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弦 第二章

陡然的警醒使我难以适应缺氧眩晕接踵而来。

我只能在迷茫中看见她关切的询问着我什么，而我一句也听不清。如同将五官浸在水里隔了一层膜，能看到的只有她愈发焦急的面孔。她唇齿张张合合。紧接着有痛觉通过神经，直达大脑。我开始清醒过来。

“太好了，你总算没有昏过去。”她欣喜的说道，“不过你的伤口……”

伤口我我疑惑地看向右臂，正有温热的鲜血从伤口处冒出来，是玻璃杯的碎片刺了进去。看来是我无意中蹭了上去。我可不想感谢这玻璃片使我清醒了过来。

这时接待室的大门被大力的撞开，草壁哲矢慌忙地跑了进来他看着我满脸担忧说:“邹小姐，你没事吧？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一个人？话音刚落，我便猛地意识到，别人看不到她。愣愣的看向她所在的方向，有些失落地笑了笑，转过头去问草壁哲矢:“你怎么一个人来这儿了。”

“我来找些东西，”他看我的眼神有些猜疑，“吃药了吗？”

“我吃了药，没有再出现什么幻觉，”我这么回答的，然后话锋一转，“但和不吃没有什么两样。”

“邹小姐请你再忍一忍，很快的很快恭先生便会安然无恙的回来。”他十分肯定的说道。

我没有抬头看他，也没有再回答他什么。只是静静地垂首任着他扶我起来带我离开这里。走之前我回头张望，看到她一个人无奈的笑了笑。，对着我轻轻的挥了挥手，什么也没说，笑着看着我离去。

门的关闭似乎将我们的一切关联似乎都切断了。

雨依旧在缠绵的下着，不依不挠，从车窗向外面看去，世界单调一片进而扭曲，云雀他会回来吗？让死去的人活过来，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自嘲的笑笑怎么可能，已经多少个月了我已经记不清了。自从他独自一人孤身打入敌人内部开始到现在过了多长时间了？彭格列却什么都不告诉我。而云雀像是知道自己将要去赴死一般为我安排好了今后的生活。然后断了我与黑手党的所有关联，我起初是完全被蒙在鼓里，并未发觉什么异样。

我们失去的已经够多了。伴侣家人，朋友，甚至一个共同的未来。

“告诉我真相，草壁，告诉我！”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已经不知道是我第几次问的他了，“告诉我！”

“抱歉，邹小姐，”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措辞，“很快，这段时间就会过去，请你再忍耐一下。”

果然，我在心底冷笑，然后不再与他争执什么仰躺在车子的后坐位上清空自己思绪错乱的头脑，到底还有没有未来，这个未来又有多长时间到达？

“这段时间，我不会回来了。”他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自己再刺激到我。

“呵，去吧，都去吧。”我已经无力在思考什么了，只有期盼那无望的未来。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绝大部分都是用来虚度的，另一小部分则是和她待在一起。我闲来无事便陪她去学校天台吹吹风，饥肠辘辘的时候便去小吃街行到哪里就吃到哪里，我们什么都谈论，我在笑，她也再笑，可是心中空洞却越来越大。

我明白的，一直以来我都明白的，如此这般只不过是我的自我麻痹，自己催眠自己，以此来遗忘生活中的诸多不顺。

但是，每到夜晚降临，万物褪去喧嚣，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有巨大的空虚趁虚而入。

梦中的蛇影偶尔会看到，但更多的是看到她的记忆：

紫灰色阴沉的天空，铺天盖地而来的暴雨，于雨中展开的虚假莫测的世界。

相互用着哭泣的家人，隐匿暗处红瞳，夕阳下的争吵，天台中那不可触及的一抹红。

我的心如黑夜一般无声又死寂，她不得不去死，为了家人与朋友，为了自己和他们的未来。

她一跃而下，步入深渊。

午夜零点，梦中的钟声消散，我褪去自己坚韧的假象拥着她嚎啕大哭起来，为我也为她。她的眼泪隐于温暖灿烂的笑容之下，掩埋致心中。该承担着痛苦的不应该只有她一个人，不应该让她独自一人作战。

