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歌-我们的年华 寒假生活正式开始

日子一天天过去，即使老师们再不情愿，放假的那一天还是在所有学生的期盼着到来了，又是一个周五的下雪天，关于寒假放假时间的的安排被贴在了告示栏上：“1月28日正式放假，2月27日收假，当天需要上晚自习。”

郭华婉拒了叶宛自告奋勇说要帮她洗被套的好意，而是自己将枕套、被套拆下来，棉絮和其他同学一样，专门找了一个塑料袋套住，避免落灰，只找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全部装进箱子里，剩下的一半皮箱里全部装满了书和作业，不出所料，虽然放假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月，但各科的寒假作业的量都是布置得似乎要放半年的假那般多，最后连背的书包里都装满了书，不过还好这次她不用担心坐车问题。

云开嫂知道年关将近，从县城里返乡坐车，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再带大包行李的话，估计不是那么方便，也不够安全，而且这大年节下的，这要坐车得人多了，面包车司机们便有些傲慢起来，路程近的，行李多的，便都不情愿搭理，而且所有沿路的几个可以停靠的大镇，例如花里乡、万平乡、观音庙镇等，都在平时的收费基础上再提价了，左右都是要多花钱的，所以她干脆联系了村里专门跑进城业务的面包车，特意说好了等放假那一天下午放学时间，再专门到学校门口接郭华。

不过是简单地一次放寒假，而且时间也不长，所以她和朋友们只是轻松地道别，彼此并没有多少忧伤地离情别绪，等到中午放学，同学们互相告别，各自欢喜地回家过寒假了。

只是最后上车之前谢灵通拎了一个袋子给她，说是一些零食，可以在路上吃的，自从谢灵通陷入某种隐秘的情感中后，就有了源源不断地零食投喂，他也经常转赠给他的朋友们吃，郭华也就没有多想，只是等回家打开袋子一看，袋子里上层的确是放了一些面包和饮料，这倒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最底下居然还有一瓶钙片？这倒是颇令人不解了，是来自谢灵通特别的关心，还是他不小心放错了？郭华有心打个电话去问问，只是这时才猛然想起，自己居然忘了问谢灵通家里的座机电话了！

面包和饮料很快被郭实给瓜分了，郭华只好先将钙片藏了起来，没有开启去吃，准备等开学的时候再去问问。

回到家也不过是下午三点多，早已错过了中午的饭点，郭华先把自己行李放下，然后开始从三楼开始一层一层地仔细看，果然不出她所料，虽然屋里这栋楼房是三层的，但第三层的几间屋子全是作了库房，装着玉米、稻谷等粮食，还有一些化肥和水泥也堆在三楼，日常用得很少，地上积了一层灰，一脚踩上去全是灰印子，二楼虽然是几间卧室，但因为是铺设的浅米黄色这种不经脏、不容易打理的地板砖，农忙时节也没有闲心做清洁，所以云开嫂基本就是在一楼打转作息，也是因为太忙，只做了一些简单的扫地，家具上也是积了很深的灰，东西也摆放得乱糟糟的，窗子的玻璃上也是一层地污垢，冰箱里冷藏室和冷冻箱都摆满了，灶房里的案板上，调料瓶、塑料袋到处磕磕碰碰地挤着，红薯和土豆随意堆在柜子底下，有的土豆的嫩芽已经摇摇摆摆地探出头来了，水缸底部已经积了一层水垢，眼看着就需要清洗了，如果要从上到下做一次大扫除，至少需要3-4天，郭华心里叹了口气，先出了屋子。

青石板铺就的院坝里也是乱七八糟地，云开嫂正提着装着草木灰的篓子，准备去丈量土地。

郭华便叫：“妈，我和你一起罢！”郭实也叫了起来：“姐我也去！”于是云开嫂把篓子和丈量的绳索，递给一双儿女，自己去扛锄头。

用草木灰来量地也是农村惯用的方法了，村里人几乎所有的用的、吃的，都讲究一个就地取材。

过去农村人烧饭煮菜都是烧火，燃烧后灶孔下不一会儿就会积累出许多草木灰，这个其实是好东西，很多地方都可以应用的，而且，对于草木灰来说，成本是非常低廉的，几乎是零成本，取材方便，什么玉米秸秆，花生藤蔓，小麦秸秆、树枝、树叶子等等，只要能起火苗的，都会被利用起来，农村人烧水、一天三顿饭的烧火，这样子出的草木灰也多，基本上五天六日就得掏一次灰，草木灰在农村日常生活中作用也很多，大部分是是做农家肥料。

那时候，家家户户背阴、不显眼地地方都有一个粪坑子，挖在地底下，先挖出一个坑来，然后猪圈和家里人用的厕所一层建在坑上，平常家里的牛粪呀，猪粪呀，拾来的粪呀，厕所里的粪呀都往里面倒，把草木灰也往里面倒，有时候夏天还撒些青草，经过长时间沤泡，一坑的农家肥就出来了，种庄稼的时候，先铺一层农家肥，再埋一层土，然后再种上庄稼，每隔一个月再补一次农家肥，就是用粪水来浇地，这样不用化肥，庄稼就能长得又壮又好。

以至于当初郭华看到《西游记》里，作者将茅厕称之为五谷轮回之所时，都感到非常地钦佩。

还有一种作用就是撒在菜园子里、果园里，可以起防虫的作用。

还有就是各家各户丈量土地的时候，草木灰的作用也是不容小觑，主要作用就是来作记号。

郭华家的村子是在半山腰上，不是平地，全是由丘陵地带和山坡沟地这样的地形组合而成的，而每家每户按着人头来分的土地，所以避免不了会碰巧遇到两家人的土地是挨着的，一般村里人乡里乡亲的久了，地界也就固定下来了，谁会去那么小心眼地在乎你家地界宽了3厘米？我家又窄了2厘米？经常是两户不同人家挨着的两块土地，一开始量好了，就约定俗成地中间挖条沟就当地界了。

