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坠青云之森林之子 第一章 雪原杠头

北国大雪萧萧！

千里江河冰封！

东北J省，长白山北麓合口县境内，云路林场的密林中，传出了紧张的归楞号子。

哈腰挂哟，嘿哟！

撑腰起哟，嘿哟！

哥四个哟，嘿哟！

迈稳步哟，嘿哟！

心要齐哟，嘿哟！

泰山移哟！嘿哟！

……四条汉子一步步地走向了远处的楞垛。

“归楞”就是几个人一组，用掐钩和抬杠把把山上伐下来的木材，按长短、粗细归成楞垛，等待装车外运。

喊号的头杠是个脸色黝黑的东北汉子，个头不高，一看就是个“老磨骨头”（老抬木头的）了。

杠子粗而结实，另一端的男子个头与之相仿，苍白瘦弱，此时正紧咬牙关，合着号子艰难的迈着步伐。这男子叫苏沪生，由于成分问题被分到云路林场，三杠、四杠看他是个书生，心突突，不敢一个杠，就由“老磨骨头”带着。

也没办法，个头力气搭配不好，号子不齐走不稳，会出大事儿。

沪生第一天上班，被眼前一大堆的木头吓了一跳，贮木场里尽是些三四十公分粗的大原木。散乱的原木堆里，还有几根头号的“大水壶”（树的根部，特别粗），看着心慌，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硬着头皮走了两趟，肩头早已红肿起来，一挨到木杠就火辣辣的疼，但在自尊心的驱使下，仍不露声色地坚持着。头杠来喜上工之前和自己重重的说过“杠就是命，死了也不能撒手”

三杠黄有灿暗暗赞叹着苏沪生“一上午的时间，步伐、呼吸、合号纹丝不差，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啊，干什么都能看出门道，自己当年可是半个月才上手的。”

头杠今天选的都是径级小的红松，他怕把沪生给练废了！也是考虑大家的安全，要知道，自己的杠友一旦卸力，同伴锁骨必断无疑，若是个头大的木头，小命不保也是可能的。

原木一根根地上了垛，到了傍晚，只剩几根一头粗一头略细的“大水壶”了。头杠看了看天色，喊了声：“收工！”

四杠李援朝面相清癯，缓缓卸下掐钩，释放身体负重的压力，长呼一口气。

长白山深山老林，树密沟深，一片马架子房远远望去象极了土匪的老营，来喜的马架子是由粗大的原木构筑，屋里小铁炉子烧的正旺，一个铁皮大水壶“呼呼”冒着热气。李援朝倒了一盆热水，又从外面抱来一块雪砖扔进去：“秀才，泡泡脚，解乏”

苏沪生正拿着纸笔，努力的回忆着今天的号子，他想记下来，头杠的吆喝，他觉得曲调很美，那种劳动人民的乐观精神和大无畏的英雄气概让自己震撼，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里待上一辈子，他要记录这里的一切。

看见李援朝释放出的善意，赶紧放下笔，接过盆，心里很高兴，知道自己被他们接纳了！

“棉水咕噜”已经被雪水打湿，和袜子黏成一体，他呲牙咧嘴的扒下袜子，脚底板亮出两个小孩巴掌大的的血泡，轻轻触碰一下，呲牙咧嘴的疼，轻轻将两只脚伸到盆里，鬼一样的嚎叫起来，头杠看着咧嘴笑起来。李援朝从炕琴（东北的炕柜）里拿出针线板，抽出针递过去：“秀才，用火燎燎，挑破喽，要不明天走不了路了”

头杠把脚伸进自己的脸盆里，舒服的直哼哼，看到沪生抬起脚，用针左瞄右瞄不敢下手，对着黄有灿道：“黄皮子，你帮秀才挑喽”

黄有灿的外号很响亮，因为年纪小总是受人吆喝，也很烦恼：“嘎哈呀，我不去，怪膈应的”

“咋地，黄皮子，你TM去不去，老子削你”头杠立着眼睛道。

黄有灿无奈的答应一声，接过针，来喜有些尴尬也任由他捧起脚。黄有灿把针轻轻送进去一点，即刻又拽出来，只见一汪亮晶晶的液体流出。李援朝从炕琴里抽出一条厚布扔了过去，叫沪生赶紧缠上。

黄有灿哼哼唧唧的说：“真埋汰，剩一只你自个整”水壶烧的很快，他也去倒水泡脚。

沪生硬着头皮把第二只脚也挑破。一抬头，门帘子被人掀开了，大雪夹杂着狂风吹进屋里，众人一哆嗦。黄有灿骂一声：“老于头，快TM关门，冻死你爹了”

进来一老头，拎着俩盆：“呸，你个黄皮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哪天让黑瞎子把你舔喽”

几人把水倒掉，忙坐在饭桌上，大饼子、大碴子、大咸菜旮沓，白菜土豆子汤。沪生吃不惯，胡乱往肚子里倒了一碗粥，来喜则拿出一只小桶，小心的倒了一杯，就着咸菜嘘溜一口，劣质白干，也甚是惬意。

马架子房里，苏沪生趴在炕梢就着昏暗的汽油灯看书，自己没有其他行李，只带了一包子书，被发配到这么远，他希望在书里能得到慰藉。四人一铺炕，来喜喝完酒已经开始打起呼噜，李援朝躺在热炕上眯眼烙着腰，黄有灿在炕琴里左翻右翻的找着东西。

“哎呀妈呀，搁这旮沓呢”黄有灿嘻嘻一笑掏出一副毡袜，扔到沪生被上：“秀才，明天套上，要不脚就烂了”

沪生把毡袜搂进被窝，心里暖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李援朝眯着眼，嘴角微微泛起笑意“秀才，看啥书呢，念一段”

沪生收起《悲惨世界》，寻思一下道：“我讲个书，大伙乐呵乐呵吧”

“话说，唐初，高宗李治即位，武则天把持朝政，引致薛家被满门抄斩……薛刚聚集兵马打回长安，得报怨仇并为家族昭雪……”

寒冬腊月的马架子里，一青年口沫横飞，娓娓道来那晚唐的故事。来喜的呼噜越来越轻，三人的呼吸越来越重，跟着沪生的话音起伏心绪澎湃不已……。

黄有灿问：“薛刚为何反唐”沪生回答说，樊梨花和薛丁山都因唐而死，当儿子的哪能不报仇呢。李援朝责怪黄有灿打断了故事：“黄皮子，你有能耐你讲，问个啥”

黄有灿嘿嘿一笑道：“俺就会讲人参娃娃的故事，梦到捡个大棒槌大，那人参化作人形娃娃就跑了…….哈哈哈……。众人一阵笑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