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我把自己修成了妖怪 第三章 岁月里的人

远山，小镇。

在离困龙山不远的地方，流淌着一条无名的河，河不宽，但水极清。

河流两侧都是田野，在春日里荡漾出绿油油的盎然光泽。沿着田野眺望，到尽头处，依稀可见屋舍的轮廓。

这些屋舍密密麻麻，而又错落有致地排布着，连成一片，便自然而然地成了一座镇。

小隐镇。

小镇的正中心，有一颗茂盛的大榕树，榕树下，有一户人家。

黄昏时分，一名青衫少年人低着头，踉跄着走到这户人家的门前，轻轻叩门。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人，中等身材，穿着褐色的褂子，留有几缕长髯，面上的棱角宛若刀刻，显得刚毅。

“你是？”他有些惊疑地看着身前的少年人。

“庄叔叔，可还记得十六年前的故人？”少年人抬起头来，只见满脸都是倦容。本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在缺少水分后，干巴巴地贴在额前和两鬓。

满头乱发下，却有一对眼眸，闪烁着沉静的光。

看到这对眼眸，庄青浑身一怔，多年以前，他就见过这样的眼眸，来自一名白发青年。

在他的脑海里，有一副至今难忘的骇人画面：

天地如墨。

一名白发青年怀抱着一个婴孩，在风雪中，一步步远行，走向巍峨的高山。一道剑光紧随其后，因他的步伐而扶摇直上，直至九天苍穹，蓦然，剑光轻划，苍穹立即被劈作两半。裂缝处，仿佛无穷的鲜血自天际洒落，像是一场大雨，将素白的天地染作刺目的红。

“纵横九州三千年，长恨不得终！此生豪情尽剑里，风血不归人！”

庄青忽然仰天唱起来，歌声中带着三分铿锵，七分激昂。

唱罢，他仍有些回味地说道：“他的模样，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白衣胜雪，长剑胜虹。但这两句他最终消失时候唱的曲子，我一直记着！”

听到这里，古苍生的面色才微微放缓，身体开始不住地摇摆。

“他是我的父亲，我就是那个婴孩……”

话音未落，他一头栽倒，蜷缩在地上，沉沉昏睡。

…………

初春的夜晚是寂静的，万物无声。

古苍生在深夜里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他下意识地翻身坐起，借助窗前的月光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房间，除了他身下的床外，就只有一席被褥，一张方方正正的桌子与一把老旧的木椅。

被褥是棉絮的，很暖和，味道也很好闻，残留着些许阳光的暖意，显然是经常晾晒的。

“看来庄叔叔将我安顿好了。”古苍生心里想着，便又有疲倦感传来。

尽管昏睡了许久，他仍然觉得四肢无力，脑袋发胀。于是他抓过被褥，打算再躺一会儿。

然而就在这时候，有断断续续的交谈声顺着夜风传过来。

“我们自身都难保，你怎么把他留下来了？”先传来的，是一道比较尖锐的女声。

古苍生闻言一滞，刚刚抓住的被褥又松开，他的脸上挂上几分漠然之色，开始静静地听着。

很快，庄青充满怒意的话语就传进古苍生的耳朵：“这孩子是我恩人之子，他明显遭逢大变，昏倒在我家门前，我怎能不好生安置他？”

“你说的恩人，是那个人？”尖锐的女声明显低下去，带着些许迟疑问道。

“自然是南城第一剑，当年虽然他只是随意为之，但对于我而言，如同再造之恩。若非他，恐怕现在我还是流落街头的乞儿？”庄青的声音仍十分严厉。

“十六年前，南城第一剑带着一个婴孩叛出韩家，在斩了一百零八个围捕他的高手之后不知所踪，有人说他被困在一处绝地中，但更多的人说他是伤重至死。而现在，连那个婴孩都未死，反倒再现世间，这足以说明南城第一剑也未死！”

“快，快，你去与那孩子说说，请他让南城第一剑出山！”那道尖锐的女声已然变了，她带着浓浓的殷切期盼急急地说道，“要是有南城第一剑在，我们又何必惧怕黑风寨！”

“南城第一剑？”黑暗中，古苍生喃喃自语，“是父亲从前的名号吗？倒是没听他提起过。”

“可是我父亲，是真得死了啊！”他继续说着，将自己完全融入漆黑的夜里。

庄青也直觉古问道是逝去了，他仍牢牢记得昨日黄昏第一次见古苍生时，看到的那张脸庞。

一张绝对不属于少年人的脸庞。在深深的疲惫下，藏着冷漠、沉痛与悲伤，而所有的负面情绪拧到一起，却又转变为平静。

或者可以称之为麻木。

伤痛到极致，就是麻木。

是什么样的惨痛经历，才能让一个少年人有一副这样的脸庞？

除了古问道的死，庄青再想不到其他。

而一想到这件事，他就觉得全身发冷。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吐出一口气，说道：“黑风寨来袭只是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出来的谣言，做不得真。即便真得来了，也不该扯上一个无辜的孩子啊！”

又顿了顿，庄青接着说道：“等这孩子休息好了，我会将他送走，让他远离是是非非。”

“怎么就成了谣言！”一声尖叫穿透夜空。

“寒潭里养出一条蛟，正守着一株金钱花，等待绽放。黑风寨的人想要与寒蛟抢夺金钱花，但因为路途遥远，十分不便，于是打算先占了寒潭附近的小隐镇，然后徐徐图之。你说，这件事镇上哪个人不清楚？”

“青壮基本都跑了，留下来的都是些古板怀旧的老人，可是你也不肯走，说是要护着这座镇，你护得住吗？现在有天降的好机会，只要请出南城第一剑，危机自解，可你……”

话语声越来越急，同时越来越气，还带着哭腔，在寂静的夜里久久不息。

“我陪着你死没有关系，但是宝儿呢，我们的女儿，就算将她送走，可离了我们，她如何生活？”

“我不能走！”庄青只说了一句话，就始终沉默着。

古苍生也沉默着，他静静地听着一切，直至听到这句话，他面上的冷漠之色徐徐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