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歌-我们的年华 补课

进入一月份后，已经下了第一场雪，天气越来越冷，但早操和课间操还是没有取消，只是下课的时候出教室去玩的同学明显减少了，大家都宁愿坐在教室里，哪怕是不做作业，彼此聊聊天，互相给好朋友搓搓手也是可以的。

因为天气太冷了，学生们又需要随时手握着笔，根本不能带手套，哪怕戴那种露出手指的半指头手套都不行，因为不方便握笔去做笔记、做作业...许多同学手上都生了冻疮，手指关节处又红又肿，稍微一热就特别的痒，可再怎么挠，都解不了那种似乎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痒，所以冻疮膏几乎成了班级同学们都会彼此会分享的好东西了。

教室里没有任何取暖的设备，只能靠本身穿的厚，然后关紧门窗来积累一点热意，而每次一开门间不仅会带进大量的风和寒意，还会吹走将本就稀薄的热气的，所以坐在门后几排的同桌对这一点更是深恶痛绝。

加上每一个进教室的同学又不会每一个都记得将门关严，针对关门这事班上已经爆发了好几次小摩擦了，何年对此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在门边贴了一张大大的白纸，上门特意用黑笔加粗写了：“进出请随手关门。”的提示语。

但就何年在吃饭时偶尔露出的抱怨来看，这也没有多大用处。

这根本原因还是天气太冷了嘛，不过郭华没有说什么，只是以很理解的眼神看着他，快到本学期的结尾了，何年作为班长事儿特别的多，帮老师准备资料啦、协调各科老师寒假补课的时间啦之类之类的。

是的，郭华她们才高一，寒假就要开始补课了-寒假两个多月，一个半月都在补课，偏偏家长们还都很接受，一副我们孩子特别优秀，才要补课咯的强烈的荣誉感，至少郭华从自己母亲的语气里是听出了这一点的。

不过她已经没有刚进入高一的那种不自在和排斥感了，在日复一日地紧张学习中她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快节奏，并且还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担心自己以后分到平行班后反而习惯不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郭华的成绩有何提升，按整个班级排名来说，她还是偏科严重、长期总体分数掉队的学渣一枚，但她已经乐观很多了，目前她在恶补英语等其他学科，争取拉分。

是的，这也要感谢何年，他送的复读机很有用，至少在练习听力部分卓有成效。

知道何年补送了她生日礼物后，她的其他朋友也纷纷不甘落后，先后送了她《英汉大辞典》、《数学五年模拟三年高考》卷子若干、《王后雄.课材全解》、《英语听力全解》....真的是不可谓不贴心了。这样一来，她成了这堆人中课材资料最齐全的那一个，就连新同桌林承安也经常向她借资料了。

是的，她的新同桌，就是林承安。

该怎么评价她的这个新同学呢？如果按客观公正的说法，他应该算半个谭均+半个谢灵通的组合，他是体育生，人高马大，全科都稍微有一点差，能进这个班全因为他也有可能被保送体育学院，但脑子比谭均好使，所以话很多，还特别能找话题，呱唧呱唧的，这一点像是翻版的谢灵通，但也没有聪慧到一定程度，所以理解不了郭华有的时候隐忍着不想搭话的微表情。

好在最后一个月基本就是考试、复习再考试的重复，留给他们玩得时间也真的不多，大家都在铆足劲儿学习，郭华临时抱佛脚，连着几天做数学卷子做得头都要晕了，所以最后真的期末考试的时候，她也和班上大部分同学的第一感觉都一样了，不是紧张，而是终于来了的轻松感。

学习一学期，期末考就2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高一的期末考，特意留在最后考的，初中部都考完了放假了，高中部才开始考试，整个校园里空了一大半，而且考试两天，都在下雪，整个校园里更是静悄悄的，没有多大人声，教室里，只有刷刷地落笔和纸张翻页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监考老师的咳嗽声。

考完成绩很快就被批改出来了，接下来又是老一套的排名-评讲，整个学校里只有初三、高一、高二、高三在补课，即使期末考试结束了，郭华她们的生活依旧是教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操场大部分时间是空着的，篮球场更是关着门不让学生进入，晨操和课间操取消了，体育课自然也取消了。

这样一来，谭钧一帮人就没法打篮球了，只好在教室过道里拍球作为排解，只是被楼上的高二学生们投诉了几次声音扰民，他们又没有办法往室内挪，学校里室内体育室里堆满了各种垫子和器械设备，塞不进这许多人，严老师只好和学校打了个申请，将厨房和女生宿舍之间的，本来是用来放厨房物料的屋子空了一间出来，把他们集体拉过去集训了，每次经过食堂，都能看见一堆大小伙子光着膀子，苦哈哈地练习高抬腿、或者拉筋。

