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初根本不需要找人打听,十字路口有前往市一医院的路标提示。
市一医院是轻易地找到了,但在医院找庄炳坤病人,倒是费了一番功夫。正初经过各大病区的寻找,最终只得到了这样的答复。肾内科一护士对他说:“庄炳坤患者,确实是我们的病人,他前段时间一直来做血透。病人现在转院了,我听说是他找到了肾源,做换肾手术去了,不过,病人转去了哪家医院,我就不知道了。在我们省内,能做换肾手术的医院也不多,你一家一家医院去找,肯定会找得到的。”
正初谢过,却不想再找下去了,因为,在他的心里,对庄洁多了一分同情,因而有了原谅她的想法。庄洁欺骗自己,自由她的苦衷,帮不了她,也不能断了她父亲的生路。
就是这样,正初说服了自己,在无奈中回到了公司。一路上,他思来想去,在庄洁这件事上,确实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总得给公司一个交代!
摆在他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引咎辞职走人。正初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唯有提交辞职报告,以谢张乐心和狄安宜对自己的信任和栽培。
奇迹没有发生,集团董事会同意了他的辞职请求,甚至没有一个人出面挽留。
正初在狄安宜办公室,接受辞呈答复。狄安宜说了一些场面话,正初聪充耳即过,只有那么几句,叫他听后五味俱有。狄安宜说:“正初啊,我其实一直想保你的,可是张董那边决定了的事,我也无能为力,你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来跟我说,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来帮你。正初,我对你怎么样,你的心里应该清楚,只要你愿意,我什么事情都愿意为你做,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除了名份给不了你,你听懂我的话了吗?”
这是一句非常透明的话,也是狄安宜唯一一次的直白,却像一记太极拳,看似轻轻地击打在了正初的身上,但他犹如被黑虎掏了心。正初陡然感到,这是一种侮辱,伤的事人格,当即头也没回,生无可恋般扭头就走,一句场面话也没说。
不过,正初仍然有礼有节,转而去向张乐心辞别时,张乐心似乎也是话中有话,她说:“我弄不懂了,庄洁贪污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狄安宜为什么这样揪着你不放?你跟她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嘛!我建议董事会讨论,给你记过,扣罚几个月奖金就算了结啦!可狄安宜倒好,非要董事会同意你离职,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呀?”
正初凄楚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不知道张乐心和狄安宜说的话,谁真谁假,又该相信谁的话,但有一点,正初得到了些许安慰,那便是,庄洁贪污的二十万,公司决定不再追究,就当坏账处理。
这又是什么原因呢?正初想不通,怎么想也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再多想。
正初黯然离开了旭阳科技,一走出公司大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屈指一算,前前后后,整六年的时间,就此划上了句号,落得个一场空,就像梦一样。
生活还要继续,一切从头再来,如何而来?
正初在租住房内闷头大睡了几个昼夜,想不到如何重来的办法,却也明白,颓废更加不是办法,人活一天,就得找个工作来养活自己一天。
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开始外出重新找工作。
在城市里,要养活自己,其实很容易,餐饮店招聘的广告铺天盖地,建筑工地的活只需要蛮力,但要找一份体面的工作,那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尤其是曾经当过企业总经理的他,眼界已高,找工作的起点自然不愿压低。
结果就是,连着面试了一个多月,正初想要的工作,仍然像水中月、镜中花,就像是跌入深谷,只见日月光华,却找不到出路,看不到未来。
这天,又一次求职被拒,正初心灰意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突然,听见有人叫他:“正哥!哎,正哥,好久不见你啦!”
正初抬头一看,一眼认出,惊讶地叫了一声:“黄毛!啊呀,真没想到是你啊!”
黄毛笑道:“哈哈,你还记得我,我也没想到。”
“今天咋怎么巧呢?我也没想到啊!怎么会不记得你呢!你是博湛的兄弟呀!”
“巧巧巧,真的是巧。怎么样?你最近在忙什么?”
“我不忙什么!倒是你,你还跟博湛一起玩吗?”
“博湛啊!这人不提啦!这家伙现在改邪归正了,早就不理睬我们这帮弟兄啦!”
“哦,是这样啊!那你现在忙活什么呢?”
“你先说。”
“唉,我最近霉运当头,失业啦!正在找工作呐!现在的我,眼睛一睁开就是找工作。”
“难怪哦,刚才见你垂头丧气的样子,原来是为了工作啊!走,我请你喝酒去。”不由分说,黄毛拉着正初就走进街边的一家小饭馆。
还没到用餐时间,饭馆内人不多,黄毛把正初按在桌子前,用手朝里面一挥,打了个响指,不用吩咐,服务小姐递了两瓶啤酒过来,并随之送上两个玻璃杯,端上来一碟花生米,期间一句废话都没有。
正初讶异地看着黄毛,问道:“你跟他们很熟吗?是这里的常客?”
黄毛把大拇指一翘,得意地说:“这家饭店是我开的。你还记得阿狼吗?就是狼狗的狼那个!”
“还有点印象。”
“得了,就是他,我跟他合开的。”
“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都当老板啦!早知道你是老板,我早就应该来蹭吃蹭喝了。”
“一句话,从今以后你只要来,我保证给你免单。”
“哈哈,谢谢、谢谢!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要不你收留我来做小工吧。哎!我不瞒你,兄弟我最近落难,工作找了一个月都没着落,愁死我啦。”
于此同时,黄毛已给杯子斟满了酒,把一杯往正初面前一推,举起另一杯一碰,仰头就喝,一口气半杯下肚,朗声说道:“正哥,你来做小工?开玩笑,这不是大材小用嘛!”
正初也喝了一口啤酒,说:“你可能是不知道了,现在要找一个满意的工作,真的是很难很难。”
“难找就不用找!你工作了这么多年,被人管头管脚,一点自由也没有,你还没受够吗?我是绝对不会做准时上下班的事的,打死我也不会找什么工作。”
“你现在做老板了,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必须找工作啊!否则,我吃什么?用什么?找份工作,寄人篱下,被人管束,人之常见。咱们老百姓就是这个样子。”
“正哥,我跟你也是投缘,今天就说开了,找工作,一点意思都没有,不自由,挣钱少,要活出个人样来,只有做生意。”
“这道理我懂啊!可生意嘛,也不是人人能做的,我就是上班的命。”
“你告诉我,你以前上班,一个月工资有多少?”
“刚开始几百,后有两千多,然后是三千、四千,我离职时,有五六千吧。”
“嗨!正哥,为了挣这么一点钱,你去找什么工作呀!”
“我不找工作,还能干什么?”
“跟我干啊!”
“你开玩笑吧!”
“一点儿也不是开玩笑,你听我的话,跟我做生意,我保证你一天挣你一个月的工资。”
“你别忽悠我,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好事嘛!我说有就有,我就问你信不信。”
“不信。”
“那你今天不要走,我就当着你的面,站着把这钱给挣了。”
“我还是不信。”
“我们打赌!你只要说,敢不敢跟我打这个赌?”
“输赢是什么?”
“我赢了,今个晚上你请我喝酒,我输了,付你一个月工资,怎么样?你敢不敢赌?给我一句话。”
“违法乱纪的事我不做。”
“我绝对不会做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事。”
“赌了!”
黄毛大喜,重新倒了满满一杯酒,与正初的就被一碰,杯子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音,余音未绝,黄毛已杯倒酒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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