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志 6 回城

“呼图，我会去栖凤城找你的妻子儿女，一个个杀光他们，让你尝尽亲人尽逝的滋味。你晚上不要睡觉，不要夜行，不要落单，因为我随时都会出现砍下你的脑袋。还有你告诉昌都老儿，你们绿教算是得罪了整个大周国的亡灵，将来他们会向你们加倍要回今天这笔帐的，我说话算话。”冬将军阴森低沉的声音贯穿方圆十数里地，正在峭壁上爬行的呼图心里叫苦不迭，本来以为出来做这事儿是件美差，干成了没准儿师父高兴之下会传给自己一两样绝学，更甚至法宝什么的也不无可能。谁料到这冬将军这么厉害，硬是打死了此行的所有同门不说，还放下狠话要灭自己满门，想起接了任务下山时大师兄脸上藏得不甚明显的笑意，呼图心里更是大骂自己糊涂之极。什么绝学法宝先不想了，回去得跟师父商量下怎么应对冬将军的报复，说什么也不能牵连上孩子跟老婆，呼图心里打定了主意，手脚齐动，风雪碎石迎面而来也不闪不避，不一会儿就翻过了山头，这才彻底远遁而去。

冬将军说完话后，双腿一夹马肚，随着最后一个魂灵走向那缝隙口深处，正在这时，“咳咳咳……”一阵咯血的声音极不合时宜的在旷野里响了起来，原来是那个被战马撞飞到杨树他们跟前的僧人一时没有死透，现在正瘫在原地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的想把里面的污血给吐出来。“嗯？……”冬将军听到异响后停了下来，勒转马头就要过来查看情况。“跑……跑……跑……！“三人一见情况不妙，车箱再难藏身，互相招呼着就要往外面逃去，杨树在车箱头前，那里正对着冬将军，肯定不能从这里跑，箱尾已经破出了个大洞，程雷和赵无双反倒得了先机，当先冲了出去。

当杨树也从箱尾踏出来时，后脑勺一阵冷风袭来，接着眼角的余光瞟到了雪地上如泰山圧顶的阴影，”卧槽，我要挂了。“电光火石间杨树抡起边上程雷丢下的木棍，不退反进转身一棍就敲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番僧天灵盖上，那僧人本来就是在濒死间只剩一口气吊着，哪里还遭受得住杨树这突如来的一击，登时双腿一蹬，头歪向了边去，想是大罗金仙也再难复活了。

杨树敲死那伤重濒死的番僧后当即将那棍子丢到地上，双手举起，垂首顿足，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但见得一人一骑如幽灵而至，冬将军在马上打量着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绕着他走了圈后又折返过来，如野兽观察猎物般居高临下。杨树感觉自己心里边有个强壮的小人在打着鼓，一下一下又急又重，那马蹄每一步都踏在鼓点上，自己的胸膛就像鼓面，承受着千斤之力，随时都会绷破鼓毁。

刚才向着呼图喋喋不休似乎有些碎嘴的冬将军现在却一言不发，冷峻如地狱的死神，杨树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就差跪下了。终于，冬将军绕着杨树正反一圈后，似乎对他失去了兴趣，调转马头，悠悠向着缝隙口走去，此时魂灵已经全部进了去，待冬将军也进去了后，那缝隙口缓缓合上，“轰隆……”一声闷响，两处断面接了上，天衣无缝，好像刚才那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杨树终于如释重负，全身瘫软倒在了地上。

程雷和赵无双逃出了七八丈远后这才发现杨树落了单，停下来回头一看正瞧着冬将军如老鹰抓小鸡般逮着了杨树，二人就近寻了块石头躲了起来，丢下杨树不管委实有些不太仗义，血气方刚的年纪是万万做不出这种事的，上去救人那更是想都不要想，二人有些进退两难，只得在远处遥遥观察着。待见得冬将军在马上只是围着杨树绕了一圈后就离开了，跟着杨树突然一头栽在雪地里。二人以为杨树遭了毒手，在那山间的缝隙裂口刚一关上就迫不及待跑了过去。两人蹑手蹑脚的边靠近杨树边看着刚才合上的那缝隙口处，生怕一不小心冬将军又出了来，好在一切无事发生。杨树躺在地上，双眼通红，胸口起伏剧烈，想必刚才受惊不小，不过还好，眼睛好歹是睁着的。

“树哥，没事吧你？”程雷小心翼翼的问道。

杨树没有说话，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脸色嘴唇铁青，没有半点血气。可能是着凉过度，鼻间一道清水流了出来挂到了嘴角上，他双手成爪状，各在雪地里抓了把泥土沙石，青筋紧绷，随时都会暴起的样子。

“完了完了，肯定是被鬼迷了，卧槽，这可怎么办？”赵无双道。

“我迷你妹啊，赶紧扶老子起来跑路，老子尿都吓出来了，这冬将军是鬼，真的是鬼，红骷髅，不是白的，老子看得真真的，这辈子都忘不了了，不知道会不会来找我，他妈的，老子离他这么近，面对面的，不知道有没有中阴气，唉哟，冷死我了，冷到骨头里面去了。”杨树松开了手中的泥土，嘴里胡言乱语说个不停。

“卧槽，赶紧的……赶紧的……”程赵二人见杨树开口说话，连忙互相照应着上前去将杨树拉了起来一人一边架在肩膀上。

”别这样，雷子你背我，双双你看着后面。“杨树哆哆索索道。

”对对对……人还没有傻，雷子咱们轮着来背，嘿，你脚是怎么回事啊，干嘛非得背不可，没断没折啊？”赵无双说着弯腰就要去撩杨树的裤脚。

“废什么话啊你，这种关键时候你以为老子想啊，老子这是抽筋，半身不遂，暂时性吓的，还不是为了给你俩断后老子才遭了这么大的难，知道吗你。”杨树精神状态虽然有异，但是嘴上功夫可没有落下。一顿抢白说得赵无双自知理亏。赵无双气焰立马矮了三分，见着边上站着的程雷，便把气撒到了他的身上。

“你傻逼啊还干站着什么，把这里当成自个家啦舍不得走，还不赶紧蹲下去背上这位爷跑路。”赵无双道。

“你他妈的……”程雷哪里受得了赵无双这种态度跟自己说话，握起拳头就要挥上去，赵无双赶紧跳了开，瞪大眼睛指了指刚合上的缝隙处压低了声音：“你是非要把冬将军也招惹出来把咱哥仨一锅端了对吧？”

赵无双吃定了程雷在这节骨眼儿上不敢跟自己闹多大的动静，所以刚才口吻才敢那么嚣张。果然，程雷暴怒之下一听说冬将军，又生生将那口气给咽了回去，他恶狠狠的指了指赵无双，示意你给我等着后这才弯下了身子，杨树顺势趴了上去。程雷自小喜欢舞枪弄棍，平时也有家里面的看院武师给指点个七七八八，虽然没有习成行走江湖的本事，但身体却给练就得虎背熊腰，小小年纪已有拔山举鼎的气概。相比之下，杨树却是一副骨瘦如柴，弱不胜衣的样子，程雷背上他似若无物在风雪中大踏步前行，赵无双紧紧跟在后面，时不时瞄一下冬将军有没有跟来，三人就这样往着岳麓城的方向行去，渐渐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