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虚纪元 第九章 入夜

周南是一名业务人员，往日里天南海北的奔走。无论是炎炎夏日还是凛冽寒冬，都免不了穿行在花夏大地的各个大都市里，遇见高峰期忙碌之时，一日里南北奔袭千里来回亦只是等闲，故而体力还算的上不错。

先前跋涉在密林之中又从险山而下也未消耗得了他多少体力，此刻站在一口岩洞前汗衫已然湿透，但气息还算的上稳定。

而一旁往日里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的唐珊娉状态可就差得远了，只见她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撑在沙地里凸起的岩峰上，另一只手不停的擦拭着额头上怎么也擦不完的晶晶汗液，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刚刚捞出来一般，口鼻中的喘息声更是如铁匠铺中呼啸的风箱，若不是自顾形象，恐怕是整个人都要瘫倒在地上。

能跟的上自己始终没掉队也是十分难得了。

周南看着一副不堪模样快要到崩溃边缘的唐珊娉，心中生出几分赞赏之意。这姑娘一直紧紧跟在自己身后不掉队，无论如何艰难也未见得她哭喊半句，性格可称得上坚毅，这对一个没经历过事实艰辛的学生还是十分难得的。

远处的暮日已有大半没入了地坪线下，黑暗从天边气势汹涌、滚滚而来。二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夜幕来临之前寻到了个栖身之所。

刀削般的褐色岩壁经历了数万载日夜不息的海浪冲刷，底部已变得十分脆弱，周南手掌轻轻抚上后再拿开反掌一看，手心里便满是沙化的岩石。黝黑的洞口直指山腹，一股沁冷的寒意铺面而来。沙质的地面上镶嵌着许多破碎的贝壳静静鉴证着沧海桑田，还有些被海浪冲刷至此的枯木枯藤四处横摆。周南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疑惑，低声呢喃道

“太真实了.....”

一旁的小姑娘经历过短暂的休息，状态总算是好了许多，她听见周南的话语中一脸茫然的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太真实了？”

周南不想解释太多，收敛起眼神中的情绪问道“你手机还有电吗？”

唐珊娉忙不跌的从紧俏的臀后抽出山梨手机看了一眼，再次确认没有信号后回答道“不多了，只剩下30%的电了.....”

“把手电筒功能打开，我们先进去看看这里面能不能住人。”

“哦哦，好的。”这丫头生存欲望十分强烈，对于周南提出的要求是言听计从，生怕惹得什么祸事上身。

手忙脚乱的一顿操作，来自文明的力量绽放在这座处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荒岛，这让忐忑不安、无所依靠的二人都感觉到一份虚假的温暖。

“咯吱...咯吱....”

周南举着手灯领头在前小心翼翼的往前探索，身后的松软的沙地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

黑夜中窍洞在微漾的海风中传出森然的啸音，让人不寒而栗，唐珊娉心中惶恐，有意想拽着周南的衣角以缓怯意，但终究还是没敢伸出手，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周南的身后，整个人像是贴在周南的背脊上一般。

这个海浪冲刷出的凹洞左右不过十步宽，往里走了约十米左右的距离便已见了底。整个洞穴呈一个长口宽腹的玻璃瓶状，周南借着灯光仔细打探了一番脚下的沙地，见总的来说还算干燥后缓缓舒了一口气。

干燥的沙地说明即使入夜中也不会有海浪涌入洞穴，这避免了二人在睡梦中被潮水淹没。

洞腹的一角上，正嘀嗒嘀嗒渗着来自山体内部的泉水，下方裸露在外的岩台经过长年累月的水滴石穿，已经整体凹陷了不少，就像一个天然的蓄水池。周南疾步走上前去伸出手指点了点池中泉水后放入口中，而后面露喜色。

“我们运气不错，这下不用愁用水的问题了！”

唐珊娉小心从周南背后探出脑袋，见到眼前一汪蓄满清水的水池后稚嫩的脸上亦是闪现出一丝笑容，奔袭了许久，身上的单衣已经湿透完全黏在了皮肤上，实在难受的紧，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太好了，我要先洗个澡！”

周南面色陡得僵硬，额头上飘过几丝黑线，声音格外清冷“这是用来喝的，你若要洗澡可以去海里洗，没人拦着你....”

