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南路军的精锐们,没有人敢与林青对视,更不敢与东路军任何一个士卒对视。
望见那些阵亡的士卒,即便心是石头做的,也会被融化殆尽。
活着的,是真正的残兵。
死了的,更是惨不忍睹。
那些阵亡的将士,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之处。
断腿的,断头的,肚肠破烂的,面目全非的。
还有与敌人紧紧抱在一起烤成焦炭的,就连分都分不开。
这其中还有许多十几岁的娃娃兵,脸上还残留着天真幼稚,眉宇里却有着与年龄不服的决绝。
眼前所有的一切,像是一根根钢针扎在南路军的心头。
伤亡一成溃败,算是流寇。
伤亡两成溃败,算是府兵。
伤亡三成溃败,算是精锐。
伤亡四成还能与敌奋战的,古往今来少之又少。
而此刻的东路军,已经基本接近于全灭。
可就是这样被数路军瞧不起的杂牌,愣是改变了整个辽东战局的颓势,反败为胜。
说是改变了国运丝毫不为过。
杨镐擦着冷汗。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现在的东路军可以说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样,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再有这么个疯狂领袖,估计命令炮击紫禁城都能做出来。
“林小英雄千万别误会,张将军也就是脾气不好点,其实人还挺不错的,林小英雄!你拔刀干什么!千万别做傻事啊!老夫代他向你道歉!”
按理说,东征军主帅外带着兵部侍郎的光环,整个朝野没有几个不卖面子的。
可惜,他碰到的是个真正的火爆脾气。
林青手执那柄布满缺口卷了刃的战刀,缓缓走向张承基。
“还是那句话,这一战我东路军身心疲惫不愿再多惹是非,你现在只要跪下对着我战死袍泽磕三个响头,忏悔方才对他们的侮辱,我便留你狗命,当然,我只说一次。”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不绝于耳。
骑兵营倒是早就清楚林青是个疯狂的杀神。
可刚来的步卒并不知晓,还以为刚才那一顿炮火是轰后金溃兵。
所以瞧见林青向张承基走去,南路军步卒立马围了上来,“拿下!把这个疯子拿下!”
“日他娘!为了林将军,跟老子冲!”李震拔刀大喊,剩余的弟兄瞬间赤红了双眼向前冲去,就连重伤的士卒也同样咬着短刀向前爬。
在他们心中,林青便是可以性命相托的兄弟,更是敬重的战神。
林青丝毫没有阻止,脚下一点好似瞬身般掠到张承基的身后。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
张承基的右腿齐膝而断!
“不跪?”
刀光一闪,左腿紧接着也被斩断。
张承基犹如条死狗般趴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抽搐,就连想惨叫发泄都很难。
“除南路军步卒之外,骑兵营所有人下马,道歉。”林青一字一句,清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骑兵面面相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杨镐见事情快要脱离掌控,便赶紧命令骑兵下马。
主帅都发话了,自然没人敢不从。
“睁大你们的双眼看好了,记住我这张脸,我乃大明神机营火铳手林青,身后这些都是与我出生入死的弟兄。”
“这狗日的,竟敢侮辱他们是垃圾,想我等为大明浴血奋战,为的是保家卫国,不是为了受这等鸟气!”
“你们不妨去看看那些躺在破席子上的遗骸,那些,都是大明军人,同样爹娘养的,同样上阵杀敌,凭什么阵亡之后,还要被羞辱?”
“你们南路军不敢杀的人,我们东路军杀,你们南路军不敢面对的敌人,我们还杀,个顶个的英雄豪杰,岂是这种狗杂碎可以任意欺负!”
“就你的所作所为,和挨千刀的鞑靼有何区别!”
林青好似疯魔一般,狠狠一脚踩在张承基的面门上后,扬起战刀就劈了下去。
“林小兄,冷静一点!”
刘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林青身后,死死抱住了他。
可林青依旧剧烈的挣扎,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娘的,鞑靼瞧不起我们,自家兄弟还瞧不起我们,这是那个王八蛋定的规矩?凭什么咱们打了胜仗还要受怨气,老子剁了你!刘将军你别拦我!”
“我林青的兄弟,谁也不能欺辱!”
刘綎与东路军残兵,同样热泪盈眶。
多年的鸟气仿佛随着林青的嘶吼烟消云散。
再看南路军将士,早已噤若寒蝉,连个屁都不敢放。
或者说,同样作为军人,已经被林青的话所感染。
“林小兄!林小兄老哥我明白你是性情中人,可这一刀不能砍,不然你拼死保护下来的兄弟,肯定都要陪葬,好不容易活下来,家里的父母妻儿还在等他们回到故乡!”
“这王八蛋已经是废人一个,就算给老哥个面子,老哥给你跪下了!”
刘綎,当时名将,铁打的汉子,直接抱着林青双膝跪地。
唰——
全场汇集所有焦点的战刀,还是落了下去。
只见张承基的双臂齐肘而断,须发皆落,也就比被削人棍强了么一点点,留了口气。
至于惨叫也就那么开头一声,便被难以承受的痛苦淹没,彻底晕死过去。
林青缓缓放下残破的战刀,将刘綎搀扶起来。
“将军。”
“你说你说,林小兄你说啥老哥都听,只要你别动手给东路军留个种。”
“送兄弟们最后一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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