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山非山 豫章全人

大梁国土上有一江摇曳于东南，发源于益州边界，途径锦州，扬州，至徐州汇入东海王阳，而流通锦州途经洛城的洛水便是汇入此大江，扬州章水也同是汇入此江。

游历二人早已将不适合扬州急流的竹筏弃置换成小船舶，顺流而行，途遇镇城便停船歇息，偶尔拜访扬州名山道观倒也不失乐趣。

今日少年正带着白面书生逆流章水直上去拜访扬州古城豫章城，相传城中书香门第数量为扬州之最。特别是有一书主人独爱书籍偏又不私藏，任何古籍都愿借予他人。梓轩正是听闻那富商藏有一本大梁山水秘书，讲述一位大宗师游历大梁四方各地所记录下的奇珍异兽，山水龙脉和隐世的山中居士。是众多游学弟子所苦求的一本古籍。两人正因前些日子接连走错了道儿愁苦，多走了十几天不说也罢，还没有找到那处山中道观。恼怒地图不精确便想找一份名家所著的游历地志，让游学途中少绕些弯路多寻到些好山好水。

“其实也不必要去豫章城借阅大宗师的游历日志，你去四方军镇要地向校尉讨要一份地图便可。”白面书生有些不太喜欢逆流而上，这划船可是一个费力活。

“我要是能去也不会绕路来这豫章。”少年也是气喘吁吁，放在锦州洛水中逆行一竹竿就能前行许久，因为洛水水缓，可到了扬州的江河急促，逆行稍微停歇就被激流稍退百丈。

两人用了两天功夫才划到了章水旁的豫章城，一上岸少年和书生只觉得双手发软，直接找个客栈就沉沉睡去，第二天正午才醒来。

梓轩也不顾自个儿有无吃正餐，扯着书生就去拜访藏书万本的当地富商，富商听闻，亲自从商铺回来迎客。

“原来是锦州司马大将军故居洛城侠士，真是幸会幸会啊！你们这是打算顺大江直下去扬州东部和徐州游历？如若不急，可住在下陋室，我将珍藏的《大梁游历志》借予两位再走也不迟，途中也可少走了些弯路。”富商笑着对梓轩说道，也不吝啬，唤来家仆取出此书。

少年有些欣喜，豫章城富商果真如传闻一样，喜好与豪壮侠士分享古籍，和书生文人饮茶谈论。

主人家还吩咐丫鬟收拾房间，执意要留下他们两位，说是到了夜间秉烛同读，属实快哉。

“住就不麻烦前辈了，借此书确是我俩来此目的，多谢前辈成全。”少年梓轩收了人家肯借古籍如此大礼也不好意思住在富商家中，便推辞。

主人家也甚是好心，叫仆从去城内梨花铺子买回戈阳年糕，灯盏粿赠予至客栈，又托管家去他们入住的客栈把只是普通房换到天字号上房才肯作罢。

亭下交流时，书主人与白面书生谈吐政法军律不失大体，和梓轩谈山水古籍也不欠缺妥当。哪怕是端茶的仆从不小心倾倒了些茶水，也自然而然拿出身上手帕擦拭干净，并无责备下人。整个人不像扬州坐拥一方的富商，更像京城养尊处优的国学先生。

一直从正午谈到有佣人秉烛点灯之时，二人才知天色已晚，又不好推辞主人家盛情邀请，留在府中吃罢晚饭，主人家还准备了甜枣绿茶作饭后点心。

茶饱饭足之后才发觉已经到半夜申时，连忙告退，主人家再次邀请两人留住在他家中，只是身旁的白面书生不大肯，梓轩也只好作罢告辞。

出了院子早有仆人备好马车掀起珠帘请他二位上车，直送到城中落脚客栈。临走时仆人还递给梓轩一包裹小吃，一小袋茶叶，说是他们老爷担心年少公子读书会觉枯燥特地赠与解烦闷。

梓轩连忙拜托牵马仆人再次感谢主人，自个儿是真的受书主人家十分照顾了。

白面书生倒是不以为然，踏上点着檀香铺着羊毛毯的天字号房，摇摇头对少年提醒道；“主人家太过好意，总觉得不太舒服，还是床舒服啊~”

“是你太过警惕了吧，主人家也是扬州有名望富商，和志同道合之友人理应如此吧。”少年有些不解刚刚还笑眯眯对着主人家感谢的书生，现在居然怀疑富商居心不诡。

白面书生从床榻坐立而起，展开羽扇：“凡夫俗子摆脱不了喜怒哀乐是正常，哪怕我们修仙之人也皆是如此。你看那主人家名望响彻扬州，人又知情达理，对外温文尔雅，对内仆人也是不打也不骂。藏书无数，生意上也是让利百姓，更听闻时常照顾穷人家事，舍弃大把银两送苦命孩童上私塾。我越是看之完美，越恐其背后不为人知之事最为龌龊。”