唐珊娉支棱其脖子，鼓起勇气直视着面无表情的周南，罕见的竟没有屈服在他淫威下，看来洗澡这件事情在她心中却是十分重要“用海水洗澡还不如不洗呢，你要不给我洗，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关上手机的灯光将手机还给唐珊娉，而后他径直绕过昂着头正愤愤不平的小姑娘，声音平淡的说道“要死请随便，要洗澡不行！”

说完周南蹲下身，双手合在一处从蓄水池中挽起些清水凑到干涩的唇边咕咚咕咚痛快的牛饮了一番。待清冽的泉水祛除身体的干渴与疲倦后，周南借着照射进洞内微弱的月光打量起洞内的地势。

二三十平米的洞室内找出让两个人休息的空间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地面上有许多凸起的尖锐石笋占用了许多空间，周南目光探索了一阵，在此起彼伏的沙地间寻了块平摊之处，靠着坚硬冰凉的石壁就这么坐下来休息。

“别在那呆站着了，坐下来先休息休息....”

看着仍是不可服输，固执的盯着自己的小丫头，周南不禁一阵好笑。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放任唐珊娉这么肆意糟蹋二人赖以生存的水源。

阵阵悲伤委屈情绪涌上心头，唐珊娉险些失声痛哭，她紧咬着苍白的嘴唇娇躯震颤个不停，可每当她要口出大骂，看到周南木然的脸色后又一次次强忍下去，把落下的眼泪吞回肚里，

“臭钓丝你等着，要是我还能回去一定找人把你揍成猪头！”

唐珊娉心中暗暗发狠，恨不得用目光从周南的身上剜出几块肉来，身体却很老实，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引起周南的不满。

事实证明，当离开道德法律的维护，还是拳头大的一方掌握着真理。

唐珊娉赌气似的半蹲下身子，一边在心中亲切问候周南祖上十八代直系亲属，一边豪放的直接伸出头去吸蓄水池中清冽的泉水。喝水的时候还始终不忘摇晃着脑袋，意欲将身上的汗滴全部洒进水池，好恶心恶心周南，但是她却忘了此时的她还正在喝水。

等到胃中全部灌满了清水，甚至都快要反呕出来，唐珊娉才停下赌气的行为，在周南对面的墙壁便寻了个平坦处怀抱着膝盖坐下来休息。

洞外翻涌的叠浪拍击海岸发出的声音不绝于耳，本就不熟悉的二人在黑暗的旋律下各怀心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今天经历的事情让二人都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就像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无稽的梦境。唐珊娉不停的眨巴着眼睛，期望着某一次睁开眼睛后，眼前噩梦般的一切都如幻影般消失无踪，自己又重新回到那个舒适温和的世界！

只可惜现实的残酷永远那么真实，哪怕她私下偷偷的把手臂掐的通红，眼前的暗影与对面那个令人厌烦的沉默身影依然静静的杵着，一样都没有消失。

在小丑将所有人传送散开之后，每个人视界的右下角便出现了一个标识，标识是两个一上一下的男女图案，图案后面分别写着十五，应该是代表着当前男女还生存的人数。周南目光幽深地盯着这个奇幻般的标识，内心默默推演着随着时间流逝，可能会出现的所有状况。

唐珊娉毕竟年岁不大，在这黝黯的环境中又心怀惧意，分外耐不得压抑的寂静，磨蹭了半天，才期期艾艾的开口

“南...南哥，你在想什么呢？”

周南眼睑微抬，从沉思中惊醒后扫了眼唐珊娉局促不安的模样，嘴角瞬间倾斜后又恢复平静，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手臂搭在弓起的膝盖上，

“没什么，胡思乱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