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山印海 第六章：健步如飞的胖子

十号奴窟的最深处，有一处巨大的圆形深坑，方圆30多米，那就是奴墓。

每一个奴隶死亡之后都是被葬在奴墓里，他们死前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编号，死后自然没有墓碑，无声无息，和众多同一命运的人一起同穴。他们死前不能住在一起，但死后却实现了这一愿望，这不能说不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和悲哀。

但这就是奴隶！

像程山海这样的奴隶还好，但更多的奴隶，一出生就在奴窟里，一生下来身份就是奴隶，到死也没能改变，生在奴窟，死在奴窟，除了这个奴隶营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奴隶徒具有人的形体，但却失去了人性，他们不能真正称之为人，至少程山海在这一刻是这样想的。

此刻的程山海跪在奴墓前，奴墓黑暗无光，不见天日，只散发出一股动人心魄的恶臭。

0538的尸体就这样被埋葬了，就葬在这奴墓中。

没有葬礼，没有仪式，没有哭声，没有其他人为他流一滴眼泪。

《奴隶营守则》第七条：奴隶之间不得有任何交流，违者处死（住在同一洞穴的除外）。

不是没有人愿意来，而是不允许。陪同程山海来的只有一个士兵，为了驱赶黑暗，他手执一支火把。

平时的奴窟中一片黑暗，奴隶们自然没有使用火把的特权。

程山海无言，但有泪；他的心里对0538有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这情绪是什么，他自己一时也分说不清。

程山海心想，在地球的父母虽然失去了自己，可他们还活着，他们至少生活得自由，衣食无忧。而且自己在地球的肉体已经死亡，只怕父母也已经接受了他死亡的事实。

尽管自己也想念父母，可这一时之间哪里回得去，且顾眼前吧。

眼前是什么，是0538把自己当作儿子一样对待，对自己恩重如山。不是父亲，胜似父亲，临死了临死了还那么想着自己。

“快一些，下午还要出工呢！”

执火把的士兵得了这件差事满心不愿意，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奴窟的每一寸空间对他来说，都是一寸厌恶。

程山海对着奴墓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0538，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程山海终于站起身，抹了一把眼泪，快步离开奴墓，快步离开十号奴窟。

下午的天气依然闷热，只不过有了一丝凉风了。

秋季是稻子成熟的季节，而今年的稻子格外饱满，这些天以来奴隶营里的奴隶们的任务就是收割、晾晒，运送稻子。

那条乡间小路上，远远望去，程山海他们仿佛群蚁排衙。

“唉，这路上怎么有这么多的大青石？到底是哪一块啊？”

程山海有些烦恼地吭哧吭哧行走在小路上，不时留心观察路况和周围的一切，他要避开其他奴隶们，还要避开“瘦头陀”和士兵们，这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不是这一块！这一块周围没有草！”程山海略带嫌弃地踢了一脚他眼前的大青石。

为了能够仔细观察0538说的藏匿稻米的地点，程山海把“装”发挥到了极致。

他装作饥饿不堪、一步三停的样子，引来其他奴隶的摇头叹息；他装作悲痛欲绝、六神无主的模样，引来了“瘦头陀”的冷笑，不过也避免了鞭打；他装作咬牙切齿、浑身肥肉颤抖的痛苦状，成功演绎了一把带病坚持的无奈。

这些“装”，无疑是极其成功的，所有人都对程山海放松了警惕，他的一切古怪行为在他们眼里都是合理的。

比如现在，程山海皱着眉头，浑身肥肉颤抖，说不出的痛苦状，靠在一块大青石上休息。

许多奴隶路过他身旁时，不时发出“真可怜！”的感叹。

“瘦头陀”多次发现他的状态，心想：“算了，今天我也算高兴了，反正这个该死的胖子刚刚死了父亲，自己也活不了几天了。”

而几个士兵虽然高冷得很，但也多次提醒程山海：“0415，你自己不努力，完不成50麻袋的任务，那是连一碗野菜汤也喝不到的。”

经过七八趟运送稻米的踩点，程山海细心观察，大胆求证，终于确定了0538稻米藏匿的地点。

程山海觉得仿佛就是天意，那稻米藏匿的地点正是他自己丢稻米的那块大青石下。

“哈哈，这块大青石下面有东西！”程山海眼睛一亮，心中大喜过望，但脸上仍然装出痛苦状。

所谓的大胆求证，就是直接把手伸进大青石下面摸索。

“0538藏的稻米还真不少，估计有七八斤的样子，该怎么拿走它们呢？”

“直接全部拿走？”

“太显眼了，跟找死没有什么区别。”

“要不先拿个一斤半斤？”

“可是放在哪里带走？揣怀里吗？”

“不行，到了奴隶营，士兵会搜身，照样会露馅！”

程山海一边摸索，一边考虑各种方案的可行性，一个个念头浮起，一个个被自我否定。

他有些犹豫，但也只是犹豫了不到一秒钟。

“只能这样了！”

程山海咬咬牙，仿佛壮士断腕迅速做出了决断。

只见他从大青石下面抖抖索索抓出一把白花花的稻米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进自己的嘴里。

“嘎嘣嘎嘣！”

程山海发了狠，把这一把稻米给生吞了下去，顿时一股诱人的米香令口舌生津。

“嗯？味道居然不错，虽然是生的，可比稻壳馒头美味了百倍。”

一把稻米下去，程山海感觉自己浑身就有了力气，扛起麻袋快步走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趟里，程山海每次都要在这块大青石上歇息一下，然后抓一把稻米吃。

但程山海不敢只在这块大青石处歇息，他也时不时在其他的大青石处停留一会儿。

连续抓了九把稻米之后，程山海吃饱了，他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程山海不再靠在大青石上休息。

于是，不久之后，骄阳如火之下，运稻米的乡间小路上多了一个健步如飞的胖子。尽管健步如飞，可程山海却装得滴水不漏，他脸上的肥肉颤抖得更加厉害，身上的汗水哗哗地流，走路时龇牙咧嘴，还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和低吼。

“这......”

其他的奴隶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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