郭家其他土地都是独门独户的，而且云开嫂性子好，村里人都夸她大气爽朗，会做事，基本也不存在地界上的争议，只有一块地是挨着隔壁梅家，梅家的老婆子是出了名的小气和爱斤斤计较，所以每次犁地的时候，遇到挨着的两块地，都需要郭梅两家人一起参与进来，明明白白地丈量一次，所以云开嫂专门留了这块地等孩子们一起回来再丈量。

但云开嫂这次不是全为了去量地界。

村里人种地，都是有讲究的，很少一块地里就光种一种粮食作物，基本都是混搭着载种，例如种玉米的时候，留出一些距离，玉米地里套种上红薯。

郭华曾经问过云开嫂为什么要在玉米地里套种红薯，她的回答是，村里人以前都这么做的呀，如今也是沿袭旧俗。

而后面郭华观察了一下，发现种玉米是在高一些的土上，两行玉米地之间，再出垄一条条的沟壑，这些垄起来的地方再栽种下红薯去，沟壑相间，排水施肥都很方便，也利于两种农作物的生长。

也是这时，郭华才猛然发觉，即使是没有怎么上过学的农民，其实每一个都是有自己摸索出来的很有科学原理的道理的。

而种麦子的时候，也会搭着种青草、豌豆、胡豆等，基本就是一块地全犁过后，再利用草木灰和绳子，量出每一行的长短宽，最后再进行栽种。

郭实手里拿着一卷粗绳子，另一只手捏了一根一米长的棍子，绳子的一端绑在一根桑木枝上，开始丈量土地的时候，郭华就拿着那根桑木枝走到地的另一头，郭实按着姐姐的步伐慢慢放绳子，然后拉直，对齐，郭华便将桑木枝的一头插进土地里，郭实则拉紧另一端的绳子，两端绷成一条直线，云开嫂一手提着草木灰的篓子，另一只手从篓子里捏了一把草木灰，弯腰沿着粗绳子的标记的直线洒下厚厚地一条草木灰线来做标记，然后郭实拿着木棍，从第一条线横着对齐，然后确定第二列，再是第三列...云开嫂准备过几天在这块地上种土豆，所以每一行的距离都留得很宽。

才量了一半，梅婆子就来了。

梅家婆子娘家姓许，嫁到梅家后，村里人先是喊她老梅家的，后面就叫她梅嫂子，如今叫她梅婆子，个儿不高，很瘦，皮肤很白，脸不大，头上已经生了很多白发，只是她很会摆弄自己的头发，先是把齐腰的头发梳成辫子，然后团在脑后，显得人很精神，双眼皮，眼睛也大，鼻梁挺拔，年轻的时候人材也是不错的，只是高鼻梁下生了一张说话爱夹枪带棒、爱神神秘秘传小道消息的大嘴巴，而且牙齿往前飞，生得也不齐，又配上一个尖下巴，怎么看就怎么不协调，腿脚却很便利，一看到郭家姐弟在量土地，她本来在院子前面的石板上洗衣服的，衣服也不洗了，就穿着粗布围裙过来了。

她自己双眼紧紧地看着粗绳的扯动，眼神一刻也没有散开过，好像土里埋了一块金疙瘩一样，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还没话找话：“大姑娘放假了啊？城里上学的娃儿就是放得晚咧...”一会儿又问郭实：“这大娃儿又长高了，男娃子长得快啊，顶上姐姐了！”

郭家姐弟都知道她的小心思，就是想来看着，生怕郭家多量了一分一毫去，姐弟俩一交换目光，就知道心里都不愿意搭理，但出于礼貌，也都一一地回答了，等到快量到地界的时候，她更是弯下了腰，鼻尖都要凑到地上了，等最后一条地界线被撒上了草木灰，

云开嫂直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灰，道：“梅家婶子，你看我这就量好了！”

梅婆子背着手是看了又看，然后双眼瞪天，咬紧嘴唇，不知道在盘算什么，然后又笑了笑：“他侄儿媳妇，你说我一个妇道人家看的懂什么？这种事还是要我们男客来掌一下眼呢，你莫怪婶子多事，主要我们是农村人儿，哪里比得上你家有两个大学生能说会算，眼睛清亮呢！”

爱东家西家串的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乃是她们做惯了的，云开嫂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并不上当：“婶子，这哪里话？娃娃儿才上高中，能不能上大学那都是两说，可莫要这么说，大家住得恁近，你看准了来说一声就是了！”

一般人听到这话，都会立刻不好意思起来，但梅婆子道行很深，完全不当回事，笑：“那就有劳侄儿媳妇了，这半下午的日头光也不好，要不就等明天吧！”

回家的路上，郭实忍不住讥笑“手把长的地界，有个什么看头？又能多到哪里去！”

云开嫂就叹道：“娃儿，你哪里知道？多一手的宽度，也能多种一行庄稼下去，这土地又不骗人，种下去就有收成，多打了哪怕一把，两把的粮，那都是粮食！”

郭实一看他妈又要长篇大论地教育他了，立刻也就住嘴了，又偷偷去和郭华挤鬼脸。

只是她们母子三人都没有想到，没有等到明天，当天晚上，梅家就出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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