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朱门紧闭,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门轴发出咯吱的声响,林默推门走了进去,院子里遍地积水,没有落脚之地。
鱼玄机两人跟在林默身后,打量着四周环境。
廊柱上的朱漆受潮剥落,衙役们的水火棍散落在院里的积水之中。
明堂上的牌匾左边的钉子脱落,歪歪斜斜地挂在檐下。
正大光明。
从走廊绕过院子,他们朝着县衙中搜索起来,正堂里看起来曾经发生过一场骚乱。
公案上一片狼藉,两只签筒倒在上面,红绿令签混杂在一起,砚台碎了一半,里面的墨汁流到桌子上,已经干涸,惊堂木也不见踪影。
“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鱼玄机松开掺着萧老的手臂,左右张望起来。
林默赶紧接过来,扶着萧老坐在了县尊的椅子上,“萧老,没事吧?”
“没什么,只是修罗影的复苏在加快……”萧老摇了摇头,摸了摸红木座椅的把手,一阵唏嘘,“没想到啊,小老儿还有幸坐一坐这县尊大人的官椅……”
“等您老仙去,我给你烧一套龙椅坐坐……”鱼玄机在大堂内踱步观察,听到萧老的感叹,随口答着,最后停在一张书案前。
文书记录的案上,摆着一份审讯记录。
他拿了起来,细细看了上去。
前面的案情倒是简单。
一户农家子和村中的寡妇私通,因被寡妇的婆婆撞见,两人合谋害死婆婆,证据确凿,知县正要宣判……
上面的文字到这里就没有了。
然而鱼玄机的眉头皱了起来,拿着这张文书跑到林默面前,“林少君,这地方不对劲!”
“怎么了?”
林默小心地戒备四周,“你发现了什么?”
“之前在湖边看到屋檐下挂着的狴犴木牌,我就感觉不对劲,县衙悬挂獬豸牌,这是本朝早期才有的旧制,一段时间后就废除了改用狴犴牌……”鱼玄机递过文书,一边解释道:“这座鬼城东城西坊的布局,同样是本朝城池才有的布置,还有之前进士牌坊上面的云纹,县衙公案上的两色令签,同样也是如此……”
“玄机兄想说什么不妨直言,我从小深居庄园,很多事情不太了解!”
鱼玄机沉思了一会儿,组织语言道:“封印了水鬼的金盒,是我观中一众师叔,从一座先秦大墓中取出,被王祁设计夺走送到了帝都皇廷,幽冥殿盗走过程中出现了意外,才流落到这小湾村……”
林默点了点头,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自己推测的差不多,可是鱼玄机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突然,林默脑海中灵光一闪,和鱼玄机同时说道:
“先秦时就被封印的水鬼,鬼域中的城池怎么会是(不会是)本朝的样式?”
林默赶紧低头看向文书,上面有一个黯淡的落款。
洪君十三年,秋,巨鹿县府衙。
“巨鹿县,巨鹿县,这个名字好耳熟啊……好像在大君书房里看到过这个名字………对了,这是两百五十三年前消失的巨鹿县?朝廷当时的邸报中不是说,大河决堤,淹没了巨鹿县,全县罹难……”
林默回忆起邸报上内容,一阵恶寒,这里面藏着惊天的秘密,朝廷到底在隐瞒什么?
他目光看向坐在官椅上的萧老,幽冥殿一直在反抗朝廷,要说对朝廷的了解,身为幽冥殿无常的萧老爷子肯定是最深的。
萧老爷子摸了摸胡须,沉声道:“这巨鹿古城的事我也是第一次听闻,有些事情我不方便透露,不过林家郎君,玄机小子,要小心皇廷……”
萧老爷子说到最后,一脸忌惮和恐惧。
“幽冥殿里有传言……皇廷内有人成了真正的鬼……”
林默没有说话,深吸了一口气。
鱼玄机有些怀疑,“鬼怪的具体成因,我们青羊观也在探究,不过可以肯定鬼怪肯定不是人死后变成的……”
萧老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所以说,这是一个传闻,老夫也不知道真假……”
鱼玄机还要再说些什么,林默回神打断了他。
“这些暂时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巨鹿县也好,朝廷内的隐秘也好,只会干扰我们的思绪,当务之急是要封印这个水鬼……”
鱼玄机点了点头,萧老在椅子上缓了一会儿,也站了起来,面色红润了一点。
大堂,二堂,后宅……几处地方都是一一搜索过,林默都没有感觉到一丝异常。
又回到县衙大堂内。
“林家郎君,莫非水鬼不在这县衙之中?”
萧老一脸疑问,看向林默。
林默没有接话,转身看向鱼玄机,“所有地方搜过了?没有遗漏?要不要点燃犀角香看看?”
“犀角香的烟气是有距离的,靠近了才有用。照理说没有遗漏了,大堂,二堂,两班衙役办事的地方,连后宅我们搜过……”鱼玄机手捧着之前的文书,努力思索着,他目光无意识地在文字上游离着,突然停在了一行字上。
“知县按成例,判曾王氏并奸夫曾添丁浸猪笼。”
“确实还有一处未曾搜过……”鱼玄机恍然大悟,连忙朝着大堂外走去,“我知道那水鬼在哪了!”
林默掺着萧老,两人想着鱼玄机的背影追去。
……
两人跟着鱼玄机来到了县衙前的一片空地上。
空地上铺满规整的青石板,旁边的高台上还散落腐朽的木制刑具。
鱼玄机站在高台旁边,面前的地上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坑洞,坑洞旁边一块掀开的铁栅栏。
上面锈迹斑斑。
林默走了过去,站在鱼玄机身边,环顾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是水牢!”
鱼玄机一指面前的坑洞口,洞口四四方方的,里面隐约传来水声。
“这是洪君时期特有的一种刑罚,洪君年幼之时,权相魏慎怂恿嫡母宣昭太后三番加害于他,几次险些得手,洪君掌权之后,虽然处死魏慎,幽禁了宣昭太后,但对于两人私通款曲,宣昭太后不顾母子情谊,几番谋害自己的经历,仍然耿耿于怀,于是传令天下,更改律法,于县衙前设立水牢,将那些勾搭成奸,谋害夫家的男女投入这水牢之中,于众目睽睽之下淹死,以警示世人。”
听完了鱼玄机一长串的介绍,林默都有些佩服这个平时看着不着调的混混道士。
林默凑到水牢的入口,幽深昏暗的水中果然有一团模糊的人形影子,隐约能看到是具淹死浮肿的尸体。
“应该就是那只水鬼了!”
林默点燃了一柱犀角香,烟气大半都没入水牢之中。
“果然……这次多亏了你。”林默拍了拍鱼玄机的肩膀。
没有他,林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里。
关键是时间急迫,在鬼域中待的越久,林默和萧老身上的鬼怪就复苏的越快。
林默看了一眼萧老爷子地面上的影子,胸口以下都消失了。
当萧老爷子所有的影子都消失的时候,也就是修罗鬼影全面复苏的时候。
“林少君,现在不是拿你那双小鹿眼睛看着我的时候,要崇拜我的话,等出去也不迟。”鱼玄机打趣了一句,随即意味深长地望着林默,“说说你那个把鬼藏起来的办法吧,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林默愣了愣,嗞出大白牙,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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