高一的女孩子们已经普遍进入了青春发育期，也会私底下羞羞答答地像同寝室的女生借个面包用（面包：高中女生对卫生巾的隐晦说法）个子都长高了，胸部也开始发育，脸庞像鲜嫩的水蜜桃一样，开始变得红润，面颊和嘴角生出浅浅的绒毛，眼睛也变得水汪汪起来，有的心思也开始活泛了一点，经常有意无意地、有事没事地就往那跟前逛一圈，装作不经意的往里面望上几眼，然后就面颊泛红，捂着嘴和好友们悄悄说几句。

谭均虽然成绩不好，但胜在个子高，身材也好，过长的校服，稍微矮一点的男生穿起来就像笼了一件麻袋一样，只有他每次还会露出脚踝和手腕，而且还是生得一副极为青春的阳光少年的面孔，自然赢来很多关注的目光，于是就搞得谢灵通很有紧迫感。

本来他和谭均就属于很隐秘的那一类朋友，人前根本就不能露出一丝亲密感，所以心里一直没有安全感，不论人前还是人后，他都不喜欢别人，特别是女孩子的目光多停留在谭均身上，只是在心里，他又为自己这种小心眼的情绪而感到羞耻，继而对他俩的这种关系感到灰心失望，这还有什么意思？这还有未来可言吗？这真的值得吗？

这种又嫉妒又羞愧的又失望的隐秘的情绪，谭均这个马大哈是理解不了，也体会不到的，而且也是没有时间来细想的，如今他每天训练的强度都很大，也没有多少时间来谈情说爱。

他又无人倾诉（因为他自以为是瞒过了郭华的），所以经常趁着补课的空隙，就一个人坐着生闷气。

不过谢灵通的这些小情绪，他自以为自己处理得很好，已经完美做到了表面平静如水，纵使心境已翻起翻天巨浪的那一步，所以就连叶宛、杨梦等几人都没有看出什么不对，

只是却是瞒不过心细如发的郭华的。

郭华从小就是孤独的，也是敏锐而敏感的，很多事情，在旁人都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她只需要稍微一细想就能明白过来。

一般来说这不是什么大的缺点，但只有这一次，郭华是非常痛恨自己为何要长一双善于观察、细致入微的眼睛，甚至对自己还有些生气了，因为她自己知道这件事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不去做点什么的冲动。

在看了几天谢灵通暗地里的那张怨男脸后，她觉得真的已经是看够了，而且她仔细观察了好几天，发现这货居然一直保持这种状态，根本一点儿好转的迹象都没有，刚好这天他们又在

一起做数学作业，她就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是不是谭钧有许久没有和我们一起做数学作业了？他们这些体育生都不用交作业吗？”

谢灵通立刻道：“他们现在是在训练，体育特长生需要提前体育会考，和我们高三那个会考不一样，需要提前考试的，而且项目更多，所以现在他们是有时间就在训练，你没听老严说，他们早自习都可以不来上的？天天练长跑，训练强度大，又必须吃得多，怕营养跟不上，身体吃不消，所以都胖了一圈的。”

....他胖了吗？谁会在意这些细节啊！于是郭华继续隐晦地开导他：“这真别说，以前看他大不咧咧的一人，没想到如今如今也是努力起来了，还有你听说没有？他家里都没人管他的，没妈，老早就去了，有个爸，但也和没有差不多，想起了就可怜，他也才十几岁吧？什么训练、什么学习，这些事就他一个人自己扛了，这也真够难的，如今他是你同桌吧？以后你还是要多关心人家，对不对？”

谢灵通心里那个气呀，心想我哪里没有关心他了？谁给他一天不落地带牛奶和早饭了？谁不忘一天几次地去看他训练了？明明是他自己像个花蝴蝶一样，成天亮他那长胳膊长腿，招蜂引蝶好不好？！偏偏他又不能反驳郭华的话，只好含糊地点了点头。

虽然当时是有点生气，但谢灵通回过神来一想，也真的对谭钧的训练开始感觉有了点压力了，本来谭钧的文化成绩就是一塌糊涂，全靠体育特长的分数来特招入大学的，所以他现在全身心地、努力训练，甚至不得不因此减少了和自己的一些互动，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啊？那训练的时候，即使在大冬天，经常要运动就要出汗，又为了增强动作的敏捷度，必须要穿的少，那露出身体曲线来，也不是他的本意不是？至于其他那些去看他的女生，更不在他可控制范围之内了，他又怎能要求别人去，或者不去看他呢？

他这样一想，心里那股气也就渐渐地烟消云散了，又开始回到他自以为的那种偷偷摸摸谈朋友的状态了，他自然不知道，他最好的朋友，曾一度为了他的爱情操碎了心，同样他也不知道的是，在他和谭钧的关系没有明朗前的大半个高中生涯里，郭华同样用自己的方法，多次隐晦地帮助维持过他们那段自以为隐秘的爱情。

大人们都说，爱情讲究的是两个人共同的结果，如果两个人遇到问题的时候，都没有用心去维系，去理解，去包容，那这段感情八成是长久不了的。

但在郭华看来，谢灵通和谭钧最终能够修成正果，这其中也免不了她的功劳，以至于在十多年后两人的婚宴上，她作为证婚人婚礼致辞，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是亲眼看着这段感情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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