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婆叫李娟 四

我的婚姻观一直是要找个比自己大一点的女人做老婆，用上海话叫做谈个大娘子，大上个三到五岁是最理想的状态，要是机缘来临六到八岁也不是问题。这与我的心性有关，可能一直不太成熟，即便现在我妈在生气的时候仍然会说我，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

可我谈过的几个女朋友里，只有第一个是比我大着两岁，往后那是一个比一个小。而这仅有的一个比我年岁大的，还是我们村的，论资排辈的话她辈分还长我两辈，属于姑奶奶级的。我们是小学同学，我和她家相距两三里路，她每天上学都要经过我家门口，有时候会等我一起，有时候会喊上一声，然后我们总是相伴而行。

时间已经模糊了我的记忆，属于她的片段已寥寥无几，只粗略的记得每当有人欺负我的时候，她总会为我说话，为我出头。后来我考上了初中，她却留级了，复读一年之后仍然没有考上就辍学回家了。

那时候我还太小，根本没有往情感方面去想，只是找一个比较玩的来的伙伴而已。我不知道她当时的心态，因为她比我大，母亲去的早，所以成熟的也早。不过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没有见面，也不通音信。

直到我十七岁的时候，我去她家门口的砖窑厂上班，才又联系上了。那是一种吊窑，上面是个直径两米的窑口，两个人对面站立，彼此把已经成型嗮干的砖坯从窑口一层层的码好，然后底下的窑洞把烧好的砖块往外拖运，底下拖去一层，我们就跟着码上一层，直到一窑的砖头全部运转完毕，我们重新码上一窑新的砖坯，当天的工作才算结束。

在码砖坯的时候，底下烧窑的炭火看的清清楚楚，热浪一个劲的往上冲，我对面的烧窑师傅还总是让我站在下风口，三伏天能把人热晕，你还必须左右手同时各抓两块砖坯，这样才能快速整齐有序的码完，这对于我这样小巧的男人来说是比较吃力的。所以我只做了半年，到年底的时候就没再干了。

窑厂离她家也就几百米远，关键是我对面的烧窑师傅跟她家是隔壁，两家关系也很好。吃饭午休，一有空闲我就去师傅家，她也总会过来大家一起闲话。但也仅此而已，尽管那时候我已春心懵懂，有意识的往感情方面接近，可局限于环境、礼仪还有道德，各方面的因由，我连一丝涟漪都未荡起最终不了了之。

这以后又是一年多没有联系，九七年的正月，有天晚上我终于去找她了，敢在黑夜里去找她这是需要极大的勇气，我家和她家中间有一里多路的无人区，那时候还没有修马路，走的全是河道和田埂，河边长满了柳树和芦苇，这段路是鬼怪传说的发源地，自小从大人们口中听到的鬼怪之类的故事基本都是源自这里。虽然我是新时代的儿女，可那些事情听多了，总会是心虚的。就连她见到我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惊讶莫名：大晚上的你怎么敢来，胆子还挺大的。

这次我们见面也只是简短的几分钟时间，可能是相处不多，毫无感情可言，大家说起话来都比较生涩，只不过我给她留下了我的拷机号码。只是没想到等到四月份的时候，她竟真的找我了。那时候我在上海松江的一家工厂里，是做毛衣制版的。通电话时她说今年不想呆在家里，准备外出上班，让我给她找个工作，她会缝纫机，之前一直在家帮人做衣服或缝补。我跟她说我们工厂在三楼，四楼就是一家服装厂，她同意了，然后我们约定了时间，我去接她。

我从早上乘车一直到下午两点多才到交通路的汽车站，等了三个多小时，五点多的时候她才下车，接到她后我们立即往回赶。那时候的交通还是不很便利，我们只乘坐了一部公交车，再换乘的时候已经没有公交车了，无奈之下只得在哪个小镇上开了个宾馆住下，然后该发生的一切都发生了。

我对她的过往不甚了解，不知道她之前有没有出过门，交往过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女人在跟不了解她的男人有肌肤之亲时，永远说的是第一次，并且会找些似是而非的佐证。这是女人的八大谎言之一。但我很清楚，尽管她才二十一岁，却已经是个很成熟的女人，熟透了的苹果。而这一年我十九岁，真正的雏鸟，在她故作羞涩状的诱导和指引下完成了男孩到男人的转变。

那是非常荒唐的年月，她在四楼工作，我在三楼上班，两家工厂的男女宿舍是同用的。就在对门，她们宿舍住着三个女的，其中一个女人跟她老公与我是一个厂上班，玩的也比较要好。每次不加班，等另外一个女人去找家人不在宿舍居住的时候，我和那个男的就一起去她们宿舍，大家同室而居，然后在发生一些不可描述之事。

