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云梦君 第八十一章封伯

弘治皇帝却是不露声色，在众人目光下，他依旧很泰然地再抿了一口粥，带着温热的粥水入腹，和从前的粥口味不同，这一次，因为拌了番薯，所以粥水里也带着香甜，比之从前的白粥，显然可口了许多。当然，弘治皇帝毕竟见多识广，什么都吃过一些，倒也不至于过于夸张。

可就这已足够令弘治皇帝心里一凛，要知道，寻常百姓，能有黄米做粥，能果腹，就已满足，那里还敢奢望其他。

而这番薯……竟……弘治皇帝眼前一亮。

当然了，口感和滋味，还不是主要的。

这粥里没有多少米，他最想知道的是，这东西能不能饱肚。

于是，他一口气将这一小碗粥直接吃了个干净。平时他进膳，都是细嚼慢咽的，可今日似乎急于想知道成果，于是乎风卷残云，一口气吃完了，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倒是有点撑了。

许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他，在吃到这种见都没见过的食物之后，胃口大开，于是便多吃了几碗。

姬子梦则是笑吟吟地去剥了一个烤熟的番薯送上来道：“陛下，这个口感更佳。”

“哦！是吗？”弘治皇帝只看了一眼，就很不客气的接过了。

姬子梦剥皮的时候，特意留了一点底没有剥，为的是方便弘治皇帝抓取，这一抓，弘治皇帝保养的极好的手顿时留下了两道黑灰。

一旁的萧敬有点儿急了。

一旁的大臣们也都急了，看着陛下吃如此有胃口，大臣们不仅也吧唧嘴巴，咽了口口水，喉头滚动，他们竟然也饿了。

这这能不饿吗？户部之外的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番薯的芳香，何况这下找车以后，大臣们便拉着弘治皇帝要求处置姬子梦，一连谏言到了现在，大臣们都吃过一粒米。

可弘治皇帝却是乐了，他不在乎，带着期待，轻轻的尝了一口烤红薯，嗯……味道比方才的红薯粥更加浓郁，肉质松软，香！甜！

要知道，寻常百姓，便是连盐，一般都舍不得吃的啊。

可这番薯……

弘治皇帝拉下了脸来，他抑制住了内心的激动：“这红……”

“红薯。”姬子梦有些忐忑，皇帝毕竟什么山珍海味都尝过的，倘若觉得口感不好，这功劳就要打折了，若是嫌弃，卧槽，那岂不是跳楼大甩卖？带着自己的小姨子跑了？

好在姬子梦是白白担心，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小姨子。

“对，红薯。”弘治皇帝凝视着姬子梦，还有一些事，没有问明之前，他还不敢真正乐起来！就怕这东西有什么坑啊！于是他很认真地道：“当时是亩产三十石？”

弘治皇帝显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多年梦寐以求的事情，竟然真的在今天实现了。换做是谁恐怕也无法相信，这竟然不是梦，而且是真的。

弘治皇帝怕了，他生怕自己又被人欺骗了。

姬子梦自然明白了弘治皇帝的心思了，便道：“我徒儿张信以及诸多种地的行家里手、亲自精耕细作的，所产的番薯，确实为每亩三十石，臣想，若是寻常人，亩产二十石，是没有问题的。”

其实莫说是三十、二十，就算是十石，就足以活人无数了。

弘治皇帝看了一眼张懋，心知姬子梦理应没有虚报，他想了想，又道：“此物如何储藏？”

姬子梦、英国公张懋老脸一红，便不敢回答了。

这要是告诉弘治皇帝，那不是欺君吗？

他们可没那胆子敢直接告诉弘治皇帝，陛下，其实番薯，只产了二十四石。

那不找死？

姬子梦连忙岔开话题，道：“挖地窖即可，寻常农户，本就有地窖，就算是新挖，其实也不过是出一些工罢了，臣以为，若是推广了红薯，陛下可暂下一道旨意，让各州府免征半月的徭役，让百姓们在农闲时，好挖取地窖。”

感觉像是比建谷仓麻烦一些，不过也麻烦不到哪里去。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心里则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生怕这么好的粮食竟然无法长期的储存，哪怕是只能保存一个月，如果种多了，那岂不是要烂在地里，或者是烂在家里。

姬子梦笑得很是纯良，他完全不顾后面的大臣们的鄙夷不屑，继续道：“陛下，这红薯倘若是晒干了，便可制成薯干，可以作为干粮使用；若将其磨成粉，则又如面粉一般，可以做成各种吃食。其实……若是这东西种的多了，人吃不完，还可以用来喂养牲畜的……”

这番薯，所救活的人，怕将来要超过百万千万了吧。

猛地，弘治皇帝脑海里又想到了，倘若早些时候有这番薯，那西山又何来的那么多流民呢？

弘治皇帝的眼睛，竟是湿润了。

是的！若是大明在早些时候有这等高产的粮食，那么恐怕大明朝早已经再无饥荒了。

弘治皇帝是个真正把天下百姓放在心里的人，所以才如此看重粮食。

现在番薯的出现，能起到如此大的作用，他又怎么不激动？

只见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龙颜大悦！有了这番薯，再不担心天灾了，天灾来了又如何，粮食的产量足足可以增产即便不是三十倍，那至少也是十倍。

