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代号 第七章 末日前的宁静

“宁静是叛乱的伪装，反叛是消亡的影子。”《末日》里面如此说道。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在满是芬芳香味的草地当中自由奔跑着。原本我以为，我能掌握每一刻的幸福。但是随后，夕阳如同炼狱般升起，燃烧着碧绿与希望。我逐渐埋没在了一片绝望的红色当中，尽管毫无出声，但是心绪却乱得如同蚂蚁窝里到处乱爬的蚂蚁一般。在这令人无法舒适起来的高温中，我试图寻找着其中闪亮的光明。我走啊走啊，最后却被火焰灼烧了身体，失落地躺在地上，直至消灭。

又是新的一天，但不意味着新的希望将要出现。今天，我与乱码都显得格外平静。午后训练休息的片刻中，我毫不介意地坐在满是灰尘的松软的地面上，感受着炙热，心绪混乱。琴韵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烦闷，但是却毫无方法。她几次试图引起新的话题，但都失败了，主要是因为乱码中途莫名其妙的离开，还有我的默不作声。之间她偷偷跑去休息区买给我们两瓶冰凉的碳酸饮料，企图让我们振奋起来。可惜，我们都推让着把饮料还给琴韵享用。也许是我眼角中的绝望被这个可爱又可怜的女孩察觉到了，在我去上厕所片刻的时间中，她悄悄跟上了我，然后把我叫停。

“你们今天怎么了？不舒服吗？”她关心地问道。

“身体上没不舒服，心里倒是挺不舒服的……”我嘟囔道，然后迅速收回语气，望着她的眼睛问道：“你认为佩恩博士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愣了一下，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道：“是个好人呀，很善良，完全找不出什么缺点。”

她的回答让我感觉到更绝望了，但是我没有流露在表情当中，只是假装思考着。

“佩恩博士，怎么了吗？难不成你被她欺负了？”她的神色十分疑惑，眼神显露出了孩子般的纯真与无知。她对我的关心，也许只是顺从自己内心浅层的想法，又也许只是一种普遍的形式。无论如何，我对她都很感激。

之后我们便没有再交谈了，只是我对她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叫她不用担心我们。

其实，男孩子也有“大姨夫”，但是只是表现在心理方面。青春期男生每月都有一阵时间感觉动力不足、焦躁与烦闷，也许我们两个正好处在了这个时期当中，也许不是，谁在乎呢？

训练再一次开始了，我与同伴一同抬着一块巨大的木头，咬着牙坚持深蹲着。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绝对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舒适而影响队伍的协作。人是个体生物，在这之上又是群体生物。每一次呐喊与喘气，我都感觉心塞。随着一下下的深蹲，我的眼前竟逐渐模糊了，不知道是因为汗水还是泪水。此时眼前每个人都是可爱的，都在为了大家而奋斗。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份能力，但又十分想全部都拯救。想到两天后他们之中可能死伤过半，我就感觉烦闷，甚至自责。

迷迷糊糊就混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刻，我在自动售货机面前买了一瓶碳酸饮料，如喝酒一般边喝着边叹息。优柔寡断可不是什么好性格，我必须作出决断。被教练督促着回到宿舍之后，我整个人埋入了被子里面，深层思考着。

我是个仿真人，理应该为国家服务；但是，我也是一条生命，没有人能够限制我独立的思考。前者让我抛弃众人，或者根本不逃跑，为更有价值的研究人员阻挡敌军。后者却让我拯救所有人，但是这是几乎不可能的，每个人对佩恩博士都怀着敬畏与尊重之心，我绝对无法全部拯救，而且很可能在拯救之前自己就被抓获了。我应当为他人而活，还是为自己而活？这是个浅显却值得思考的问题。我情不自禁地开始流泪，泪水默默沾湿了我那干燥的被子，如同墨水在山水画当中散开一般，拥有着一种难以表现的美感。

“人终究不能为自己而活，为自己而活的人终究不能为人。”《末日》最后几段当中有这么一句话。此刻，我实在不知道该认同还是否决。

晃晃悠悠过了大约三个钟头，现在已经一点左右。耳边，又响起了乱码如雷鸣般的鼻鼾声。我望了一下身边，他的确睡得很熟。乱码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面，面红耳赤，像是在做着与我昨天相同的梦。我悄悄推开被子，趁着漆黑的夜色走到了户外。

有一股奇怪的动力驱使我一步步小心地走到了指挥部的区域。眼前，又是那个熟悉的军绿色帐篷。“这么晚了里面应该没人了吧？”我内心中这样想着。我垂头丧脑地悄悄拉开了帐篷的门，走了进去。月光透过门缝微微传了进来，当我一步步靠近，我却看见了一个金属桌背后熟悉的身影。

佩恩博士，正坐在椅子上睡着觉，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白色实验服。我慢慢走近她，却发现她的脸上闪烁着一样的光芒。竟然，佩恩博士也流泪了，泪痕长长的，如同水渠般延绵不断地从眼角处一直流到面部下端。她的棕色头发，此时显得如此散乱，让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青春期的妙龄少女，而像一个为孩子操破了脑袋的中年母亲。

情不自禁间，我的眼泪又悄悄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我哭不出声音，只是感觉很悲哀，生在这样的年代很悲哀。身为一个仿真人，我不应该知晓太多。我只是万万千千的战士之一，眼前的目标理应只有保卫国家安危。

静静地，我又走出了帐篷。小径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我一个人在孤独地毫无气力地一步步挪动着。最后，我实在感觉没有了力气，倒在了一片灌木上面，任叶子瘙痒我的身躯。月亮，此刻显得如此明亮与平静，明亮得出彩，平静得出奇。

“月亮挂在空中，从人类诞生，到人类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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