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的天书 第三十章:北面天空出了一道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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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差大老爷，俺听您的。……”朱三瞅瞅朱颗粒，指指身后的城门楼，又瞅瞅跪了一地的大小官员，苦笑,“不过,这揭幕，您是钦差大老爷，有您在，俺们这些人哪敢充大尾巴狼。所以，俺觉得，这，这揭，揭幕还是您来最合适。”

朱三说这话，是真心的，也是有原由的。

本来依照不成文的官场规矩，但凡揭幕仪式都无一例外应该是在场的最高官员来揭幕。可夜格黑来，作为钦差大老爷的朱颗粒不知为啥却提议让朱三揭幕。朱三虽然是个大老粗，做官时间也不长，但这么多年下来，官场的规矩还是懂得一些的。尽管有时候他也会做出一些不管不顾的事情，但太出圈的事，他可不敢逾规越矩。

“哈哈哈。”朱颗粒大笑，“朱三兄，此话差矣！你是天州县的父母官，揭幕应当应份，名正言顺。况且，您朱三兄可是……”朱颗粒指指天，苦笑，“本钦差岂能越俎代庖。”

“可，您是……”朱三还想说话。

“朱知县，”朱颗粒拍拍朱三肩膀，瞅瞅天,淡淡一笑，“皇恩浩荡，吉时良辰，耽误不得啊。”

“那，俺就听你的。”朱三叹口气。

“……”朱颗粒没有吭声，只是点点头。然后正冠整衣转身向台上跪着的众官员摆摆手，“诸位兄台，都起来吧。”

一众大小官员像得了大赦令一样纷纷从地上爬起来。虽然跪了好长时间，但每个人看上去都还很精神。

朱三朝一直站在台前的秀才打扮的人做了个手势。

秀才连连点头，朝台下也做了个手势。

顿时，鼓乐齐鸣，鞭炮，锣鼓响成一片。

朱三和大小官员从西侧下了临时搭起的台子，来到了城门洞前停了下来，面朝城门，先是行三叩九拜大礼，然后仰头注目。

城门洞上方原有的徵南门砖雕已经被红布蒙了个严严实实，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一个衙役端来了一盆清水。

朱三正正衣冠，净手。然后，走到悬垂在城门东侧墙上的红布条下摆跟前。

秀才扯着嗓子高喊：良辰吉时，恭请圣皇御笔赐字。

朱三的手刚要碰到悬垂下来的红布下摆。

天空响起了一阵闷雷。声音不大但回声不小。

“……”朱三下意识收回了手。下意识地瞅向天空。

天空，水洗一般的蓝天上漂浮着淡淡的白云，只有北边好像云彩很多。

又是晴天打闷雷。这已经是今前晌第二次打雷了。

细说起来，其实晴天打闷雷在天州县并不少见。不过，民间却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最让人恐慌不安的一种说法就是：晴天打闷雷是有人违背了天意，老天发怒了。

朱三是土生土长的天州人，做官前又是天州县城里出名挂号的屠户，民间的种种说道他最清楚。况且，他的长兄就是被晴天打闷雷吓死的。

朱三家里说起来是天州县城出名挂号的屠户，但在朱三的记忆里，小时候，平常吃的最多的就是动物牲口的下水。除了过年，家里能正儿八经吃上顿肉，还有一天也能吃上肉。那就是农历八月二十八。

传说：这一天是三国大将张飞的生日。

张飞早先是屠户，后来被屠户们奉为祖师爷。

每年的这一天，朱三家都要照例奉祀祖师爷。

朱三记得很清楚。

那年，娘刚把供养[注：1]摆好离开祭祀的小屋，他便瞅见哥溜了进去，也就是一会功夫，哥出来了，一边走一边朝他直招手。俩人前后脚刚走到后院柴禾堆后面，哥从怀里掏出一块煮熟了的巴掌大小的五花肉，冲他直笑。

也就在这时，天空响起了一声闷雷。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咯叽[注：2]上了眼睛。他打小就怕打雷。

等他睁开眼睛发现：哥已经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哥死了。

大人们说：哥偷拿了祭祀的供养，被雷劈了。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小三十年了，想起来，朱三至今还心有余悸。

“……”朱三浑身直打哆嗦。手足无措。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

其实，不光朱三，此刻在场的所有的人，包括拥挤在城门楼前看热闹的草民百姓，还有大大小小的官员们，都无一例外地被突如其来的闷雷震住了。所不同的是每个人的反应不同。

朱颗粒急匆匆地走到朱三身边，拽拽朱三的胳膊，声音很小，但中气很足，“朱三兄，时辰已到，该揭幕了。”

“这……”朱三下意识地瞅瞅天。

“哈，哈，哈。”朱颗粒大笑，“朱三兄，这是天鼓。是天神在为天州县的父老乡亲擂鼓庆贺。”

“……”朱三直勾勾地瞅着朱颗粒。他和朱颗粒虽然共事不多，但朱颗粒能谝扯[注：3]，死人都能说活，他还是知道的。

“朱三兄，泱泱大国，朗朗乾坤，普天之下，有几个府县能得到皇上御笔赐字，如此皇恩浩大，难道不值得天神共贺吗？”朱颗粒眉毛不停地抖动着。“朱三兄，皇恩浩荡，良辰吉时，作为臣子，天州百姓的父母官，……”朱颗粒没有把话说完。

“那，俺这，就揭，揭幕。”朱三说着伸手去拽红布。

奇怪的事又发生了。

红布下摆飘了起来。

朱三跳起脚去够。

天地间没有一点风。城门楼上垂下来的五颜六色的彩带没有一点飘动。

红布下摆越飘越高。几乎与此同时，蒙在砖雕上的红布抖动着滑落了下来。

砖雕现了出来。

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辰天门。

不过，在正午阳光照射下，本来金光闪闪的大字却闪露着股股寒光。

几乎与此同时，城楼后北面天空出现了一道虹，是红色的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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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供养：天州方言。祭祀用的供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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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

咯叽：天州方言。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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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3]

谝扯：谝：音同瞥。天州方言。能说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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