梓轩摇摇头倒也是没去如何反驳，自个儿是第一次接触名门贵族，不了解其中道道。但他清楚听到‘我们修仙之人’便逼近书生问道；“前辈也是修仙之人？是练就以气御敌的练气士还是笔墨为剑的儒家文修？”

书生把羽扇一丢，正巧落在少年手里，再往前看之，他人已经睡下，彼此起伏的呼噜声就那么传出来了。

“哪有这么快入睡就打呼噜的，前辈可以放缓一些。”

床上呼噜声果然是轻了许多，把梓轩给气的啊，在路途每次问道关于他的生平事迹时他就装死装睡，一点儿也没有书生气质。

见天色的确不早，少年悻然回房。

“我要是说当今真龙天子各方面都不如一县城富商他会更信么？大抵是不会的，有些事还得他自己看清才有用罢，得让他动摇所谓见山是山的歪道。”书生念叨着就真睡去了，他决定明天不去管那少年，自己逛自个儿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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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有着大梁国门之称，国界之外是一个个游牧族群，一批批山匪，还有战争不断的邻国蛮荒。而世代镇守西凉，替天子守国门之人统称西凉候，镇守西凉之人世代为只为马姓。马家先祖追随始皇征战四方，以平徐州，屠锦州，破益州封赐王侯。始皇恐其持兵突生逆反之心，便命马家各部率四十万将士镇守西凉数百年，期间马家无任何怨言，与关外连年战役都在大梁之外，无一战祸害到大梁境内。

当然如今西凉还算安逸，没有外敌入侵。可让马家最头疼的是府中这代独苗的马锦年，未来的西凉候。他不愿去沙场排兵布阵就罢了，偏偏想去中原修道成仙，可把现任西凉候气的不轻。

“老爷，你消消气，大不了让少爷去尝尽修道清苦再劝也不迟啊！”一名丫鬟正帮气的脸色发青的西凉候拍背送水。

西凉候将茶杯放下，念叨着；“要搁平时我惯着也就惯着吧，毕竟我马家就这一根独苗苗，可是这不是前十年百年，毫无大战役。如今看似整个大梁都很安逸平常，可安逸不了几天就得乱起来，积蓄下的问题都得爆发出来。”

西凉候指着对面，西北有一蛮国，骁勇好战是如今大梁死敌，厉声咒骂道；“中原一乱那些平日里不敢蹦哒的鞑子就像狗见着屎一样叫的欢。真有开战我红甲一披指不定哪天回不来了，我总不能让马家传誉百年的西凉铁甲招牌倒在我这吧？老祖宗要是知道了非的在下面给我揍回来继续带兵打战。”

西凉候端起茶润了润喉咙又骂道；“我家的小犊子也是倔，在四百年前修仙路断了就往前凑，凑什么热闹？是嫌这上面人死的不够多？我就纳闷了这世上还有比统帅十八路铁骑更有意思的事了。四十万人啊，不是四十万头猪，让他们冲哪就冲哪，往回冲我都不拦着我家臭小子。但今个儿他一个人去中原，我非的拦上一拦。他要是敢跑去益州锦州，跑去京城我就领着这四十万人就随他到京城，看皇帝老儿会不会赶我俩父子回来守西凉。”

门外一锦衣少年有些犹豫了，自个儿背后的行囊也沉重了几分，但依旧没回头，或许他认为去修道才是侠士的浪漫。比起大漠四十万铁甲将士更为有趣，这修道之路没我马锦年便没了趣味！少年幻想着自个儿练就大宗师或者成为天下唯一的散仙再统率西凉四十万将士，到时候也不要他们排兵布阵，只需他一个人了便把对方打得丢盔卸甲。有句狂言说的是真的对自己胃口‘虽千万人，吾一人往矣’。

屋内的西凉候感应到了只能叹了口气，摆摆手，丫鬟躬身退下，一袭黑衣也不知从何窜出跪在地上。

“我儿子马锦年平生一事无成，就爱花钱请客逛青楼，就连李太白都说大方得体有王侯之海量。可往坏说就是大手大脚啊！在西凉还好，没钱报他这老爹的名号谁敢不赊账？可到了外头我的名声就值不了几个钱了。你带着这包裹，里面有真金百两足够挥霍到任何州郡，其中还有曾经皇帝欠咱家的欠条，前些年大将军向我借军费的欠条，大红袍在我这买破烂时欠的欠条你都拿着。这加起来足足有万两，到时候我那不孝儿子这儿杀了人那儿犯了法你就带着借条找京城老狐狸威逼他，但要记住但凡犯了大错一定要把你家少爷带回来。至于他如果安分修道不愿回来那你也别强求，随他去吧，我老马也能跑好几年呢！”

黑衣死士收下包裹，起身退下，当即纵马去追早已翻墙出逃的未来西凉候了。或许世间少一个纨绔子弟马锦年但修仙界多一位大能修士，又或者是一位散仙甚至仙人执掌西凉铁骑，到那时或许什么都不重要了，西凉有一人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