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宇王朝,安泽(年号)五年(通元1437年)二月二十八日。
在巍宇国举国同庆的传统新年节日“旦节”,即将结束的最后一天的早晨。
毅州的晋执县县丞“贺庇”,正独自一人在家中宽广的四方园落内,用竹丝扫帚扫动着地上的残雪,和融合在雪内的鞭炮炸裂后的红色碎片、灰尘。
贺庇面色颓唐、双眉紧蹙,扫地的动作缓慢迟疑,心中忧虑,现于行表。
被扫动堆聚的残雪受到阳光的照耀,开始逐渐升温融化,冰冷的雪水渗透了里面赤红的鞭炮碎片。
……
在晋执县最为繁华的商业区。早就囤积货物“整装待发”的各个店铺、商贩、作坊的商人们,正在和大量的购买者进行着各式各样的买卖、贸易。
在这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商业区内,却有一个近乎悄然无声的“无人之境”。
那是在商业区偏僻地方的一座宽大的书铺房子房子外表是一片整齐青灰色陶瓦制的硬山式房顶,四面是糯米砂浆制的白色厚墙,左右墙间各有两个木窗,正面墙前有可以同时容纳两人进出的门板空。
不过,无论是房顶、墙壁、木窗都有些老旧了。房顶的陶瓦有些已经失去了许些色泽,白色的墙壁上的一些部位已经泛黄,木窗上布满了细短的裂痕。
虽然书铺房子已经显得陈旧,但又因两旁和对面十米外都没有任何建筑,而特别显眼。此时在这条街上除了偶尔有路人走动的声音和麻雀的叫声外,再无其他声音。
与这座书铺房子同样显眼的,还有正在空旷的书铺内的其中一个书柜前,独自站立着低头看书的一位男青年。
这位男青年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其体型略显瘦弱,五官分明,皮肤白嫩,头部的墨黑色的束发里撮起了许多根头发,双眼带有与世无争般的冷淡,身穿米灰色圆领袍杉,腰间围着一条黑色布带,脚穿黑皮圆头筒靴。
正当青年左手拿书,抬起右手准备翻页时,在他身后方的钱柜的座位上坐着的那位身穿深厚棕色布衣,面目慈祥的白发老者向他发话。
“贺夆呀。”
青年听见老者呼唤,便将右手收回,将敞开的书放到前面的木书桌上,闭上眼回头转身。“不知掌柜大老爷有何事?”贺夆睁开眼,面向老者微笑着回应道。
“快别大老爷、大老爷的叫了”老者面露笑颜,“我有一事问你。”
贺夆点头不语,向掌柜老者的方向走了两步。
“虽说新年旦节的最后一天并无大事,不少人也已经开始在这附近做生意了……可要论每年这时候来我这书铺看书的,只有你一个。我并非为此事麻烦、不悦,却是好奇不解。你今年已到了弱冠之年(虚岁),为何还不尽早学习科举升官之道,整日在这里看些无关杂书?若感觉冒犯,可不予理睬,还请勿见怪。”
面对着这个比自己年轻几十多岁的后生晚辈,这位已经白发苍苍的老者的言语和神态竟显露出了许些顾忌。
贺夆看着这位满脸疑问的老者,再次露出了微笑,他说道:“比起做官处事,我更想当个瓦匠、木匠,帮掌柜大老爷修理修理这老旧房子。”
老者听罢,头部与五指合拢的左手手掌一同左右略微摇动了两、三下。
“依我之浅见,你现在对修木、制瓦方面的事恐怕是闻所未闻、一窍不通啊。”老者这次的言语和神态显露出了从容、自然。
贺夆抬头呼了一口气,又缓慢地低头看着脚下的木板。
“那我就坦率对您说了,我对关于科举考试的诗书经典一直毫无兴趣,每次看到相关的文章、词句便会昏头昏脑。至于对做官处事,倒也有些兴趣。不过……”
贺夆的脸呈现出无奈的表情,他抬起头双眼直视着老者,并伸出右手食指指向上方说道:“除非天上掉下个一官半职让我捡,否则我这辈子也无任何官缘呀。”
老者又略微摇了摇头,并叹了口气。
贺夆见状,便收回右手,恢复平常的表情,以温和的语气向老者问道:“掌柜大老爷,我刚看了一本……杂书,书中内容让我甚为好奇。可否让我带回家中仔细阅读,明日下午必定完好无损的归还。”
老者欣然答应。贺夆在感谢老者后,携书告别,出门而去。
……
贺夆右手拿着之前在书铺借的书,走到了一条街上的一座面积宽阔的青砖瓦房门前。如往常一样,贺夆用左肩膀向门前有力的推动,大门敞开得空子越来越大,直到足够让他进去。贺夆跨过门槛进门后,回过身,用右肩膀推动门,又将其关上。贺夆转身面向屋内大门后的四方院落。
“回来了,贺夆。”只见,在整洁的院落中央处站立着的一位已是不惑之年的男人对贺夆说道。
