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湖传 (五)

莲湖传 乐秋 武侠仙侠 | 传统武侠 更新时间:2021-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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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观和三年,皇帝得子,大赦天下。遂纳太师蔡荆之言,着应奉局督办,采珍奇异石大建“净园”等数十园林于皇城。朝堂言,毒州县。自出扬州城,楚莲君便以“惊愕”为食,打小长于富城商贾之家的,又哪见得这般光景。

此去崆峒一路,皆是官兵借修“净园”之名横征暴敛。民无钱粮,卖儿卖女。每每闻之,都叫楚莲君眼噙酸泪,不能自已。

为了尸首的完整不腐,楚老爷安排了仵作将石灰粉、草木灰和云母混合涂于棺中并撒上药水,以求延缓腐烂,又配以木雕身躯封棺,严一镖及楚府一众下人夜不合眼,自打马出城之日算来,已有月余,终是在五月初六,行至黄沙漫天的西北之地。

“公子,此去崆峒山已不足十里,不如到前面酒家歇歇脚,如此,这马也能喂些草料。”看着眼前的酒家,严一镖已是口干舌燥,黄沙暴日,似这习武练拳之人,也行不得半步了。

楚莲君撑开幕帘,张望着道“那就听从严兄安排吧,你们几个也好生歇息,这连夜赶路辛苦你们了。”

“是,少爷。”

说罢,一众人驾着马车,缓缓行至酒家。

“店家,快备着吃食来,再打着好酒啊!”

严一镖嚷着,嘴却一刻不停的饮着桌上的水。楚莲君和楚府的下人也纷纷落座,抹着额上的汗珠。

“几位客官是想在此歇脚?”

“废话,难不成……”

那严一镖蹦出嘴边的大字,生生是被楚莲君对着店家的执礼一躬给咽回肚里。且望这当世贼寇猖獗、官兵作威,这般佳公子,实为世间少有。

“店家,我等众人行至此地,实是酷热难耐,便想在此稍作休息,何以有此一问?”望着眼前的光景,黄沙裹挟着山石,哪见一丝绿意,又怎可与扬州城里的风光相提并论,楚莲君心里想着,脱口问道。

“嗐,公子是打南边来的吧,我们这地界可不比那些,虽说宋夏现已休战,可还称不上太平,要是小坐歇脚,自是可行,诸位客官稍坐,我便去取吃食来。”

话音刚落,只见门外迎来一伙似打熬筋骨的壮汉,扛枪的、执刀的,陆陆续续走进酒家。

“哎哟,几位客官是要歇脚啊?”

“店家,给我们些酒水,再取吃食来。”

“好咧,客官稍坐,马上就来。”

崆峒位于西北边塞之地,眼望百里黄沙漫漫,由此而产的骏马,力强体健,踏十州之地无忧。可独是那崆峒山,苍松翠柏掩映其间,朝浸露,暮望霞,河川环抱,山势陡峻,峰峦耸峙。自崆峒派开宗之人飞虹子神功初成,立派武林时起,至今已历百年。

“来喽,客官,您的酒菜。”

“嚯呦,公子啊,我们这自打出了扬州,为了我师兄的尸首不腐,昼夜赶路,可算是来到西北地界,能喝上口酒了,来来来,快尝尝。”严一镖一面说着,一面像待客似的起身斟酒。

“严兄不必客气,我自是无法饮酒,给我们随行的一干人吧,他们亦是辛苦。”

楚莲君刚刚话毕,酒家外却骤起大风,先前热的似那无法挪动的沙砾,此刻也迎风狂舞。可偏是在旁的那桌打筋熬骨的汉子,顶着风沙走了出去。严一镖看着一切,心里暗暗嘀咕,也静了下来。模糊之间,门外传入的谈话却听的严一镖又是一惊。

“大哥,风闻这崆峒派奇门冷兵甚多,不曾想全是花样子,此番将其重挫,回去大人必定使我兄弟荣华富贵,过那神仙日子哩!”

打前的那位大胡子憋了他一眼,又冷冷的说道:“若不是先行围攻乌凌子那老头,怕是我等兄弟也不可得胜,快些回去复命,莫耽误了大人的正事。”说罢,便听得几人打马而去,没了声息。

“乌凌子?重挫崆峒?不好!”

只见那严一镖猛的起身追出门去,四下里寂凉空阔,那群汉子也没了踪迹。

楚莲君掀起帘子,走出门来问道:“严兄这是为何?”

