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孟婆庄。
今日人间下了雪,经了红尘,坠入黄泉,纷纷扬扬,牵扯不清。
王小鹿的头戴了一个毛护耳,栽于花盆之内,闭目不语,与那曼殊沙华同置于窗台之上。
三百岁的曼殊沙华,叶片焦黄,仍是枯枝败叶的一盆。
三七舀了一勺黑汤泼于曼殊沙华的盆中,黑气上浮,王小鹿便睁眼叹道:“臭死了……三七,明年可是瓯濯年?”
她叹道:“是了,我这曼殊沙华也都三百岁了,竟还没有开花……”
王小鹿便道:“我是说,你这孟婆,明年便六百岁,熬出的汤竟还是臭的!我听些鬼差讲,上代孟婆的汤,极鲜极美,甜如初恋!”
三七瞪了一眼王小鹿。“阿娘的汤,我自然比不得,而且,我缺了一味汤引……总是熬不成。”
三七又想起年幼之时,每日在孟婆庄内,瞧阿娘熬汤。
瞧那大勺搅动汤汁,汤鼎之内,流云卷雪,熠熠生辉。
“阿娘何时教我熬汤?”
孟七瞧一了眼三七,笑一笑便道:“孟婆汤需八泪为引,一滴生泪,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五寸相思泪,六盏病中泪,七尺别离泪……”
说道这时,只觉前情翻涌,一时堵住了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一边说,三七一边跟着念,此刻便掰着手指道:“阿娘,你说的只有七味,第八味是何物?”
“第八味……我忘了。”
忘了便好,每日熬的是忘情的汤,恨不得取了一碗汤喝了。
但是,舍不得。
一段情事,过去了便过去,能留下的,只有回忆,如何舍得。
三七急问道:“那三七如何熬汤?”
“你还小?急什么,待你大了,便自然会了……”
见阿娘不悦,三七不敢再问。
是夜,母女二人躺在床上,三七翻来覆去,睡不着。
孟七便骂道:“三七!你如何不睡,还在这里烙饼,明早还要起身熬汤!”
三七道:“阿娘,那孟婆汤是孟婆熬的,我既出生就是孟婆,却为何不会熬汤?是大家都不会,还是独我不会?因想为不明白,故此难眠!”
“阿娘幼时,也不会熬汤,阿娘也有阿娘……只是,这最后一位汤引,却不是阿娘能教你的。”
“那要何人来教,他何时来?”
孟七摸了摸三七的头,道:“阿娘不晓得?总有的吧,咱孟婆氏,命该如此……但你缺了一窍精魂,性子憨痴,生的丑陋,倒不像孟婆了……这样倒好,我愿你永不会熬汤,说不定可逃此劫!”
三七眼皮渐渐沉重,很快便睡去了。
……
孟婆庄内,三七打着瞌睡,口水直流出来,口中不断的呢喃着:“好香,好香……”
庄外突然穿来一阵马嘶之声。
窗台上的王小鹿向外望去,只见那孟婆庄外细雪纷飞,一匹乌黑的骏马带着一辆华贵的那车驶了过来。
那车在庄外停下,驾车的两个黑衣女官翻身下车,一女官掀起车上的帘子,另一女官恭敬地伸出手,道:“郡主,到了!”
一浓妆艳抹的女人歪歪扭扭的下了马车,嘴唇涂的青紫,颇像那中毒而死的女鬼。
她拿起手中的酒壶灌了一口,扫视了一圈,醉醺醺道:“这是哪啊?”
一女官赔笑道:“郡主,这是孟婆庄啊,您常来的……”
女人思忖了一番,方才点头道:“不错!这黄泉内,也只有这孟婆庄可藏人了……待孤拿了人犯!定叫他生不如死!先歼后杀!”
言罢大喝一声,一脚踹开孟婆庄的大门。
三七被一声巨响惊醒,方才睁眼,半梦半醒,只见一张桌子冲自己横飞了过来,尖叫一声,迅速的躲在灶台后面,又听见外面有人喝道:“人呢!怎么没人!”
这声音的主人她认识,而且极熟,晓得她喝醉了在耍酒疯,于是小心翼翼地上前,赔笑道:“阿香,为何砸我的孟婆庄,可是又喝醉了……”
阿香骂道:“放肆!孤乃……孤乃……”
“江东郡主。”三七提醒道。
“孤乃江东郡主!竟敢直呼孤的名讳!汝是何方乡村野妇,来人!给我拉出去!”
“郡主,这是孟婆三七啊,您又忘了!”一位女官连忙上前介绍。
三七只觉阵阵奇香扑鼻,凑过去闻了闻道:“阿香,你今日可是熏了新香,如此香甜?”
“起开!”阿香嫌弃的推开三七,“憨货,孤且问你,方才你可瞧见一只生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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