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谷传 第二章 瑞泽皇城

太阳已经偏西，红霞染天，灰色的城墙被映衬的更加庄严肃穆

一行人到了瑞泽城内，在一家普通的客栈停下，林家的家仆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住处。

“哟，这瑞泽皇城可真是热闹啊。”顾夕俍跳下马车，感叹着。

“天子脚下的地方，能不热闹么？”博博接过话头。一旁的苏婉如望着四下的繁华，似是有些心事，微微收紧了手里的绢帕。沐灵犀注意到苏婉如的不对劲，暗叹一口气，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苏婉如回头，柔柔一笑，表示没事，便由着她带自己往客栈里走。

“这悦来客栈是皇城里一处中等的客栈，不过这个客栈做生意很实在，老板也是个老实人，不会诓骗你们的。”林墨琪介绍道，一行人随着小二上了楼，各自安置好了住处。众人集聚在客栈楼下。

“那晚饭……”苏婉如看看天色开口，林墨琪刚想说些什么，夏明润却插话道：“给我们上点儿特色的小菜吧，我们几个的晚饭就劳烦小二哥摆到这位小姐的屋里。”夏明润随手对小二指了指苏婉如。

“好嘞~各位稍等！”小二拿着夏明润打赏的几文钱领命迅速退去。

“不知林公子你……”夏明润转过头来看着林墨琪。

“哦，在下还些生意要谈，是以恕林某今晚不能奉陪。不过，明天林某会带你们去游湖。”林墨琪很识趣地接过话头，然后匆匆告辞而去。

在苏婉如的屋子里吃过饭，天刚刚擦黑，一干姐妹们坐着聊着闲话，顾夕俍一个人伏在桌上写着什么，灵犀趁她去倒茶喝的空，将纸抽来看，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哈~小五是想把这几年攒下来的钱全给花光么？”

纸上用攒花小楷写了顾夕俍想要买的东西。

“呵呵，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嘛……”顾夕俍腆着脸笑道，伸手将纸又抽了回来。

“沐姐姐，我们待会儿就出去玩儿好不好？”

沐灵犀看她谄媚的样子，亦笑眯眯地回她：“不好~”

“为什么？”顾夕俍停了摇动沐灵犀胳膊的手，皱眉问。

“你沐姐姐我有些账目要处理，不能出门，你苏姐姐坐马车，走了一天，身体受不住，喏，你看她现在正躺在床上休息呢，你博姐姐呢，和你一样，从未来过瑞泽，也不是喜欢热闹的性子，自然不会和你出门，而你夏哥哥……”沐灵犀停了口，转头问正看向窗外的依沫。

“哎，四弟啊，你可有事？”

“嗯？”依沫侧身双臂抱在胸前，嘴角含了抹浅笑看了一眼万分期待着的顾夕俍

“我倒是没什么事，而且这皇城我也是熟悉的。”顾夕俍的眼神随着依沫的话而逐渐亮了起来

“不过……我和小俍出门玩，留下你这三个手无寸铁的姐姐在客栈，我不放心，哈哈。”

顾夕俍的脑袋耷拉了下去，借口……

“好啦，今天晚上就好好休息吧，不差那一会儿”沐灵犀好看的月牙眼睛眯了起来，轻轻拍了拍顾夕俍的脑袋。

“好吧。”顾夕俍妥协，坐回桌旁抓起笔来继续往那张小纸片上写，突然，啪的一声，房间的窗户被依沫关上

“会很闷的，四哥~”顾夕俍抗议，却看到依沫一脸惊慌，毫不理会她的话，径直离开了苏婉如的房间，留下其余四个人面面相觑，不久，听到楼下有个娇气的女声响起：“师父！！！我看到你了，师父！！！师父，我这就去找你！！！”

顾夕俍皱眉，起身去打开窗户往下看，却看到一抹橙红色和一抹素色的背影直往客栈前门奔去。

这边依沫正满头大汗地换了身上的堇色男装，穿上一件玄色的，打开窗户瞧了瞧，然后从二楼跳了下去，模样十分狼狈，用扇子遮了脸，偷偷跟了那两个姑娘往客栈前门走

该死的，这俩个丫头竟然还真追到了瑞泽，依沫看着两个姑娘气势冲冲地进了客栈，泄气地想。

而说起这两个丫头，便大有缘头了。

三个月前的某日，依沫乔装成男人夏明润去和一肚子坏水的老茶商谈生意，生意没谈成，赚了一肚子气受，夏明润气不过，走了。谁想第二天晚上却看到那个老男人在巷子里调戏一个白日卖身葬父的小丫头，夏明润想都没想在脸上戴了一块绢布就冲进巷子里来了一场“英雄救美”，施展着自己这些年来学来的武艺，几下子就把那个老男人连着那几个家丁给撂倒了，作为一个“男人”，夏明润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她往躺在地上的老男人身上狠狠踹了好几脚，抽了他好几个耳光，还把她那二师姐新制的泻药灌到他嘴里……女人的狠戾显露无疑，而作为这场事件的唯一目击者——卖身女任小透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男人”没有喉结。

