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线人不是你这么当的
黄小三儿进账房的时候,见王管家正拿着一把白色小毛巾擦脸,于是主动压低了声音,“王管家。”
王冠含糊了一声,将毛巾从脸上移开,“三儿来了。瞧这天,太让人遭罪了。”
黄小三儿连忙殷勤地接过毛巾,陪上卑微的笑脸,“您老辛苦。”
“宁毅这些天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但是我总感觉,他好像跟换了个人似的。”
“嗯?”
“保安队里没差事的时候,我看宁毅常往镇郊的义庄跑。”
听到“保安队”和“义庄”,王冠的脸上露出鄙夷神色。
“到底他是被姓林的从乱葬岗背回来的,随他去吧。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他好像一直在坚持锻炼身体。”
“锻炼身体?”
王冠突然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吓得黄小三儿猛一哆嗦。
“是……他经常早上天不亮就出门跑步,顺着河道跑去义庄,跟那对师徒打个招呼,又从义庄跑回来。哦,对了,他经过宝香斋还会特意跟那个伙计亲切地打招呼。”
王管家听罢,很是松了一口气,“还有吗?”
“没了,没了。”
“这三个月我处处针对他,他平常就没什么抱怨?”
“这倒不曾听说,想必他是认命了。”
“也好,他心里大概也是明白的,安安分分的才是保命之道。”
王管家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银洋。
“你继续给我盯着他,他那边一有什么异常,你要马上告诉我。”
“是,是。您老放心,您老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黄小三儿呲着牙,将银洋放进左边的兜里。
想起右边兜里还躺着宁毅给的两块。
他的脸上不由得露出愉悦的表情来。
“宁毅说那词是什么来着?”
“双料间谍,两家通吃,硬是要得啊!”
等黄小三儿揣着银洋喜滋滋的离开。
王管家也整理了一番仪表,迈步进了后院,“夫人去哪里了?”
“回王管家的话,夫人在佛堂礼佛。”丫鬟赶紧回禀。
“你去忙吧,我自去见她。”
王管家匆匆转西边厢房。
三个月前,那里有一小间被改做了佛堂。
进了佛堂。
果然见到一个乔素打扮的妇人,跪在金身下虔诚祈祷。
“表妹最近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信起了鬼神。”
妇人大约三十六七的样子。
虽已做人妇二十载,风流韵味却更令人心动了。
正是黄百万的二房,黄长寿的生母,宁毅的二姨娘——黄王氏。
只是不知为何,最近这三个月。
她的神情总是透着一股木讷,似乎身上少了一股精气神儿,“表哥。须知后院人多眼杂,你我实在不该相见过繁。”
王冠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头,“怕什么!黄百万不在,整个黄家还不是你我二人说得算!”
“我还是那句话,宁毅不可不除,养虎必将为患!”
二姨娘秀眉轻蹙,“自从上次的事儿之后,台山加强了镇里的治安力量,‘马贼’之事可一不可再。况且,寿儿的病已经寻到高人医治,我们没必要再冒险。”
“可这小子心思深沉,极能忍耐!眼下又混成了保安衙门的队副,手里有人有枪,可谓是羽翼渐丰!”
“表哥,衙门当差总归是下九流的行当。等老爷回来,自然有他的好看。”
王冠轻轻哼了一声:“表妹,咱们都小瞧了他啊!”
“哦,他又做什么了?”
“这小子随意指点,搞了个什么转盘抽奖,就让怡红院对门的宝香斋生意火爆,销售额连着翻了几番。”
“近来,宝香斋更是从上海引进了新品牌百雀羚,使得我们这个小小的任家镇大出风头。据我所知,这也是他出的主意。”
二姨娘不以为意道:“他能挣钱是好事呀,分家之前他挣来的钱总要归入大帐。但是分家时却别指望能分走一分,因为他始终姓宁不姓黄。”
王冠想都不想就反驳道:“妇人之见!等他真的成长起来,我们再想对付他可就难上加难了。再说了,长寿也不是那黄百万……”
“你住口!”