“哎,楚公子,事情紧急,我刚听得那几个汉子说已重挫我崆峒,乌凌子掌门也遭毒手,怕是崆峒已出了祸事。这样,我自先行上山,公子你们压车慢行。”

“既是如此,严兄还是从速上山为好,我等自会小心行路。”

武林中人向来重视派系根源,如今听得崆峒遭难,又哪有侠士还能安坐。可叹世之仇怨,千百年来无断绝,侠之大者,也跨不过俗世情长。

望着严一镖远去的身影,楚莲君也有了些许疑惑,从扬州到崆峒,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那么蹊跷,严一镖押运的宝货缘何走失?密林之中的蒙面杀手又是何人?旁桌的西北汉子又为何重挫崆峒?怕是此一刻,书卷里的那些殚见洽闻也无法述清楚莲君的疑问。

“少爷,您看这……咱们要追上严大侠吗?”

一干下人面面相觑,却是等着楚莲君拿个主意。

“这样,你们在此多备些吃食酒水,而后再行护送柳英雄棺椁上山,我即刻追上严兄与他同行。”

“少爷,这可不成啊!您要是有个闪失,我们怎么回去见老爷呀!您还是带上两个随从吧。”

已是半身踏出店门的楚莲君听了劝诫,也不愿为难这一众家丁,只得应声道:“既如此,便叫阿福、阿财随我前去。行路之中严兄曾说崆峒山东南一方有条大道,虽是远些,也叫你们方便运送棺椁,我们分头而行,稍后即见。”

“是,少爷。”

携着不知是衣物还是书册的包囊,楚莲君与两名随从也跨上马背,朝着崆峒而去。想是那平日里出入皆为车驾,如此书生实是与骏马不符,颠簸于马背之上,远远看去却是叫人暗暗发笑了。

三人行至山腰,望那小径已是不容马匹通行,便决定下马步行。狭窄的山道之上,阿福打前探路,楚莲君及阿财至后,此山的每株树木生长的并不凌厉,却错落有致,又不似那来时路上的狂沙漫天。回旋如螺的山路自是难走些,使得三人废了些脚力才至山门。

“少爷,终于是到了这崆峒派的山门了呀。”阿福喘着粗气,无力似的与阿财靠在一起,虽是如此,却也不忘解下水壶,先行递与楚莲君。

“我自是不渴,此番上山实是不易,还是快快进去与严兄汇合吧。”

“你们是何人!难不成又是与那贼人一伙的!”

寻声望去,只见一孩童手执短剑单立于山门之下,脸颊一侧还存有些许血渍,眼睛却瞪的凌厉。

见状,阿福阿财也顾不得疲累,起身挡在楚莲君身前,又架起双臂护着。

“请小英雄切勿动气,我等并未执有刀剑,是与严一镖严兄一道护送柳英雄尸首而来的。先前严兄听得贵派遭难,便动身先行,我等不熟弓马,故此刻才到,还烦请小英雄引路。”

那孩童看了看楚莲君三人,却是无有刀剑,也不似武林中人,眼神便柔和了下来,气鼓鼓的转身跑走,一面跑一面嚷道:“师兄就在正厅,你们径直走去便是!”

“哎!小英雄……”

原是想叫住孩童的楚莲君话音未至,已是不见其踪,只得按照那孩童的答话找了进去。

沿路而行,庭院与屋舍并无半点损毁之样,更不似有打斗之迹,如此光景,使得楚莲君心生疑虑“偌大门派怎会一路行来不见一人,如没有争斗,那孩童又缘何脸颊见血……”

“楚公子!”

猛的一声叫喊,霎时传了过来,像是被唤回精神的楚莲君抬眼望去,严一镖已在不远之处伫立,见此,三人不觉加快了步伐,行至严一镖身前。

“严兄,情况如何?”

“公子……我……还是先随我前去吧……”

看着严一镖已是失魂之状,楚莲君也没有再问,一众人径直走向了正厅。

正厅之中,先前没有的争斗之迹在此刻无有遁形,桌椅碎裂,梁柱残破,空气里也弥漫开来一股血腥之味,倘若合上眼,也必是哭喊与兵刃之象尽在脑中。

“严师兄,他们是?”