“你……你是女人？”任小透抖着嗓子问。

这句话瞬间冰冻了正在用暴力发泄自己怒火的夏明润。松了那老男人的衣襟，缓缓抬头看了看正用手指向她的任小透。

“咳咳”夏明润收回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这才发现脸上的绢布不见了，她起身看着一脸惊奇的任小透，绽开一个自认为比较舒心的微笑，故作潇洒地抖了抖衣袖，冷风直直灌进衣服里，冻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依沫此刻十分想要一把折扇来挡住喉部，可惜是冬天。于是她抬袖子挡在喉部，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姑娘还是离开吧，在下亦有些要事在身，就此别过。”一本正经地说完后，夏明润正想继续潇洒地施展轻功迅速消失，不料自己的衣服下摆被那个丫头拽住，生生给绊倒了……

看着与自己越来越近的大地，依沫有些后悔今天出门没翻黄历。紧接着，后面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恩人姐姐~~~~你没事吧？”然后任小透急急忙忙把依沫给扶了起来。

“小透不是故意的……”任小透小声说，大大的眼睛里充满歉意以及一丝……如果依沫没有看错的话……一丝掩盖不住的笑意。

“没事儿，在下告辞。”依沫扯下了任小透的两只爪子，然后做了个揖，忍着痛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噗通”一声，于是，依沫转身，被身后的跪着的任小透吓了一跳。

“姑娘这是做什么？”

“求姐姐收我为徒吧！”任小透一字一句说道，她方才看到这女子的手段不一般，定是学过武的，何况她又是女子，拜她为师学些武功回来闯荡江湖也能轻松一些，作为一个穿越女，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新兴女性，她深刻了解自己需要抓住每一丝的机会。未等依沫回答，任小透的眼泪就先落了下来，将自己胸中熟稔的台词搬了上来。

“小女自幼丧母，只有父亲一人将小女养大，父女二人孤苦伶仃，勉强度日，不想那日父亲出门讨债，却被那债主给活活打断了一条腿……呜呜呜……小女迫不得已卖了家产，带着爹爹来此投奔亲戚，可不想……不想……我那狠心的姑父姑母将我父女二人赶了出来，于是，只得乞讨为生，爹爹一病不起，终是一命呜呼……呜呜呜……倒在地上的那个人方才买了小女的，可是又被女侠给打成这样……小女如今可是无处可归了！”

任小透用衣袖擦着眼泪，跪在地上显得楚楚可怜，依沫看着她那柔弱的样子，心也软了下来

“你先起来，恕我不能收你为徒。不过，我这有张五十两的银票你先拿去安葬了你父亲，然后再去找些活计做。”依沫说着，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任小透接过，泪眼里含了写朦胧的了然：果然，这女人是个有钱的，可这区区五十两哪够自己和小棠谋生啊，在古代社会，女人可没甚地位，除非是江湖女子。

“哇呜呜呜……”任小透干嚎了一嗓子，让刚走出去几步的依沫又停了下来。

“又怎么了？”依沫耐着性子问

“小女子有这钱，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去找钱庄啊……”

依沫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出了这巷子就是街，有一家钱庄。”

“可是……小女子不识字……”任小透故作心虚的样子说道，手里扭着手帕。

“那你就问过路的人啊！”依沫吼道，真找这丫头气死了。隐隐约约的，依沫听到身后似是有一群人往这边赶来，心道不好，只得匆匆将任小透从地上拉起来就往巷子里跑。

“老爷！老爷！！”身后有人惊慌喊着。

“他们往那儿跑呢，快追！”又有人喊道。

该死！依沫暗咒了一声，拉着任小透在巷子里七扭八拐，然后突然在一个拐角处停下，而被她拉着的任小透早就累得七荤八素。直觉告诉依沫，她俩被人前后包抄了。

“抱紧我！”依沫冲任小透低声命令。

“啊？哦！”任小透反应过来，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依沫——依沫一口气差点儿没提起来。

于是，穿越女任小透亲身感受了一次古代用轻功翻墙头的情形，在落地的那一刻，由于她的一个不小心，依沫又一次被绊倒在了大地的怀抱里。

这妞还真重……依沫被任小透压得只剩了这一个想法，但墙外那些老男人的家丁还没走，依沫只能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痛喊出来。

