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心来得很早,却发现悟空和紫霞早就坐在云雾翻滚的山头。
一只猴子,一只白鹤,滑稽却又绝妙的组合,不消多说,这位就是师父口中那第五人了。
“悟空,师父每日卯时会在大殿讲道,走吧,时候差不多了。”
“不去,不去,他的道与我的道不同。”悟空看也不看他。
观心点点头,玩味道“知道了,师父说你不敢过去,怕见了他会觉得太没脸面。他说啊……”
“他说甚?”悟空一个激灵爬将起来,露出自以为最凶恶的表情。
“他说,我只要跟你说四个字,你就会过去。”
“说,俺老孙要是去了就让俺……”
“菩提祖师!”
“菩提祖师?”悟空如遭雷击,这是他压在心底尘封多少年的秘密,菩提祖师,师父啊,你终于来看徒儿了吗?
他跑,疯也似的跑。
一身神通皆拜菩提祖师所赐,却不能对任何人提起,我原本以为你与我已恩断义绝,却不想你还牵挂着徒儿么。是了,你怎么会忘记徒儿,不会的。
“师父,师父……”
然而,大殿里只有恒涯道人正襟危坐,空旷死寂,万物悄然。
他愤怒,却又没有发怒的心情,只剩下无边的落寞和孤独。他转身,垂下高傲的头颅。
步子很沉,更沉重的是绝望的心情。
“悟空,你难道就这样算了?”恒涯道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连询问的勇气也没有了吗?”
悟空转过头,翻卷出獠牙,恶狠狠道“呵,就你也配和菩提祖师比?说你在哪里听到过菩提祖师的名讳?你想……”
恒涯道人身影变幻,成了一个高瘦的老者。他登坛高座,无需多言,就像那时候讲道时那般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妙演三乘教,精微万法全。慢摇麈尾喷珠玉,响振雷霆动九天。
悟空叩首哽咽拜道“师父。”
“我非菩提,菩提亦非我。”老者再次换做恒涯道人的模样,手中佛尘一扫,空中顿时出现一副画面。
那是天地初开,一株菩提双生树,天地变幻分作俩,大道朝天各一边。
他是菩提亦非菩提,悟空沉默许久,问“他还好吧?”
“不知,天地分隔后,我们道不同各守一方世界。”恒涯道人叹道“我这分身只为因果而来,已守此地千年,怎么,我还是不配做你师父么?”
“你在等我?你怎么会知道我会过来?”悟空诧异道“我本是不会来的。”
“你还是来了。”恒涯道人起身,“我也不知在等谁,只是算出有这么一桩因果,如今应在你身上,你不来,或许会是别人来。”
“你的道为何?”
“直破云霄换天地,万物归流皆自在。不叫天命作定数,大道无形法自然。”
“呵…疯了,哈哈哈,又疯了一个。”悟空捧腹大笑,笑出眼泪,笑得满地打滚。
“哈哈哈,痛快!”恒涯道人也跟着笑。
悟空忍笑道“我说你这人怎么没点脸皮,别人笑你也笑,却不知别人正在笑话你。”
“你笑我,我笑此生终于遇同道,我这千万年所等,算是有了一丝希望。”恒涯道人自身成道,隔却天地于己外,一步钟鸣梵音随,精法奥妙满乾坤。
“你不怕?”
恒涯道人点点头,没有否认,“我怕,我于此方天地太久,已经逃不掉,分不了。但是你不一样,悟空。”
“那你能还我如意金箍棒,能还我七十二般变化,能还我通天道行?”悟空冷冷地看着他“这方天地如何,与我何干?我只想守护一个人而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悟空你逃不掉的,你入了这方天地已经成了变数。大道自有规律,要么一路披荆斩棘,要么只能被这煌煌天威镇压。”恒涯道人继续说道“我会的不比菩提少,我却不会教你。一是我的道法于这天地已经合流,想破开它毫无可能。二是,这条路神通再大也不能成为变数,还需自行斟酌。”
“如何能变?”
“创道。”
“创道?谈何容易。”悟空不屑道“道法不肯教我,法宝神通也没有,你让我创道?”
恒涯道人哈哈一笑,道“你这泼猴,倒是会动些小心思,如今我本尊已在天外寻天精,自会为你炼成一法宝。至于道行,你出生之时就已吸收了亿万年天地精华,如今溃散,我只能勉强帮你恢复三层。你自己还得去寻一灵物,方能补救。”
“何物?”
“原始道心。”恒涯道人踱步到悟空身边,“此物是天地初开时这方天地孕育出的无上至宝,如今落在天荒娘娘手中,要得到不会太过简单。”
悟空暗自思量,这恒涯道人所说应该不假,只是如今我这身躯这也不能那也不能,想要在这方天地立足根本没有可能。更别说什么创道了。
“创道非是一日而就,寻原始道心也不急于一时。想要立足,我知道一处地方,你只管前去。”恒涯道人将计划仔细说来“此地东去三万里,有一仙山,名为云浮,如今云浮无光,妖祸横行,却碍于此妖乃是天圣神衍仙君故人之后,没人招惹,你到了之后落脚生根,也可以作为龙兴之地。”
“那大妖如何处置?”
“此妖冥顽不灵,杀心已重,留他不得。神衍仙君这边我会去寻他,自然于你无碍。”恒涯道人语重心长道“悟空,定要记住初心为何,杀生为何,所求为何。”
“师父,徒儿知道了。”悟空深深拜下。
恒涯道人放声大笑,悟空亦跟着笑。
“疯了,疯了…”观心站在殿外一头冷汗。
妞妞诧异地问“师兄,师父他们?”
“都疯了,疯了啊,哈哈…原来师父一直在等的是悟空吧。”他也跟着笑,浑身畅快。
“哈,真好玩。”妞妞不懂,但是很高兴,这不是疯了,明明是真的很高兴,就像自己,看着他们高兴,也就开心了。
白鹤冲天而上,长鸣不休。
她想,这一世一生真如梦如幻,拾尽寒枝不肯栖,原来前路是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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