而我，难道不应该得知云雀失踪的真相么？不应该告诉我么？凭什么不告诉我？

她只是笑着抚摸着我的头，在我的头顶上方轻声说着：太悲伤的话可不好哦，你要觉得自己并没有真正的失去过什么，现在你所看到的只不过是支离破碎的表象而已。所以，你要扬起你的笑容，不论前方还有什么考验。你看，我还不是好好的么，我没有哭，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再一次的喜欢上明天，再一次的相信未来。

小文，你说未来一定会美好的么？

不一定，但是未来是你一定要去的地方，不可逃避不可退缩不可顺从。她说罢便松开我，用那双灵巧白皙的双手继续折叠那未完成的千纸鹤，继续道：我为你祈愿，千纸鹤会给你带来你想要的。

她将千纸鹤递到我面前笑容依旧温柔又明亮

她说：愿你幸福。

愿你幸福，抛却所有悲伤的负重，于风平浪静得明天展开恣意的笑容。而那云雨终会散去，夕阳再一次的宣告自己的存在，天地恢复明艳的色彩，永不褪色。

除非黑夜的幕布遮挡住白日的疲倦。

我要走了，她说，双眸暗红时间已经到了，我不能多做挽留。她回首看向我，晚风撩动着她衣袂与发丝，那鲜红的围巾化作了羽翼，将要带着她飞离。

夕阳中我面前的她变得朦胧一片，思绪来不及多做反应，而她那双眸子却亮的骇人。

去吧，我这么说到，我也为你祈愿，小文姐，你会带给所有人未来与希望。

嗯，一定会的，她说，在未来，我们还会再遇见。

一定的。我说。

你的朋友会回来，家人也是，爱人也是。楯山文乃说。

嗯。我回应着。

你可以去见见他们，就现在。

我心下疑惑，刚想开口询问却见她已消失在原地。

空无一人，似不曾出现。

她真的离开了，真的离开了。

你果然在这里。

有熟悉的语气腔调从身后响起。猝然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一时间头脑运转不开，千言万语哽咽于喉中，我僵直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云雀恭弥向我走来。

他见我这副模样微微趣皱起眉头，盯着我，那双苍蓝色的眸子中流转着夕阳残存的暖意，他说，怎么了么？

这一刻我喜极而泣，真的回来了。真的，真的回来了！

这一刻我明白了未来是有的，我会再一次的喜欢上明天，并且满怀着希望。

谢谢你，楯山文乃。

再往后，我不止一次的想过，那个名叫楯山文乃的女孩是否真正的从我生命中出现过，亦或是我的幻想。这个世界中没有一丝一毫她存在的证痕迹。那个便当我看着它静静地放置于桌子上，没有打开过的痕迹，没有人去吃过它，直到有腐烂发酵的恶臭从里面传出味道来我才发觉。她为我所祈愿的那只千纸鹤也不见了，无论我怎样寻找也看不到一点点存留下来的纸屑。唯有那日夜与共的记忆还在记忆中愈发的鲜活。

我有短时间怀疑过是不是自己患上了精神疾病，亦或是他人为我所施的幻觉。

直到今天，沢田纲吉给我带了了一个包裹。还有封信。

致启：邹礼壬

许久不见，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可是你的文乃姐哦。

看到这里我笑了，强忍住喜极而泣的泪水接着看了下去。

如你所愿，我们走向了正确的未来，伤痛都全部消失见。我们所有人都在，我想你也是一样的幸福。

我回到我的世界后就再也联系到你了，我以为我们就此结束了，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那个喜欢吃棉花糖的白发怪人这样神奇的人。

我可以让你们再次相遇哦，他是笑眯眯的给我说的。

姑且信一次吧，我是这么想的，不论如何，你收到才是最重要的。

愿你安好。

楯山文乃

我拆开包裹，里面是两条红色围巾，经由楯山文乃的手被叠的整整齐齐，还有一张相片，相片上的她摘掉了红色围巾，穿着一袭纯白色的连衣裙，还有一群我从未见过的人们，估计是她的朋友家人没错了。

她在笑，一如既往地笑，如此温暖。

我们相逢相知只不过是片刻之间，离别也是从一开始既定好的，但是，这场相遇已殊为不易。

记忆，永无终点。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