王冠见二姨娘俏脸含煞,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登时便知失言。
可是,他却丝毫没有向妇人低头的意思。
局面一时陷入僵持。
佛堂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表哥,寿儿才是我们立身黄家的根本和未来。只要我们的寿儿能平安回来,这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见对方首先服软,王冠面上露出得色。
随即拿起几案上黄王氏的金丝小碗,将半碗绿豆百合倒进自己口中。
“你这样说倒是也不错。寿儿的病怎么样了?这一去就是三个月,你只说快好了,快好了。我这心里始终没有底。”
二姨娘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再次跪在金身下,“一定能治好的,就快回来了。”
5、民国生存指南
任家镇,集市。
“宁哥儿,你要的肉我给你留着呢。”
张屠户看见宁毅,离了老远就从屠案后走出来。
“老张,多谢你了。多少钱?”
“承惠,一块四。”
“卧槽,这么贵!老张你宰我呢?”
宁毅嘴里开着玩笑,手里接过那条五斤重的“带皮五花”。
仔细看去,果然瘦肉多、肥肉少。
“真是贵到姥姥家了!”
不过,放在如今这民国二十年,也是没办法的事。
国家积贫积弱已久,物资相对匮乏。
本地集市有猪肉供应已然很难得了。
想吃牛、羊肉那才叫真的作难。
只有大户人家才有专门的渠道采买。
“我老张向来只宰猪,嘿嘿,不宰人。”
张屠户笑着眯起小眼,话锋突然一转,“不过,宁哥儿要是肯指条财路,别说二斤猪肉,我杀两头猪送你。”
“什么财路?”
“嘿,眼下这任家镇,谁不知你宁哥儿是财神爷转世。”
宁毅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鹰洋付账。
“任家镇每年有1200头猪通过,平均每只一百斤,每斤你二毛半进,二毛八出,镇里每猪才抽税两毛,你还是独家专卖。我若是你,晚上做梦都会笑醒。”
张屠户听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看那个远去的背影就如同在看鬼神。
宁毅提了五花肉。
又去买了豆豉、豆腐、海带和时令绿叶菜。
当然了,烟酒不能少。
九叔虽是修道之人,但日常生活很接地气,并不忌烟酒。
酒是镇子里的土酿白酒。
主要是味道醇厚,比平常喝的双酒(糯米酒)够劲些。
烟也不是好烟,70文一盒的“蓝马”。
南洋兄弟公司出的低档卷烟。
这会儿还没有“十盒一条”的做法。
所以宁毅一口气买了十二……盒!
将其中的十盒用纸包上,给九叔做为上半月的口粮。
剩下两盒揣兜里,方便随时让烟。
一切准备就绪,财产迅速见底。
不过,宁毅却觉得很值。
虽然拜师九叔被拒绝,但大家的感情却在吃吃喝喝中迅速升温。
这两个月来,成绩异常显著!
当宁毅提着大包小包来到镇郊的义庄。
大门开着。
文才正在院子里扫地。
这个明明只有二十多岁,看起来却像五十岁的猥琐老兄,看到宁毅之后显得很是兴奋。
“宁哥儿,你来了!师父在里面摆好了棋盘,早就在等你了。”
“文才,中午打牙祭,咱们就做一顿朴实无华的红烧肉。”
“朴实无华……的红烧肉!!宁哥儿,你又说怪话。这几天你没过来,我都想你了。”
宁毅刚把手里的食材递给文才,却见九叔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是想宁毅,还是想红烧肉?”