自她上班之日算起，我在那个厂只做了三个月就没干了，是我自己辞职要走的。在北蔡重新找了一家工厂，并且租了个只有六七个平方的民房居住。独独的一间平顶房，热且不透气。我离开那里过后，仅仅过了三五天，她就给我打电话，说是不想干了，让我送她回家。我只得把她接了过来，在我新安置的房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就送她上车回家了。

那晚她呆坐在床上，透过霓虹灯射进来的光亮，我看见她的眼神，那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也是我一辈子都无法解读的。我根本无法猜测她当时的心情，或许她决定来找我根本就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决定要和我相持到老，共度一生的。最后我却弃她而去，把她一个人丢在那个陌生的地方，她对我感到心寒。又或者是她在家的时候遇到过什么挫折，出来只是为了散散心，可是却发现所托非人而从新再审视自己的决定。不管是那种原因，她那深邃、复杂、充满情绪的眼神永远的留在了我的记忆中。

我时常在想，如果当时我不离开那个厂，踏踏实实的上班工作，或许我们真的能走到一起，那我的人生又将是另外一种历程了。我也因此时常懊悔不已，她完美贴合了我对妻子的要求，会过日子，温柔体贴，为人细腻，聪慧贤淑。我有生以来所过的第一个生日，就是她为我买的蛋糕，还包了水饺，煮了骨头汤，每天都把我打理的干干净净，那段时日是我这辈子中过的最舒心安逸的，虽然光景不长，却足以让我用一生的时间来回味。

那次离开之后直至今日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通过音讯，她没有找过我，我也同样没有找过她。彼此相忘于生活的琐碎中，我又开始了平淡的、不紧不慢的、毫无斗志的人生，在蹉跎中消耗着岁月。

过了三年我在三林的一家厂里，又谈了个女朋友，在我所从事的毛织厂里，女孩还是比较多的，刚开始我是看中了一个江西的女孩，并且花了二十九块钱送给她一条围巾来表达我的爱慕之意，她也欣然接受了。那时我做的工作是工艺技师，算是比较高一级的工种，也因此为我的条件加分不少。可是在元旦的头一天晚上，下班后我却无缘无故的跑到另外的女宿舍去串门，那里面住的是刚来厂里不久的三姐妹，亲姐妹二人加表妹。姐姐十九岁，我进去的时候她正趴在桌子上写着字，我自来熟的在她对面坐下，接着转过她写字的本子看着她写下的话，然后再拿过笔也在本子上面写，结果她写一句我写一句，至于写些什么现在我一句都记不得，反正结果就是我们一个字没说，而后当场一起乘公交车去市里面玩去了，把对那个女孩的约定抛诸脑后。

我的恋爱观是很直接的，就是约会、上床，最好连约会都省了，直接上床，然后再慢慢的相处、融合。这可能和我的那个姑奶奶开启我的爱情有关，又或许主导我情感的不是我的价值观、择偶标注、生活习性等，仅仅只是我的野性和雄激素。从我们坐上公交车的那刻起，我就没想着晚上会回来，那时候去市里要转两部车，还要摆渡。我们到了以后只玩了一小会，她就催促回来，被我各种理由搪塞，时间拖到晚上十一二点的时候，所有的轮渡公交都已停运，我才说回去吧。可结果当然是回不去的了，只得开房间。

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我使尽浑身力气也没能得手，最后只得无奈的放弃，然后呼呼睡去。她却辗转难眠，不止一次出门去想要找到来时的路，可是却摸不清方向。我第二天早上是被她摇醒的，喊我回去，我说你先回去吧，我再睡会。她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回去，认不得路，我只好起床带她一起回厂。等到晚上的时候，那个江西女孩跑来我宿舍，拿着围巾对我说：这围巾她带着不好看，还是还我为佳。

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甚至都不能称之为约会，因为没有温情、没有浪漫、没有惊喜、没有惬意，并且没有留恋，被我瞬间遗忘。可是，很多事情的发生根本是我们料想不到的，也正因为我们的后知后觉和不确定性，才有着那精彩纷呈的人生。元旦过后上班的第一个晚上，九点钟下班回宿舍的路上，她专门走过来说：我们去走走吧。

我对走走是没有兴趣的，不过我不忍心拒绝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的邀请，我还想经过几次攻击能拿下这座城堡。只是没成想我还没来得及表现，大家走着走着，就走进了宾馆，然后一切水到渠成。那是她的第一次，紧张、惶恐、无所适从。那晚过后我们就租了个房子，后来我们一起辗转过几个厂，最后还是劳燕分飞了。

