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龙州,幻华城。
神地六大玄门正宗之一的潮云阁山门前,从今早凌晨起,就陆陆续续聚了不少人。
等到远处云海下降,朝阳自海中升,伴随第一缕阳光普照,沉重且雕满莲花的山门,在轰隆隆声响中,开启一个边角。
由居龙州六十三城所举荐来的少年少女们,激动不已,揣着忐忑之心,鱼贯而入。
穿过山门,便是登山台阶。
顺台阶登顶,这才来在了潮云阁正殿前的广场。
一名身着潮云阁服饰的中年男子,正跨步而立,叠着手臂等着他们。
他肤色有些黑,眉毛很浓,眉心正中拧巴着,一张国字脸显得无比严肃,甚是冷漠的眼神,令人生畏。
一百二十六名少男少女,齐齐上了广场,站在这空旷之地,听着远处云海翻滚之声,再想到此处乃潮云阁所在地,大多数人不免噤若寒蝉,轻易不敢出声。
不过也有满不在乎的,就比如岭东城辛家的掌上明珠辛玲,她就用少女独特的眼光,打量了下中年人的衣饰,随后轻皱琼鼻,小声评价:“半紫不紫,似黑不黑,什么布料啊,一点不好看。”
随其一起由岭东城举荐的少年明羽,闻言悄悄碰了碰她,提醒道:“小点声。潮云阁上下都穿这样,大气、神秘,几千年来,可以说无人不识。瞅见他胸口,以银针刺绣的流云了吗?每一朵,都象征不同的修炼境界。此人胸前五云,说明已至万通境界,耳灵目聪,针尖落地都听得到,你可要注意言辞!”
神地有六州,亦有六大玄门,玄门之下,又有百多宗家,虽说修炼功法各有不同,不过境界区分倒是相汇相通。
就连普通百姓都知道,这些修炼者大体有八大境界,分明名为奇窍、灌顶、出尘、具融、万通、纳丘、藏海、虚神。
其中出尘境算是个转折点,只有修炼达此境,引灵气蕴体,才算是真正步入修炼一途。也唯有达到出尘境,才可被六大玄门正宗收于门下。
就像今日由各城举荐来的少男少女们,他们无一例外,均有良好底子,人人灵气充沛,不过十四五岁便早早进入出尘境界。
而像那些什么天生灵根阻塞,半点灵气也无的废物废柴们,也就只能抱着枕头,躺在床上做修炼的美梦,根本没法到这个地方。
“都到齐了?”
中年男人开口问。
少男少女零零星星点头,应是。
“你们都是帮什么熊玩意儿?!”中年男子不知何故,突然动气呵斥:“说话跟放屁般小心翼翼,都给我大点声,重新回答!”
“是!到齐了!”
这回,他们个个牟足劲,张嘴齐吼。
中年男人嗯了声,似有点满意,闷声道:“鄙人张未行,这次受阁主所托,负责今年的选才之事。我知道你们,都是居龙州各城同龄中的出类拔萃者,不过咱潮云阁项来只收拔尖之人,不拔尖的一律不要。至于今年的名额嘛……”
汪、汪。
突如其来的狗叫声,打断了他的话。
张未行面露不满,阴着脸转身去看。
就见正殿里,走出了一人一狗。
那人也穿着半紫不黑潮云阁服饰,约么十七八岁,顶着张秧光灿烂的笑脸,看起来像没心没肺的二百五。走起路来时,没个正行,步伐松垮,让周身上下充满着不协调,以致一头黑长头发左右乱甩,像把扫帚。
说起这人用来扎头发的发带,众人只看一眼,就大觉敷衍,认定完全就是在应付了事。
也太随便了吧!
长短不一也就算了,可你就不能好好打理下,至少别让它拖地啊!
这人脚旁跟着条小狗,通体乌黑,没一点杂毛,样貌倒是可爱,只是四蹄太过短小,得极为迅速的迈步,才跟得上其主人步伐。
张未行见到他,生生翻个白眼,转回脸来装作没看见,干咳声,续道:“名额共有十个。至于会落到你们中谁的身上,那就得看……”
汪、汪。
狗又叫了。
“什么破狗,叫起来跟人似的!”张未行忍无可忍,转身就骂:“杨沐!跟你的狗说一声,再敢乱吠,今晚我就炖了它!”
此时,一人一狗已走了过来。
而他们一过来,面前一百二十六名少男少女,忍不住齐声惊呼,眼睛瞪的那叫一个大。
就连一项胆大不怕事的辛玲,也忍不住抓着明羽的胳膊乱晃:“他他他……一二三四……九朵云啊!我没看错吧!这是什么境界?为何没听说过?!”
明羽也甚是发懵,痴呆呆说不出话。
少男少女们的震撼,是正常的。
因为玄门正宗的大玄尊,按境界来说的话,最多也只绣八朵云。
九朵?