男人留着稀疏的一字胡,身高一米七七左右,体型略显健硕,皮肤古铜,头部的墨黑束发干净、整齐,炯炯有神的双眼饱含严肃,身穿缝有黄鹂补的绿色团领衫公服(八品官服),腰挂银带,脚穿皂靴。
这男人正是贺夆的父亲贺庇。
面无表情的贺夆只对父亲点了个头,也不回话,路径贺庇旁边,一直走到院落后方的瓦房屋内看了看。
“爹,你没做饭啊?我可没买饭回来。”贺夆转过身面向父亲,对同样已经转身面向自己的贺庇说。
贺庇站在原地不动说:“今天心情有些烦躁,就没做。你如果饿了,就出去买点东西吃吧。”
贺夆听后,回话说:“我不饿,今天也不打算再出门了。”说完,贺夆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坐在屋中的藤圈椅上专心看书。
正当贺庇动身准备回屋休息时,房外的大门上响起了声音。
“门未上锁,请进吧。”贺庇向门前走了两步。
只见屋外大门被两个身穿明光铠、携带佩剑的士兵推开。在两位士兵后面两米的中间站着一位留有茂盛的八字胡,身高一米八一左右,浓眉大眼,大地色皮肤上富有光泽,头戴乌纱帽,身穿缝有白鹇补的青色团领衫公服(五品官服),腰挂银带,脚穿皂靴的男人。这位男人名叫赵谯门,他跨过门槛,便不再走动。
贺庇一看见赵谯门,立即快步走到距离赵谯门正方两米处行拱手礼以表尊敬,并低头说道:“晋执县县丞贺庇,拜见谭王府左长史大人。”
赵谯门和颜悦色地对贺庇回道:“贺县丞免礼吧。”
贺庇伸出五指并拢、手心向上的右手,做出邀请的动作指向瓦房说:“贺某不知大人今日前来,未曾远迎,失礼失礼。还请大人到鄙人寒舍……”贺庇的话还没说完,赵谯门便发言打断了他的话。
“贺县丞切莫自责,往年我都是新年十二(旦节的第13天;2月13日)来你府上拜访,今年已到了十七(旦节的第18天)才来,是我这次行踪飘忽了。这次公事繁忙,就不进屋喝茶聊事了,还请贺县丞,出门短叙。”
贺庇连忙快步向前,同赵谯门一齐跨过门槛,出门叙事。
原来在门外的街上还有六位身穿明光铠、携带佩剑的士兵牵着九匹河曲马,每匹马的马鞍的左右侧上都装有三个带有不同颜色印纹的小布袋。
贺庇瞥了一眼这些士兵和马匹,心中惊诧,面向赵谯门说:“大人今年还是要一如既往的奉谭王之命,率卫士一同骑马拜访毅州各地九品及以上的官员,同庆旦节吗?”
“不错,只是因为今年王府事务着实繁忙,所以没按以往的时间行动。贺县丞府上大门倒是始终如一啊。”赵谯门看着街上的其它房屋建筑说道。
“大人见笑了,新年旦节之期未与大人相会,不敢轻易关锁家门。”
“想必贺县丞既然敢不关锁家门,也是因为晋执县地方太平、安全吧。”赵谯门突然侧过脸来,目视贺庇。
“这都是谭王府与毅州的官员同心同德、上下一心,积极协助朝廷治理毅州的良好结果啊。”贺庇以平稳的语气说道。
“贺县丞真是一针见血啊。以后,王府也定会一直与毅州官员同心同德,积极协助朝廷造福毅州的。”赵谯门说完后眉开眼笑。
贺庇正欲继续接话,赵门谯却以“想尽早探访完毅州向谭王交差”为由,结束了对话,拱手向他告别。贺庇自然也向赵门谯拱手告别,还提出要“远送长史大人”,被赵门谯谢绝。
贺庇在门外告别赵门谯后,突然又想起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他急忙拉着大门上的门环关上门,离开了家。
……
在毅州晋执县的县衙内,身穿缝有绣鹭鸶的青色圆领衫(六品官服)的晋执县县令詹穆司,正在厅堂(办公室),墙上挂着的一面铜镜前,梳理自己的山羊胡子。
忽然,从衙内大堂内传来一阵脚步声,詹穆司闻声赶到大堂一看究竟。
“原来是贺县丞。”
只见贺庇正站在井然有序的大堂内,他见到上司詹穆司后出于尊重行拱手礼相对。
詹穆司却不急于顾及作出回礼或回话,他直接快走到贺庇身后,仔细地观察着县衙大堂门外景物的一切可疑之处。
在确认无人监视后,詹穆司对贺庇说:“贺县丞请与本县令到后方厅堂相谈。”
贺庇点头不语。二人前脚刚至厅堂,詹穆司后脚就关上了厅堂的门。
詹穆司指着自己的办公桌对面较近的一个较高的木凳让贺庇坐在那,他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靠背木椅上。二人的神情都很肃穆。
“想必,贺县丞也已在自家府上受谭王府左长史的拜访了吧?”