我们在一起两年，她去过我家，我爸妈很是高兴。我也去过她家，不过却是偷偷摸摸的，她家人除了她妹妹并没有人知道我们的事。她家在县城里，那时候就是住的商品房了，家境算是很不错。两年的时间我们没有做任何的防护措施，却不见她有过身孕，我们没有去医院做过检查，彼此都很正常，也无需检查。当然，没有身孕这并不是我们分开的原因，而是我见异思迁了。

第二年我们一起去了青浦重固的一家工厂，那里面有很多我的老乡，女生占绝大多数，里面有个女孩特别的让我着迷，可让我着迷的地方在哪里，我说不清道不明，只一味的跟她频施好感，有时候还当着她的面，那种移情别恋的形态是显而易见的。不过她从来没有跟我因此争吵过，哪怕是聊过一丝这方面的话题。在哪里我们干了一年时间后离开，来到了浦东，可我对那个老乡依旧死性不改。妄想着还能与那女孩成就美好。最后主动的离开她，而最后的结果自然是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

其实那个女孩对我可能就是维持在一种老乡的关系上，连朋友的高度都没上升过，而我却为了这样一颗雾中之花放弃了已经拥有的森林。这让我在往后八九年的情感空窗期里，不停的懊恼、自责、自骂，这都是老天给我的应有的惩罚。包括在一零年别人给我介绍的那个女朋友的出现，我都认为是上天对我惩罚中的一部分。

虽然我很清楚，即便我们两情相悦，彼此真心相待，真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恐怕依旧是过不了她父母那关。可这毕竟是揣测之意，事实就是我有负于她。我们不应妄自猜测别人的意图，更不应该对未曾发生的事善加臆断，首先我们应该是要做好自己，才能信服他人，而恰恰在这段情感中是我放纵自己，辜负了她人。

那年她十九岁，我二十四岁。这往后的很长时间，我都没有再谈过朋友，中间虽也有过几次情感上的纠葛，却没有让人值得记忆和流连的地方。直到一零年的时候，我嫂子给我介绍了个对象，那是她们老家的，是她弟媳的同学，只有二十一岁，而我已经三十一了，比我小了整整十岁。那时候她在嘉定，我在浦东，嫂子再给我们彼此留下手机号码的时候，已经快到十一国庆节了。于是平时发些信息聊聊天，相约国庆节一起出去玩。

我在九月三十一号的时候，晚上下了班就过去找她，因为离的比较远，到哪里的时候已经八九点了，下车的时候她已经在公交站牌哪里等我，然后领着我一起去饭店吃了饭。她没有带我去她住的地方，她说离车站比较远，明天坐车不方便。于是我就在车站旁边的旅馆住下。她主动陪了我，呆到十一二点的时候，说是回去拿东西，就走了。

尽管我们感情最后的落幕闹的很不愉快，可我不得不承认，她是我遇到的跟我有纠缠的女子中最漂亮的，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让人惊艳，满是无辜的眼神让人爱怜，较好的身材、漂亮的脸蛋、充满青春的气息。我一度陶醉了。可同时她也是最复杂的，跟我在交往的时候，还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和一个有妇之夫在同居。当然，那时候我不知道，只是每次去找她的时候，总是在车站边的旅馆里住，从不带我去她工作和生活的地方。每次总是陪我到十一二点的时候回家，各种理由，这让我疑心大起，加上从哥嫂哪里听来的传闻更加坐实了我的猜测。

当时我想的很清楚，这也是我自始至终不变的信念，只要是愿意跟我的女人，我不管她以前是什么样的，哪怕烂到骨子里都没关系，我一概不究，关键是从了我之后不能再有二心。所以我没有正面去挑破这个事情，而是相持到了年底，我邀请她去我家过年，抵死不从。我们只好各回各家。过了年她发信息给我说，有了身孕。

在和之前的女友同居的两年里，她是一切正常的，肚子却没有动静，所以我严重怀疑自己是有问题的，以至于她跟我说有孕的时候，我矢口否认那不是我的。她却一口咬定是的。我们因此而争吵。最后我冷静下来，我想，就算不是我的孩子也没关系，只要她后面好好的就行，我愿意做那个接盘侠。

于是过了年她就辞了工作，和我住到了一块，却仅仅只维持了三个月就分了。原因就是她在家用我的电脑跟人聊天，我回来问了句那是谁，她说是她弟弟，然后不依不饶的说我怀疑她，最后跑回之前的地方，我去她哥哥住的地方接了两次都没接回来。第三次去接的时候，我是骑自行车去的，早上四点动身，一直骑到下午一点钟，经过多方打听找到她租住的小屋，敲开门的时候，是个中年男人开的，这时她已经拿掉了小孩，正在养身体，我什么也没说，掉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