何况当姬子梦说到，其实这番薯即便是在荒山之中，也可以开垦耕种，这更令弘治皇帝眼前一亮。

这样说来，该种粮的地方依旧可以种粮，而从前本无法种粮的土地，或是寻常的劣田，则可以用来种植这红薯。

没有人比弘治皇帝更清楚这东西的价值了。

薯叶可以做菜吃，果子可以充饥，还可以喂畜生，只是寻常的小户人家哪里敢养畜生啊，这畜生一张嘴，顶几个人丁的口粮了。

一下子，方才君臣们刚刚在一起唇枪舌剑的问题，像是一下子荡然无存了。

若是趁现在赶紧培育，兴许明年就可以大规模种植了，这北方的用粮，也在也不要看那南方士绅的脸色了。

若是早早推广开了，这米鲁不就早平了吗？还有那该死鞑靼人不也可以以大军之势扫平大漠了吗？

方才兵部和户部为了粮食而争执，各省如何紧急调粮入京，而户部以近年来多发灾难，粮食早歉收了，那里还能支撑的起大军、京城所需。

这些原本是天大的事，却因为这小小的红薯，至少暂时而言，在人口没有急剧的增长时，一切……都成了小的不能再小的事。

此时，弘治皇帝脸色一正，手指着这番薯，决然地道：“传旨，红薯列为贡品，令西山每年送五千斤入宫。”

呼……群臣沸腾起来，南方大臣们更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陛下的态度不言自明，这番薯，口感一定不差，陛下很喜欢。

“此物……可以推而广之吗？”弘治皇帝死死地盯着姬子梦。

姬子梦断然道：“怎么……陛下没有看过臣的奏折吗？”

弘治皇帝眉头一皱，英国公张懋心中这才想起来，姬兄弟让他帮忙上奏的事情。

连忙从怀中取出一本奏折，满头大汗，请罪道：“老臣有罪啊！请陛下治罪，姬先生的奏折，还在老臣这里……”

萧敬连忙赶紧接过奏折，弘治皇帝快速翻阅了起来。

英国公张懋也跪在地上，继续请罪，未得陛下的吩咐，他不敢起身。

姬子梦写的正是《番薯屯田策》，他在奏折详细的写明了，眼下番薯虽好，产量高，但是它的缺点却还不知道，若是大规模推广，恐怕会引起百姓骚乱，况且番薯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比如说任何种植才能提高产量，又需谨慎什么病虫害？等等。

况且番薯生长适合什么土壤，这些都是需要不断摸索的，这是万万不可操之过急的，也不可直接动用朝廷的命令，强行推广，若是因此而导致百姓们的庄稼收成受损减产了！那么势必百姓们又要生出怨言的，指不定又是一场米鲁之祸。

所以，姬子梦建议成立一个专门负责番薯推广种植的屯田所，徐徐图之，让百姓亲眼目睹番薯的种种妙处以后，相信那时不用朝廷用命令推广，百姓们也自然很乐意的去种植番薯。

而屯田所除了在推广之外，更应该番薯如何种植的过程中，应该仔细的研究这过程之中需要注意什么以及如何提高番薯的产量，以此来帮助百姓们更加合理的种植番薯。

弘治皇帝看得很仔细，不得不说他先前光顾着高兴幻想着自己的王图霸业。却忘了这么一个事情，若不是姬子梦这么一提醒，那恐怕！番薯推广种植，真的被他下诏书，恐又要生出许多麻烦来。

弘治皇帝看完后，长叹一口，道“卿何以如此博学多策也！”

姬子梦“……”

姬子梦听到弘治皇帝这毫无理由的夸赞，自己也是乐醉了，连忙趁此机会，又向弘治皇帝上了一道请功的奏折。

弘治皇帝也是接过来仔细的瞧了瞧，老半天，脸上尽是疑问。

“姬卿，为何不给自己请功，反而给自己的弟子，与之无关的他人请功？”

刘健站在一旁，心里不由骇然，他盯着弘治皇帝，此时，有些不太明白了，这妖人……德行竟还不错，从前不都说他缺德吗？

弘治皇帝把两道奏折，递给了刘健，示意让他们传阅。

刘健原本在听闻弘治皇帝发出感慨之后，便已经猜测到了一些其中的详情，可是在真的看了这两道奏折以后，他也是懵了。

世界竟然还有如此的不贪功的人？

这可是，破天大功啊！

姬子梦一瞬间，便想起了自己这做的风险，连忙转而又变了一个脸。

笑嘻嘻的道：“其实臣向陛下讨一个爵位，以后臣就打算靠吃这一点点功劳养老了”

弘治皇帝“……”

刘健“……”

众大臣们“……”

就连英国公张懋也是始料不及啊！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