过了一小会儿，外面没了声响，任小透看了看依沫痛苦的表情，大骇。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你受伤了么？暗器还是毒药？”

“你先给我起来！”依沫怒吼，也顾不得装男声了，任小透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压着自己未来的长期饭票了，于是火速爬起来，将依沫扶起。

“师父，你还好吧……”任小透小心翼翼地问道

“谁是你师父？”依沫拍掉某透的冰冰凉的爪子，也不管她，径直要离开

“那个……师父，你不进来坐会儿再走么？”

依沫闻言转身。“这是你住处？”依沫环视了一圈这个破败不堪的老房子，眼睛定格在屋子那只有半扇门的门口，那里站了一个素服女子，看起来和任小透的年纪差不多，只是很柔弱的样子，而那个姑娘也睁大眼睛警惕地看着自己，又看看任小透，柔弱的神情，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小透，她是？”纳兰棠开口，声音低低柔柔的，就像她那瘦弱的身子骨一样，被风一吹，就能倒。

“哎呀，小棠，你怎的出来了？”任小透闻言急忙跑过去扶着她。

“这是我们将来的师父。”任小透用坚定地口吻说出来。

“师父？”

“是啊，你看，她还给了我们五十两的银票，你爹能下葬了，而且我刚刚还拜了他作师父呢。”

依沫额头上的青筋又很是欢快地跳动着。

纳兰棠看着依沫，眼中有欣喜闪烁着，就像一个身处绝境的人突然得到了能活下去的一线希望一般，没有人肯拒绝这样一个人的任何要求。

“她肯收留我们？”纳兰棠继续放大着喜悦。

“嗯……不久的将来会的。我就说嘛，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我们以后不用乞讨了！”任小透边哄着纳兰棠边冲依沫使眼色。

这两个女孩子相依为命，看起来甚是凄苦，可是，就这样贸然收徒……自己还没出师呢，想了想，于是叹道：“我与你们两个年龄相仿，收你们为徒……不太合适。”

“哎呀，年龄不是问题！你难道没听说过：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任小透一口气说下来，在两个人惊奇的目光中深深吸了一口气补足了氧气，甚是惊奇地发现自己《师说》还没忘光真是奇迹……

无视掉依沫的惊诧的表情，她接着说：“所以呢，只有你肯教我们习武之术，做人之道，就是我们的师父！”

这丫头嘴还真快，依沫暗想，要不收了她们？不行不行，让师父和师姐妹们知道了那是怎样的情形？

“嗯……这样吧，收你们为徒之前我需要考验一下你们，从明天起，在三个月之内，找到我三次，哦不，五次，我夏明润就收你们为徒，如何？”

闻言，任小透和纳兰棠的脸上都露出了难色。

“小透，这位姐姐既然都这样说了，定是不想收我们为徒，还是算了吧。”纳兰棠轻声说。

哈哈，还是那个什么小棠识趣，天下这么大，三个月内碰到五次？就是一年也不会碰到五次的！依沫心里暗乐，面上还是平静从容淡定。

“好！一言为定！”任小透突然出声答应下来。

虾米？这都打不退她？依沫没想到。于是假装清清嗓子，开口道：“那好，我就静候两位了，就此别过！”

……………………

好吧，依沫本以为“麻烦”就如此结束了。

可是……

依沫在云思城某某茶楼谈生意……

“师父！师父！！”灰头土脸衣着还算干净的两个丫头跑到她那桌招呼着。

依沫在雨香镇帮沐灵犀打理当铺生意……

“师父！！师父！！！”店里掌柜不明所以地看着被自己送出门的石化了的夏老板在风中摇摆着，又看看旁边的两个丫头。

在平水城，依沫郑重地把二师姐的画的首饰草图交到悠晴阁掌柜的手里……

“师父~~~~~~~你也来买首饰？”

依沫满头黑线，有种被打败了的感觉。

第四次见面是依沫会见一个好友之时，茶楼里琴音袅袅，依沫品了一口花茶，听着对面那个衣着不凡，丰神俊朗，人称叠霜城四大公子之一的宋怀翾侃侃而谈。嗒的一声，依沫将手里精致的玉盏放回桌上，附上淡淡一笑，尽显儒雅之气，宋怀翾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心跳有些加速，不自觉地就闭上了嘴。

“隐飞，我下月会去瑞泽皇城，不知你可愿同我一道？”

