鸾凤鸣之凤凰泣血 第802章 西出玉门归无计（六）

洛无言稍作沉默，道：“大战在即，为免误事，末将还是不饮了。”

玉衡微笑，“只是轻尝浅酌，误不了事。”说着，轻轻抬手，把酒囊抛给了洛无言。

洛无言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酒囊，片刻，拔下塞子凑近闻了闻，只见他的眼睛蓦然一亮，“这竹叶青至少存放了三十年，果然是好酒！”他口中赞叹，不禁朗笑出声，仰头便饮了一大口。

玉衡又取了一囊酒，与他对饮起来。向来酒逢知己千杯少，半囊美酒下肚，洛无言再不复之前的拘谨，渐渐谈笑风生。他感慨道：“我已有很多年没喝得这么痛快了。虽然时过境迁，可我依旧会想起当年在玄甲骑时的情景，那时候天天打仗，最开心的时刻便是大胜之后的庆功宴，君臣同乐，通宵达旦。”语毕，他埋着头默默饮了会酒，脸色渐渐归于落寞，“不觉二十多年已过，昔日的秦王已成了当今的皇上，玄甲骑的那些老弟兄也所剩无几。”

玉衡正欲饮酒，闻此言，手在半空中微微一滞，并未接话，场面一时冷寂下来。我望着洛无言，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洛将军，妾身尚有一事不明。”

洛无言抬首，“公主请讲。”

我又沉吟了片刻，方才道：“适才妾身与外子的一番对话，洛将军想必都听到了……”说到此处，我故意顿下，仔细留意他的神色。

一般人若是得知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出卖，多会流露出失落甚至忿忿不平之色，但令我意外的是，洛无言非但不见怨色，反而一扫面上原先的落寞，不以为意地哈哈一笑。

他这一笑，更让我如坠雾中，不明所以，“洛将军何以发笑？”

洛无言摇了摇头，饮下口酒，缓缓说道：“末将知道公主想说什么。”

我凝眸于他，道：“可否请洛将军为妾身解惑？”

洛无言颔首，淡淡道：“且不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此乃为人臣子之节。再者，当年若非皇上收容，如末将这等无父无母的孤儿早就饿死在太原街头。末将的这条命是皇上给的，如今皇上想要，拿去便是。”

我一时愕然，心中感慨与悲凉交缠，这种感觉复杂而难以言述。若说女人是爱情动物，那男人便是忠义动物，相比爱情，男人们似乎更执着于所谓的忠义。侯承远如此，玉衡如此，洛无言亦如此。

“士为知己者死”，这个信念为忠义之士秉持了千年，甚至为之牺牲性命也无怨无悔，如荆轲之于燕丹；专诸之于公子光；要离之于阖闾；聂政之于严仲子；豫让之于智伯。这些侠士的故事千古流传，至今听来仍撼人心魄，只因其代表了世间横贯日月的英雄气概。

正自慨叹间，听洛无言又道：“不仅是末将，其实天策军的弟兄们都心中有数。从皇上设立南、北衙禁军以逐渐接替我们宿卫宫禁之时起，我们便料到了迟早会有这一日。”他说这些话时，语气平和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这一切非关生死，而是理所应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