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鸣之凤凰泣血 第722章 凤陨（十）

听杨妃之言，李恪登门那日就已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难怪他在言谈之中三番四次地提及身毒菩玉镯，他是想以此给我暗示，若不是李琰提早回府，只怕他当时就想认下我这个表姐。

李恪面色黯淡，已有愧意，踏前一步，向我抱拳致歉，“小弟那日思虑不周，行为莽撞，连累表姐受了惊吓，还请表姐切勿见怪。”

我与李恪虽然有亲，但他身为皇子，身份尊崇，我如何受得起他的礼，遂侧身避过，屈膝垂首道：“殿下言重了，妾身实在受不起。”

杨妃伸手将我挽起，我抬头，正迎上她那双秋水剪瞳，内里纠缠着绵绵愁绪，一丝一缕皆是身为人母的忧切。我心有所感，手不由自主放在小腹上，略作沉吟，向李恪道：“殿下可否听妾身一言？”

李恪一怔，客气道：“表姐无须如此客气，有话自可直言。”

听他唤我“表姐”，我仍有些不大习惯，微微欠身道：“殿下天资卓越，聪颖过人，原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可殿下也应该心知肚明，您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大唐的皇帝。”

“为什么？‘国者，有德者居之，忧其不能久。有能者居之，忧其不善终。有能且有德者居之，万世不变其盛。庸碌之辈，虽得而复失也’，这是父皇教授国策时，本王学会的第一句话。当今太子无德无能，本王为何不能取而代之？！论才论德，本王自问绝不比任何一个兄弟差，为何当不了大唐的皇帝！难道就因为本王的身上流着前朝皇室的血？！”刚刚还静若秋潭的李恪，情绪一下子变得有些激动。

“是！世间什么都可以改变，唯独血脉是天生的，从你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你这辈子只能当个亲王，即便你才盖天下，费尽心机，也是徒劳无用！”

李恪聪明绝顶，这些道理他自然明白，只是他的理智被权欲所蒙蔽，他绝世无匹的血统又赋予了他绝世无匹的骄傲，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在皇储之位的争夺中被人踩在脚下。人可以骄傲，但不可以盲目的骄傲，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到头来只会害人害己。李恪毕竟是我的亲人，我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一念及此，我又略微和缓了语气，由衷道：“以殿下的才德，假以时日必能博得皇上的激赏，可即便皇上属意于殿下，却还有两个阻碍横在殿下与皇位之间，这是殿下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李恪问：“是哪两个阻碍？”

“文武百官！天下百姓！”

李恪闻言，不禁眉目齐动，不解似的。

我进而说道：“这两个阻碍归根究底还是与殿下的血统有关，先说文武百官，这满朝文武之中有多少人曾是大隋的臣僚？恐怕占了很大一部分，其中不乏当朝显宦，他们是大唐的功臣，却是大隋的叛臣，是他们协助李氏夺下了大隋江山，又怎么可能再让隋朝皇室的后裔继承皇位？再说天下百姓，外公在位期间，夺民时、厚稅敛，尤其重徭役，他在位十四年，总计征发民夫数以千万计，平均每户就役者一人以上，造成了‘天下死于役’的惨象，天下百姓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又如何能容忍杨氏子孙再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