声音如珠玉般在空气中碰撞，传散开来。去瑞泽城是假，这话，主要是说给背地偷听的人的。

出了茶楼，道别了好友，转身，依沫不出意料的转身就看见任小透和纳兰棠。

“嘿嘿！师父，好巧，第四次了。”

任小透和纳兰棠年龄与自己不相上下，而且任小透还比自己长得略高，被她们叫师父，依沫还真不太适应。

“是啊，好巧，不过还有一次呢。”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任小透仰起脸自信地笑着。

看着小透志在必得的样子，依沫露出比她还志在必得的笑容……

没料到，四月十七，是三师姐博博的生辰，也好巧不巧的来到了瑞泽皇城，依沫在心中不甘地呐喊：莫非这就是天命？

瑞泽皇城很大，很繁华，人很多，应该不会撞见吧。依沫宽慰自己，可在客栈看到楼下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依沫觉得上辈子一定欠了这两个丫头钱，而且是很多很多钱。

“师父，莫要躲了！我们已经看到你了！”任小透拉着纳兰棠理直气壮外加无比兴奋地喊着上了楼，其实任小透想说：“夏明润，赶紧投降吧，我们已经包围你了！”没想到自己和小棠刚到瑞泽，刚安排好住处，出来转悠一下就遇到了自己那可爱的饭票，哇哈哈哈，这就是天命啊！

打开了那个屋子的门，任小透和纳兰棠惊呆了。里面站了一个手拿账本蹙眉的美女，桌旁坐了一个在写着什么的美女，而床榻上坐了两个美女，看样子，那个白衣的正在教粉衣的调琴弦。四个女子都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她俩。

额……现场有点尴尬。

“咦？方才是你们俩在下面喊师父吧？”顾夕俍用笔杆子支着脑袋问。

“小透，走吧……师父好像不在这里啊。”纳兰棠轻轻扯了扯任小透的衣袖，而任小透却拉下她的手握住，示意纳兰棠莫要出声。

“那个……不知几位姐姐可认识夏明润夏公子?”任小透努力让自己显得十分有礼貌。

“哈哈，看来四弟石在外面惹祸了呢，五妹还没弄出些麻烦来，倒是她先把麻烦勾来了。”沐灵犀开口，将手里的账本随意地抛到桌上。

“二妹三妹，你俩也把琴放下吧，看来今儿个我们估计得把自己的事儿暂且先搁在一边儿了。”沐灵犀眯起了眼睛，唇角勾了抹惑人的微笑，向她们走了，然后，呃，绕过了她俩走到门口，眼睛扫到在楼下一手用扇子遮面，一手对自己左右摇摆的依沫，依沫的眼神之焦虑却没能打动沐灵犀。啪的一声，沐灵犀关上了门。

“两位姑娘先坐下吧。”她柔声道，用眼神示意顾夕俍起身，然后她倒了两盏粗茶水放在了任小透和纳兰棠的面前。

无形的压抑悄然在寂静的屋里散开。

“我……我是来认师父的。”任小透对着在自己和纳兰棠对面坐下的沐灵犀解释道。

“师父？姑娘的意思是，夏公子收了你们做徒弟？”沐灵犀睁大了眼睛惊异道，顾夕俍也停了摆弄自己头发的手。

“呃，事情是这样的……”任小透决定把事情都说出来，看那伪男人的姐妹们都气质不俗，她决心一定要拜这个人为师。于是她将事情的起因、经过交代了个遍，当然，这其中也掺杂了一些任小透自己胡编乱造的自认为能打动面前几位的故事，而一旁的纳兰棠早就低了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小口抿着大碗茶。

“于是，我和小棠来到瑞泽，这次若是见了面，就正好凑够五次了！”说罢，任小透拿起茶碗猛灌了一口凉茶水。

沐灵犀挑眉，这姑娘还真是能说会道，不过，四妹还真是不小心，竟然让两个没甚功夫的小丫头给看出真身了，而这个任小透细皮嫩肉的，一点儿也不像她自己说的是自小受苦的人。

“那这位纳澜姑娘是为何流落街头的？”沐灵犀转向纳兰棠幽幽开口问道。

纳兰棠闻言看了一眼沐灵犀浅笑盈盈的脸庞，放下茶碗，一双蜡黄的小手十分规矩地叠放在两腿中央，眼眸低垂，轻轻开口：“家道中落，父母去世，亲戚无可依，是以流落街头。”

“那家中原是做什么的？”沐灵犀紧接着问。

纳兰棠咬了咬嘴唇，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痛楚，接着道：“原是书香门第，家父纳兰轩是平水城城郊的教书先生。”