文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宁哥儿的手艺,那是真的……棒呆。”
九叔恨铁不成钢的教训道:“还不把东西都送厨房去!按照宁哥儿之前说的法子,先把食材处理好。”
文才虽然被骂,提着猪肉却脚下跑得飞快,明显是甘之如饴。
“九叔,我给你买了卷烟。”
宁毅将礼物递过去,又从兜里抽出两支分给他。
两人就着划燃的自来火点上。
九叔惬意的抽了一口,脸上的表情比刚才训斥文才时亲切了许多。
“宁哥儿,发了薪水还是省着点用,你在黄家的处境……”
宁毅笑道:“九叔,赚钱这方面,我可能天赋比你好那么……亿点。”
九叔听了一愣。
修道之人五弊三缺,他就是占了缺“财”一项。
他虽一身降妖伏魔的真本领,但收钱多了会损道行。
所以,义庄的日子过得其实很精细。
反观宁毅。
刚刚的玩笑虽然听着豪横。
宁财神之名,倒是也很贴切。
不经意间指点秋生一二,宝香斋的生意立时大火。
这两个月怕不是挣下千多元了。
更难得的是拿下了地区代理,以后粤省进货都要从宝香斋的渠道走,这就不是什么小生意了。
一手经济之道、陶朱之术,确实强得惊人。
九叔还未回话,就见一个白净后生骑自行车赶过来。
离了老远,这后生兴高采烈跟宁毅当先打招呼,“宁哥儿!”
九叔的脸顿时拉得更长,“哼,宝香斋生意正忙,你不在店里帮着你姑妈,来义庄做什么!”
秋生低着头叫了声师父,就又兴冲冲对宁毅说:“宁哥儿,我姑妈特意让我拿了30元来谢谢你。”
听到秋生姑妈给宁毅的酬金只有区区30元。
九叔气得冷哼一声,转身进屋。
宁毅拍了拍秋生的肩膀,“兄弟,姑妈的心意我领了。眼下宝香斋正需要资金铺货,这钱你还拿回去。”
秋生犹疑道:“那怎么好意思。”
宁毅不由分说,推着秋生进屋。
九叔吩咐道:“秋生去泡茶,宁毅过来陪我下棋。”
6、天生绝脉之体
古时义庄有两种。
一种是大家族设置来赡济族人的田庄;
一种是乡党聚资修建来暂厝棺木的处所。
到了近代,就只有存放棺材这一个用途。
当然。
义庄里的棺材不是空的。
里面都有尸体。
大都是客死他乡,家人准备运回本土安葬或是穷得无以为殓的死者。
九叔师出茅山,乃是正儿八经的道门儿中人。
别说代管一间小小的义庄,就是开设道场都能得到官府背书。
当然了。
开道场需要钱。
而九叔——五行缺钱!
虽说他日常也接一些寻龙点穴、捉鬼驱邪的业务,却只能用来维系生计。
总之,穷忙。
意思就是,越穷越忙,越忙越穷。
呃。
进屋时,桌上已经摆好了棋盘。
宁毅连忙坐下来,自持晚辈,执黑先行。
其实每次下棋,九叔心中都会感慨一番。
宁毅之棋含蓄浑厚,从不纠结于一城一地得失,大局观极佳。
逼迫得紧了,虽也偶有精妙小手段,但往往诡而不奸。
以棋观人,这年轻人可太对自己的胃口了!
有君子之风,为人却不迂腐。
最赞叹之处在于,陷入劣势时永远不会轻言放弃。
那份坚韧与隐忍,令人动容。
相比之下,任家镇的两个徒弟,那就是个渣。
但非常可惜,他虽有心向道,却偏偏没有修行的资质。
竟是天生绝脉!
感慨间,棋已至中盘。
宁毅不经意问道:“九叔,你之前曾说,那片乱葬岗其实是养尸地?”
九叔伸手扣住一枚白棋,直言道:“那片地三面竹林,竹叶在风水中属真火,所谓三片竹有利火之下。”
“原本应该是一块风水宝地,却因邻村爆发了瘟疫,将那里堆尸如山,故而才演化成了一块养尸地。”
“只要死者心中有气难消,葬在那边不出三年必定尸变。我当时带着秋生文才过去,就是为了破去那里的形势。”
宁毅眉头一皱,“尸变?”
九叔点点头,“人分好人坏人,尸分死尸僵尸。死尸一旦尸变就会变为僵尸,僵尸必须趁早消灭,否则必然生灵涂炭。”
宁毅故作惊讶,又问:“僵尸很厉害么?”