“正是。不过,谭王府左长史这次只是与我短叙了几句话,解释了他为何未按往常时间出发,便马上离去了。”
“提出后被其谢绝。”
“我皆与你相同。”
双方沉默不言。厅堂此时万籁俱静,在一阵短暂而使人情绪压抑的时间过后,詹穆司心怀忌惮继续发话。
“你观谭王府左长史所率士兵护卫如何?”
“士兵个个体格健壮、魁梧,所穿的铠甲精美且威严,一眼看去,不由使我心生畏惧。”“多年来,谭王府无论大小官员出离封地之外无一不是低调行事,所率的士兵护卫都只穿戴布衣、锦衣之类,可从未穿过铠甲。今年却这般招摇,倘若……”詹姆斯低头看着书桌上的笔墨纸砚。
“倘若有人因此事借机上书朝廷,连同晋执县,整个毅州恐怕就难免爆发一场‘腥风血雨’了。”贺庇说这句话时的声音清晰、凝重。
这句话直戳詹穆司所虑之处,他抬起头看着贺庇说。
“自从现任谭王世袭继位(通元1417年7月26日)的第六年起,谭王府都要派遣所属官员在每年的新春十二以‘同庆旦节’为名,拜访毅州九品及以上官员,至今已是第十五次了……”詹穆司说这话时的面目平静,语气平淡,看似心若止水。
与五十七岁的老上司詹穆司共同工作、朝夕相处了多年的老下属贺庇,一眼就看出了这位老上司尽量对谭王府欲言又止的真实想法。贺庇明白,如果现在放弃讨论,到明日旦节结束巍宇国的全体官员回归岗位,自己和詹穆司以后就很难再有单独且安心的彻谈此事的机会。贺庇原本犹豫的眼神刹时充满了坚毅感。
“而之前的那十四次,尽管也在朝廷里引起了一定风波,可最终全是石沉大海。”
詹穆司闻听此言,心中鼓足了劲,眼神也刹时充满了坚毅感,他下定决心要在未来极有可能发生的一场灾祸前的现在立即表明自己的应对态度。
“贺县丞,你说的‘一定风波’是什么。”这是一句不含有任何疑惑语气的问题。
贺庇得到了意料之中的肯定答复,他却依旧十分镇静地回应道:“朝廷里的许多官员对谭王府在毅州多年异常的多次行动的怀疑与警戒。”这是一句不含有任何激动语气的回答。“为何怀疑与警戒最终全是石沉大海。”
“因为自前朝先帝在位时,朝廷内部就必定已有要人收了谭王府的贿赂、受了谭王府的好处,所以多年来一直为其欺上瞒下、遮人耳目。”“如果这次依旧有人以‘谭王府所图不轨’之类为话题上书朝廷,最终却依旧无果的话……”
詹穆司的视线逐渐了偏离贺庇,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官服下的松赘无力的双腿。詹穆司已经五十三岁了,他现在应该着力于为自己的晚年生活谋取更多“幸福”,这是一个人合情、合理的心愿。
贺庇依然用信任的眼神目视着这位值得信任的老朋友,他相信这位朋友一定能打破内心中最后的犹豫,坚持正确的选择。
詹穆司感受到了贺庇的信任目视,他始终清楚——自己可以透过穿戴的官服“看见”松赘无力的双腿,而晋执县的百姓只应该“看见”穿戴官服的自己。
詹穆司保持着坚毅的眼神再次抬起头目视看向贺庇。
所谓彻谈,并非只是参与者通过滔滔不绝的分析、交流之后慢慢循循渐进得出的结果的过程,因为有时纵使相谈千言万语,若参与者相互之间无法真心、坦诚相待,也终只是空谈一场。真正的彻谈,无论相谈时间的长短与相谈内容的深浅,只需参与者都有着真心实意的态度和直抒胸臆的坦诚,就足矣。
两人对视浅笑。一生命运之结局就此定局。
之后双方恢复平常神情。贺庇从木凳上起身对詹穆司说:“县令,贺某现有一件要紧的私事,可否让我先行去解决此事后,再回来与您交流议事?”
詹穆司见状,略加思索后也从木椅上站起说:“贺县丞莫非是要前往驿站取知府回信?”
“正为此事。”
“我亦知此事对你之重要,你取信后不必回来,明日也可整日在家休养。定要将此事对你的利害关系思索后,再做出抉择。”
贺庇面露忧虑说:“明日旦节结束,全国各官复职归岗,我既为县丞,明日不来县衙恐怕不妥吧?”
“你不必忧虑,我明日自会应对。快去取信吧。”
“多谢县令通融之恩。”
贺庇为表对詹穆司的感激与敬佩,对其行拱手礼。
“贺某告辞,请勿相送了。”
詹穆司点头同意。
贺庇转身走出厅堂离去,只身前往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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