在那围成圈的崆峒弟子当中,走出一位清瘦且高挑的男子,与严一镖不同的是,此人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意,更不似那习武练拳之人。

“宋师弟,这位便是我先前所说,搭救我性命又助我护送柳师兄棺椁前来的楚莲君楚公子。公子,这位是我的师弟,宋千涵。”

楚莲君望了望宋千涵,甚是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宋英雄,贵派今日误遭劫难,我等却要叨扰,实是不该。柳英雄的棺椁在下已派人送至,望各位切误担心。”

“楚公子言重了,千里到此,崆峒上下应是好好招待,更不谈公子有恩于我派,只是眼下遭逢大难,还望公子见谅。”

四下里,一众崆峒弟子皆是面如土色、心神涣散,更为年幼的弟子已跪于大厅当中,围住了横躺着的一人,哽咽抽泣。严一镖虽亦是悲愤,但如此情形,却也只能担起师兄之任,主持大局。

“众位师弟,乌凌子掌门仙逝,百人崆峒如今也只剩寥寥数人……”

听到此处,楚莲君心头之疑又浮了上来,“乌凌子乃一派之长,怎会莫名仙逝?山下酒家所见众人又有何等本事?会否又和扬州城内的蒙面之人互有关联?”

还是那宋千涵能查颜会观色,知晓楚莲君心有疑虑,便与踱步上去,与他侧在一旁,道清今日之变。

原来早在严一镖、楚莲君上山之前,一众西北汉子手执兵刃打进崆峒,乌凌子见状,便领一众弟子前去御敌。可乌凌子早先练功伤了心脉,自不可走气运功,数十合交手下来,已是气若游丝,虽有弟子拼死相护,却也枉然。弥留之际,乌凌子从怀里扯出了那本崆峒派的武学秘典《紫霄功》,没有只言片语,便驾鹤仙去。

“宋英雄,楚某心有不解,为何那一众西北汉子得以知晓乌凌子掌门有伤在身,突然发难,难不成这些人与贵派有旧?”

“万不可能,我派之中并无这些人,他们的武功也与崆峒差之甚远,或许……”

正说到此处,楚莲君与宋千涵的对话被一阵高声截断,望向大厅当中,严一镖聚起了一众门人说道:“各位师弟,如今掌门仙逝,我等门人该当如何?”

“严师兄,这当下我们群龙无首,该是有个带掌门来处理大小之事啊。”

“这怎使得!师傅仙逝,理应先行下葬才是!”

“你这小师弟懂得什么!倘若无人带行掌门之职,崆峒如何上下一心,一雪今日之耻!严师兄,柳大师兄现也随师傅去了,这带掌门之位我看只有你最合适。”

“要论品行修为合当是宋师兄出任掌门才对!”

吵吵嚷嚷的争论之声已是随着严一镖的发问,在崆峒弟子之中散了开来,先前的三名弟子已是争的面红耳赤,口舌之争谁也不肯退让。

“你们这样成何体统!”

走入当中的宋千涵拨开众人,瞪圆了的双眼,怔的无人再敢多言,纷纷侧首掩面。

“师傅刚刚仙逝,你们就想着推举带掌门吗!我崆峒的风骨何在!”

“宋师弟,眼下崆峒多事,师弟们说的也不无道理,总要有人担起带掌门之职,统一众人,待事情完毕,我等自可重新推举何人可为掌门。”

站在身前的严一镖脸上挂着些许无奈,拍了拍宋千涵的肩头,又背过身去,呆愣的注视着乌凌子尸身。

“哦,难道严师兄你,真真切切想坐这掌门之位吗!”

听到此话,崆峒弟子皆是震惊,往日里那个恭良谦让的宋千涵,竟是把话说的如剑似刀,当真是气上心头,口不择言了。

“宋师弟此话何意!若是再像今日争吵不休,我崆峒才当真是自掘坟墓!”

“哼,谁又可知严师兄你是不是趁乱夺位!”

“宋师弟你!………也罢,此事该让众师弟们一决,如无人答应,往后便绝不再提!”

一直默默不语,立在一旁的楚莲君早已是听的面色晦暗,不尽叹息。世人言,逝者为尊,何况崆峒得脱大难,更因上下齐心,怎可还为掌门之位这般分裂。

“严师兄、宋师兄,我等还是认为当立带掌门,如此才不会让众师兄弟相互不睦。”

“是啊,师兄,崆峒可不能再乱下去啊。”

本就压不住火气的宋千涵,猛的俯身,捡起地上的铁剑,横指严一镖道:“既如此,那严师兄就与我比个高下吧!”

那严一镖虽是配剑在身,却也没有出鞘,无奈之意又挂上脸来。

“宋师弟,我本意自是不让崆峒再成散沙,望你能够明白。”

“严师兄不用多言,明日正午,我们了结此事!”

说罢,宋千涵便转身离去,没了踪迹。

可叹息,可叹息,同根生二心,福祸自相依。若是那平日里,楚莲君早已是仗义直言,止息争论。许是这江湖之乱在今日,重重的打向了其心头的忠孝仁义,使人不禁唏嘘。唯盼明日,此番争端,当真有所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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