一旁观棋的秋生立刻插嘴道:“当然厉害了!炼气士分练气、凝脉和金丹,僵尸当然也可分为三种——行尸、跳尸和甲尸。师父,我说得对不对?”
九叔赞许地点点头,“准确的说是四种,行、跳、甲、飞!”
“行尸的尸气薄弱,但是对于力量的使用却非常惊人。”
“人的潜力是九成,普通人一般只能使用三成力量,而行尸却能轻易达到九成。”
“行尸或拜月或吸血,等尸气凝聚在喉,便是跳尸。身上长出白毛称白僵;白毛变黑毛就是黑僵。”
“跳尸不仅力大无穷、铜皮铁骨,而且尸毒恐怖。”
“等跳尸结成尸丹,喉间尸气下沉凝成甲胄,便是甲尸。”
“尸甲越凝炼,实力也就越强,有铜、银、金三阶之分。”
“甲尸会产生一丝灵智,觉醒一部分生前记忆。兼之四肢可以活动如常,所以极难对付。”
“至于飞尸,则已经脱离尸的范畴。”
“具有天赋神通,且不惧阳光、法器,不过……”
“除非正道毁灭,否则是不会允许它为祸世间的。”
看宁毅若有所思。
九叔又道:“宁哥儿你不必多疑。真要炼尸,至少也要将你埋在土里才行。”
说到这里,九叔顿了顿,“假如你有心追查那件事,我看你还是要多从黄家内部着手。”
宁毅看了眼九叔,心中有些感激。
九叔是修道之人,说话做事轻易不愿沾染俗世的因果。
此刻能把话说到这里,已经是拿自己当子侄辈看了。
“九叔,我身上虽有多处刀伤却并不致命,多半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让那些人误以为我已经死亡,这才会匆匆抛尸乱葬岗。看作案手法,这些人不像是惯常杀人的行家里手。”
九叔眼中露出赞赏来,“前几日,我特意去邻村看过,已经替你排除了那帮‘马贼’作案的可能。你等等,我上去给你拿一物,你一看便知。”
宁毅看着那道并不伟岸的背影,心中却越发的感动。
九叔面冷心热,对自己人那是真的好。
很快。
九叔从楼上走下来,摊开手掌,“你看这个。”
“水蛭?”宁毅一眼就认出了这条干瘪的虫子。
九叔脸色凝重,“这只水蛭被术士炼成了蛊虫。”
宁毅一听“蛊虫”,心中竟说不出的慌乱,“蛊术?九转春秋蝉!”
饶是九叔见多识广,也有点懵,“什么春秋蝉?”
宁毅把《蛊真人》里春秋蝉的强大,给九叔简单形容了一下。
但他换了种说法。
只说是从一本发黄古籍上看来的,古籍后来不慎遗失了。
九叔听后不禁哑然失笑,“玩虫子的无过于蛊毒、痋术与降头。现在痋术失传,蛊毒降头等在西南山区、南洋等地仍有人会用,不过早已式微,只余下些小门小法。一般只有自身修不出多少法力的术士,才会借这小小的蛊虫之力。”
“这只水蛭就是被术士借了体内储存的精血,以血化气用来施展术法才干瘪的。”
宁毅听后顿时长吁了一口气。
幸亏不存在小说中那种天地伟力。
否则真的要GG凉凉抬走,再见来不及挥手。
“九叔,这水蛭蛊有什么作用?”
“水蛭蛊有多种用法,防人追踪可炼成隔元蛊使用,也可以炼成能困鬼物的禁锢蛊。”
“最诡异的一种称之为化血凝甲。可以用秘法激活采集到的精血,在体表凝聚出一层血气铠甲,使肉体刀剑难伤!”
宁毅一怔,“可有克制之术?”
九叔说:“血气甲虽强横,却并非完美,用抹了血的利刃就可以轻易破开防御。”
宁毅听罢,心中一沉。
队长阿威已经就位。
马贼的描述,完全吻合。
难道真是……
电影——《灵幻先生》开局?
我勒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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