“真是可怜啊！”顾夕俍泪眼汪汪地走上前怜爱地拍拍这个摸摸那个……

“敢问两位姑娘多大了？”苏婉如起身问道。

“我们俩都刚满十六。”透回答。

“灵犀，咱俩和她们差两岁，博博小沫小俍也就和她们差一岁而已。”苏婉如挨着沐灵犀坐了下来，光洁的下巴压在交叉叠加在一起的纤纤素手之上，杏眼有意无意地瞟了一下门口，莞尔一笑，拉了任小透和纳兰棠的手道：“不如，我们做主让四妹收了她俩可好？师父他们应该不会介意的。”婉如转头说。

众人不答，算是默许，顾夕俍将门打开，把正想逃跑的依沫拽进了屋子。正天旋地转的依沫还没反应过来，任小透和纳兰棠手拉手双双跪在了依沫面前。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两人齐呼，正要磕头，却被依沫拦了下来。

“咳咳，嗯，磕头就算了，你俩啊，三个月内遇到我五次也是缘分。”依沫整整衣衫，一本正经地坐到凳子上，然后示意她们起来，继续道：“嗯……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正式的徒弟了，纳兰棠是大徒弟，任小透就是二徒弟。”

任小透和纳兰棠闻言相视一笑，应道：“是，师父！”

看着这两个新晋徒弟，依沫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只是……师父那边……不过再看看姐妹们对自己的两个徒儿也都喜欢，师父那儿应该好搞定吧。室内一片融洽，纳兰棠和任小透也弄清了自己的师父的这些姐姐妹妹都是师姐妹，出自一个……呃，一个从未听说过的门派——空谷，也晓得了自己的师父算是小的。

“既然已经拜了师，小透，或者叫你薛琳琅，你不准备回去天下镖局和你家薛老爷子打个招呼么？”

任小透浑身一震，声音变调，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师父，你……你怎么知道……”

“四妹，她就是薛老板家逃婚出来的千金？”博博讶异道

天下镖局，是江湖中镖局界地一霸，可惜薛老板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呵呵，不错。”依沫打开扇子潇洒地摇着。看着僵立在面前的任小透，又开口道：“你家老爷子早就发现你的行踪了，不过他不想硬把你绑回去，他上个月找过我，说如果我收你为徒，他也能答应，不过得你自己回家跟他说。”

任小透闻言，心里暗嗤一声，她家老爷子怕是想着法子诓自己回去成亲吧。

“喏，这是他让我给你的。”说着，依沫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幽绿的翡翠腰饰给她，任小透结果看了看，嗯……是他老爷子的东西。

“哦，他还说他不会逼婚了，只求你再回去看他一眼。”一想到那个堂堂天下镖局的老板，扭着手帕蹭着鼻涕眼泪在自己面前请求，依沫就有些恶寒，他是得多疼这个小女儿啊。

“好吧……我回去。”任小透想了想，软下声音妥协。

“那小棠呢这几天就跟在我们身边？”依沫转头冲这个柔弱寡言的小姑娘问。

“徒儿想先随琳琅一起回平水城，徒儿想去再祭奠一下家父。”纳兰棠面带忧伤。室内的气氛也因为这悲伤的语调而寂静不少。

“那好吧，你俩回平水城把事情办完后，就结伴到城郊的桃花村等候为师，到时为师会去找你们。”依沫很快就进入了师父这个角色，一脸郑重的吩咐道。

“是，师父。”两人再次应道。

“好了好了，拜师这事情也结了，天色不早了，不知道两位师侄可有宿处？”沐灵犀笑盈盈地问着。

“嗯，不必师伯担心，小透和师姐已经把宿处安排好了，今晚回去住，明早我们就起程回去。”任小透恭恭敬敬地回答，心里却为自己拜师成功，又向江湖迈出一步而欣喜着，她看着表面平静无波柔柔弱弱的纳兰棠，心想小棠一定现在和她心里想得一样。

哈哈，江湖！腥风血雨的江湖！！我任小透要投向你的怀抱了！！！

是夜，回到宿处的任小透抱着被子怀揣着作乱江湖的远大志向沉沉睡去，而与她仅一墙之隔的纳兰棠却点着蜡烛坐在桌旁认认真真地在一块白绢上刺绣。隐约闪着银光的细针，随她的手来回在绢布上穿梭着。

呵呵，空谷？拜师？于她，只是找了个依靠罢了，江湖上的是是非非，门派之间的纠葛恩怨，自此，她都不想再去理了。

天微亮，纳兰棠伸了伸懒腰，将蜡烛熄灭，躺倒床上小憩，桌上，是一块绣了一朵淡雅的兰花的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