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鸣之凤凰泣血 第592章 回首向来迷径处（四）

我将他望住，郑重嘱咐道：“自此一别，想是再见无期，伴君如伴虎，切记谨言慎行，务必珍重！”心怀离愁，语气难免戚戚。

孙桂甚为触动，泫然道：“姐姐也要多多保重！”说罢，向我深深一拜，快步而去。

别过孙桂已是入夜，皇宫的红墙绿瓦随着夜幕的降临逐渐凄迷于苍茫的夜色中。今夜，风寒雾重，将万物都笼上了一层缥缈，天地间一片浑沌，只有西南天际一轮将圆未圆的明月刺破重重雾霭，为幽冷沉寂的深宫留下一丝浮光掠影。

雾锁宫苑，四下里已看不大分明，所幸宫里的路径我尚还熟稔，特意拣了条平日里少人行走的小径，借着星星点点的宫灯指引，慢步向龙渊阁而去。

夜如水，轻寒风，朦胧月，斑驳心，孙桂的那席话已如濡湿在宣纸上的一滴墨，沉缓而怅然地在心间晕染开来，心似被无数难解的结纠缠，剪不断理还乱。

神思恍惚如醺，饶是轻车熟路也难免渐入迷径，待得回神，才发觉已然走远，正欲原路折返，忽闻有语声自迷径深处穿过浓雾飘来，一男一女，一对一答，想来是一对在此幽会的苦命鸳鸯。

寂寞深宫冷，常有宫女耐不住宫中苦闷的生活而与侍卫私通往来，然纵使郎有情、妾有意，但通常都得不到好圆满，宫里的女人除了皇上，又岂是其它男子可以轻易染指的？一旦行了云雨，种下孽根，待到珠胎暗结被人发现，便难逃一死。但即便如此，却仍有痴男怨女不惜以身犯险。

我怅然一叹，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此生若能轰轰烈烈爱过一回，也算无憾了吧！珍惜这彼此相守的时候吧！

叹息甫毕，我转身想走，却又听得语声陡然高亢，不禁停下脚步，侧耳静听起来，男声铿锵激越，女声柔婉隐忍，似是在争执什么。那男声听着甚是耳熟，心下细细辨过一回，惊了一跳，竟是侯承远的声音！

那女子又是谁？我好奇心大起，遂放轻脚步，循声寻去。借着雾色遮掩，我悄然隐于树后，手扶树干，探出半颗脑袋观望，始才见得那女子的轮廓隐约像是李忻颜。心中微动，难怪刚才在倚翠阁未见其人，只是二人究竟为何起了争执？

听壁角这档子事向来也很讲究天时、地利与时机。此刻，夜雾迷蒙遮人眼目，四周又处在花木丛生，假山嶙峋的境地，绝然是个听壁角的好光景，只是时机似乎有些不对，一场大戏正值收锣罢鼓，而结局也非琴瑟和谐的大团圆桥段。

只见李忻颜紧紧握住侯承远的手，凄然道：“夫君，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未等她说完，侯承远已冷声截道：“以后我的事勿须你费心！”说罢，甩开她的手，拂袖大步而去。

“夫君！”一声呼唤仿若夜色般凄迷。

李忻颜木然望住侯承远渐行渐远的背影，身子渐失支撑，瘫软在地上，默了片刻，有极细微的呜咽啜泣之声传入耳中，心中不觉酸楚起来，在那个一向由男子驰骋的沙场，面对刀光剑影、兵戈纵横她都尚能叱咤自如，坚强至斯，却终敌不过一个“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