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又看了看那男子,手慢慢放下了,一切都恢复平静,只剩下那优美的高山流水,回荡在这空荡的大地上。
她闭上眼睛,流下了泪水,嘴角却带着笑容,她突然有点明白了,什么是偶尔的甜。为什么他宁愿经历生老病死,痛苦离别,承受失去,都要留在这里。
因为这就是生命最美好的地方,因为生命短暂,所以时间才那么珍贵,因为有了痛苦,所以才懂得了快乐,因为有爱,所以拼命想留,哪怕只是多一分钟,或是多一秒。
琴声缓缓停了,男子微笑地问:“弹得还好吧?”
茶茶睁开眼睛,仍是笑中带泪:“很好。”
“那我就先回去了,我希望,以后有机会,还能弹给你听。”男子真诚地道。
“谢谢。”
就在男子准备离开时,他似乎听到了什么,疑惑道:“什么声音?”
茶茶平静道:“没什么,是有人来了。”
这时赵吏带着一众鬼差跑了过来,远远的立在一旁,
“不,在上面!”男子抬起头,用他看不到的眼睛望向天空。
“是孔明灯!”小安道。
夜空中飘着许多盏孔明灯,发出了一闪一闪的黄色光芒,就像是黄色的星星在空中闪烁,看下去是如此的美丽而平静。
男子笑道:“我想起来了,今天是中元节!孔明灯很漂亮吧?”
“很漂亮!我从来都没看见过。”茶茶也微笑着说道。
“我听得到,孔明灯真的很漂亮,就像是星星流过天河的声音。”男子依旧仰望着天空,听着那回荡在耳边的声音,感受着那份美丽。
云溪也被天空中的孔明灯吸引了心神。
上一次看到孔明灯,还是在孟婆庄,在梦中。那时候他不是他,而是一个叫做‘长生’的修士。
三七告诉他,每年断情日,这些鬼差阴兵便将思念之人的名字,写于这孔明灯之上,放出冥界,以寄思念之情。
也不知她今日有没有放灯。
三七确实放了灯,可灯上写的却不是他的名字,也不是‘长生’的名字,而是‘阿香’二字。
可是放飞了孔明灯,三七还是思念起了云溪。
阿香说,思念一个人,他便是头顶的云,耳畔的风,眼里的花,行过的路,走过的山河。
她那日从人间回来,在孟婆庄喝的大醉,她说:“江东如旧,故国不在,我抬头,天上的云是他;吹过耳畔的风是他;江水潮来潮去,每朵浪花都是他;我看过漫野山花,漫山遍野都是他;我行过万里河山,万里河山全是他……
你若说一句喜欢我,我不会嫁给他,你若说一句喜欢我,我会留下来与你一起……”
然后她放了一盏灯,上面写着‘伯言’二字。
阿香那时,在江东有个叫陆议的,出身江东大族,后官拜吴国丞相,他的字便是伯言。
后来他改了名字,将那个议字改为逊字,名为陆逊。
长生说,逊字拆开……即为追孙……后人一直不解,陆逊为何改名,原来,是这么简单,原来,只是为了思念一人。
他一定很喜欢阿香。
为什么相爱的人总是不能在一起呢?
三七将云溪的分析告诉了阿香,阿香却哭道:“我竟没想到!终我一生!他从未对我说过喜欢二字!我亦从未对他说过……我们彼此倾心一世,到头来他不知我,我不知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三七盛了一碗孟婆汤捧到阿香的面前,道:“阿香,这汤你喝了吧。”
阿香推开她手中的汤。
“有些事,记不住,有些人,不敢忘……世人说饮鸩止渴,哪知有人靠那鸠毒活命……”
有些人,不敢忘……
饮鸩止渴,原是如此。
三七同样不想忘了云溪。
阿香……
三七突然悲从中来。
她唯一的朋友,唯一的知己,竟是因她而死。
“佼佼佳人,江东之畔,风之萧萧,雨之寥寥,思之不见,佳人不还,江东之畔,埋吾相思……”
三七唱着阿香教给她的故国歌谣,在漫天的孔明灯下款款地舞动了起来。
这支舞她已经练了不知多少年,这么多年,独练这一支。
“阿香,莫要再说我笨,我现在可是跳的比你还要好了呢。”
一曲舞罢,三七擦了擦眼泪,又坐回了门槛上。
阿香不会再来了,但云溪,终有一天会回来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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