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炸开的脸
老陈一直都相信一句话。
不管是做什么事,最关键的不是做事用的工具,而是什么人做什么事,正如同他祖传的这个陈家老店一样。
陈家老店的确是老店了,外表看上去实在并不好,甚至有些破旧,可这里的客人偏偏是其他客栈酒店客人的至少一倍,他的许多竞争对手都不明白为什么,而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这个人。
因此他一向认为无论做什么事,最关键的不是做事的工具是什么,是什么人做什么事。
那位刀客是位跛子,用的刀看上去也非常破旧陈旧,可他相信那个刀客,因此他相信即便这位刀客手中捏着的是一口木刀,也一定能帮他完美的解决这件事情。
跛子刀客的居所就在那位满脸刀疤剑痕客人的隔壁,这一点老陈已提前告诉他了,可关于这些他都不太在意。
——世上极少有什么事情是能令他非常在意的了。
特别是自从他从那个地方回来以后,他感觉整个人都已不算是人了,此时此刻倘若有人杀了他,他也不会半点憎恶那个人,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
可他不是那种寻死觅活的人。
活着比死更困难,可他要活着。
生活已给他无数的苦难无数的折磨无数的陷阱,可不管如何他都要活下去,他绝对不能认输,不管是对人也好,还是对上天也罢,他都不愿意认输。
何况即便他想认输,那口刀也不会让人认输。
屋中只点了一盏灯。
昏黄的灯火根本没有法子照亮房屋,特别是床前位置,还是一片昏暗黑暗,只有少许几道光线会照过来。
他坐在床上,握着刀。
自从他学会练刀以后,他就从未松开过自己的刀了。
他的刀极少离开自己的手,甚至睡觉的时候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手。
他的这口陈旧破旧材质也极其寻常的刀正是他昔年修炼刀法用的刀,他的刀本没有刀法,他的刀本就是一刀。
而今没有几个人可以挡下他的这一刀。
可迄今为止他出刀的次数并不多,他本不愿意拔刀,可有时候却也不能不拔刀。
——这次会不会拔刀呢?
他的一只手握住刀鞘,一只手扶着床板,一双比黑暗还晦涩的眼眸死死盯着手中这口陈旧寻常的漆黑破刀。
他不知道,也没有人可以问,但他已听见了声音,隔壁传来的声音,一种非常轻微的声音。
拔刀的声音。
他拔刀已有至少十万次了,他非常了解刀,比对人还要了解数十倍,因此他听到那一道声音的时候,脑海就浮现出拔刀的声音。
他甚至可以判断得出这一刀不是对人斩下的,而是对着空气斩下一刀。
刀本就是凶器,不到出鞘的时候,绝不出鞘,为什么有人要对空气斩下一刀呢?难道这人是用刀斩蚊子吗?他否定了这种可能,一个用刀的人,绝不可能做出这种无聊的事情。
原本因为那件事,他的情绪有些低落,可如今他总算已寻到了一件看上去有趣的事情了。
他立刻起身,推门走出了房间。
他是个跛子,虽然也可以令自己不用发出声音,可他没有这样做,他像平时一样行走,经过了身侧的房间。
房屋中也有一盏昏黄的煤油灯。
他通过纸糊的窗户,一边行走一边扫过屋中。
他和寻常人不一样,有许多地方不一样,其中之一就是眼睛。
他的眼睛可以捕捉到极其微弱的光,因此只要一点光,他就可以瞧得很清楚,
这一点并非是天生的,虽然世上的确有天生夜眼的人,可这一点是他通过极其艰苦严苛的训练得来的本事。
他以前修炼这种本事的目的是刺探、防卫、反击。
而这三点基本上都是围绕着一个词汇——报仇。
可等到他准备报仇的时候,发现所谓的仇恨居然和自身没有一丁点关系,这已不仅仅是可笑,而且还是说不出的恶毒。
如今他将这种本事用在打探上面了。
他是个很冷静的人,远比老陈还要冷静。
他瞧见的人虽然比不上老陈多,可见识比起老陈要广博的多了,世上已极难有什么事情可以令他惊讶了,遇上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的第一反应也不是惊讶,而是进行一种非常冷静非常理智的分析。
透过窗户,他瞧见那个坐在椅子上,对着空气挥刀的人。
这个人的手很纤细,手中捏着一口短刀。
短刀一次又一次在半空中挥过。
他一共瞧见了这人会了七刀。
第一刀使用的是祁山派的冷风扑面、第二刀用的是华山派的拂柳如风、第三刀用的是军士用的霸王劈山、第四刀用的是武当派的白鹤展翅、第五刀用的是唐门的刀法、第六刀用的是嵩山武学、第七刀施展出来的是少林阿难刀法。
这个人的每一刀都使用的并不算很好,只有其行,而没有其神。
那人挥刀的动作他都瞧在眼中,可这人为什么挥刀,他不知道。
但很快他就瞧见那人那张布满了刀痕剑痕的面孔。
他的第一感觉也和老陈一样,不认为这张面孔是人应当具备的面孔,可下一刻他就已做出了冷静的判断——这张面孔是易容术而成的。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现,那人那张脸忽然爆炸射来,可没有鲜血淋漓的场面,脸炸开一瞬间,随即露出了一张极其英俊潇洒的面庞,这人面上带着温和如玉的笑容,原本凭空挥出的刀此时此刻也已停下,收入了衣袖中。
他沉默了。
他可以感觉那个人似乎已瞧见了他。
一阵沉默,他轻轻敲了敲门。
屋中那位年轻公子到了一声请进,他随即走进了屋中。
他不但不笨,而且很聪明。
因此他瞧出来这人是故意引他进屋的,亦或者说当他走进了陈家老店之前,这个人就已设下了陷阱等待他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可还是没有回避,推门走了进去。
或许他只不过寻找一丁点刺激败。
青年公子瞧见刀客走进屋门,就已立刻起身。
他手中捏着的已不是一口刀,而是一把折扇,对着刀客拱手施礼道:“在下上官海棠见过傅大侠。”
一只手始终握住刀的刀客冷冷盯着青年公子一字一句道:“我不是大侠。”
青年公子微微一笑:“可阁下是傅红雪,在我看来傅红雪的确算是大侠,毕竟天罚行动之中有阁下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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