那是什么境界?
虚神更上一阶会是什么?
真神吗?!
“啊,客气客气,不要惊讶、不要惊讶。”
顶着那张灿烂二百五的笑脸,杨沐随意挥舞起手臂,向大家打招呼。
张未行没好气瞪他一眼,出言道:“安静!你们激动什么?不就绣几朵云嘛,一根针一团线的事,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可、可他,穿着潮云阁服饰……”有名少年很木讷,没想通,便把疑问说了出来。
张未行道:“那是用紫薯染的色儿!好了,你们不用理他,他虽身在潮云阁,但却不是潮云阁的人,至于详细情况,你们不必得知……你们还有谁记得,我刚才说到哪了?”
汪、汪。
小黑狗摇着尾巴,支起上身,爬上他脚面。
“你!”张未行攥紧了拳头。“真当我不吃狗肉火锅吗?!”
杨沐笑道:“你要吃啊?好!我这就下山为你备料去。”
瞅着他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以及对小狗生死的淡漠之态,张未行只好把气咽了回去,无奈的挥了挥手:“天涯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
杨沐目露惊诧:“我骂‘榴莲’的话,怎么被你学来了?”
“滚!快滚!带着你的狗,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见其真的动气,杨沐耸耸肩,无所谓的抱起小黑狗,转身欲下山,临走前,他似是想起一事,开口道:“我今天准备蒸鱼,现在就出去买佐料。只是厉小川那小气鬼,把洗剑池用阵法封了,我进不去。”
张未行咂么咂么嘴,觉得这确实是件麻烦事,想了想道:“那你就去集市上,随便买几条鱼不就是了?”
“市集上的鱼,哪有洗剑池里的鱼肥美?其通身只有一排骨刺,取出后,把葱头、蒜瓣往上一撒,再放上酸菜,闷锅大火一蒸……啧啧啧,吃一口,便是接下来就掉了脑袋,也心甘情愿呐!”杨沐说的出神,描绘起来更是声情并茂。
以致于张未行,也不得不回忆起上回吃到嘴里的滋味,禁不住吞吞口水,好生寻思了下,一拍脑瓜:“有主意了!我就对厉小川说,需带这帮年轻人,去洗剑池见识见识,让他把阵法撤去,如何?”
杨沐笑着点头,迈起步子,绕过目露好奇的少男少女们,下了台阶。
等他走远,后知后觉的明羽,终于猜出此人身份,忍不住大声惊叫:“莫、莫非他就是魔门七十二宗的当代盟主?!左护法杨铁之子?!”
经他一提,众人恍悟。
“是了,我也听说过!五年前得知睺神降世的消息,大玄尊洛尘子祭出虚神,把凄煌山削去一半!大魔头俞克竹下落不明,左护法杨铁也不知所踪,最后只抓到手握盟主令的小孩,以及一只小狗!”
“哎?弄错了吧,不是说左护法之子,被抓回不久后,便处死了么?盟主令也被毁掉,所以才震慑住七十二门魔宗,再不敢抛头露面。”
“难道六大玄门,对外撒了个弥天大谎?!魔门余孽并未被诛杀,而是囚于门中,当做人质!”
“……”
广场上陷入一片议论。
张未行想出言阻止,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杨沐身为魔门盟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当年六大玄门正宗,也确实放出已将其诛杀的言辞。
可如今,这人竟好端端出现在潮云阁!
你便是有十八张嘴,也说不清楚啊!
再者……
张未行颇为泄气的想到,自己只是潮云阁客卿,身份低下,在宗门上下人的眼中,就是个外人,连眼前这帮少年都不如,又何必费力不讨好的出言解释?
于是他眼一闭,大声吼道:“都闭嘴!有什么疑问,待会儿见到少阁主,你们自己问便是!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们潮云阁的作息时间,以及犯忌讳的事!”
通往山下的台阶上。
收敛起面上笑意的杨沐,边抬头仰望天空,边缓步而下。
蹦跳跟随的小黑狗,呲了呲牙,恶狠狠道:“不好生低头看路,也不怕一步迈空把你摔死!”
“少爷。”
杨沐言语平淡。
“您真该好生学学,狗是怎么叫的。潮云阁上下,已有不少人,说你叫起来跟人似的了。”
“废话!我本就是人,学狗叫当然不在行!哼,若非修炼魔门宝典时,不慎被洛尘那混蛋所惊,我岂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其实……我早就想问了。明明在之前,您半本书也不看,为何那日会心血来潮,修什么魔门宝典?”
“你一介书童懂什么?!”小黑狗嗤笑道:“本少爷高深莫测的想法,岂是你能悟透的?!别想了,快去快回!万一耽搁时间,坏了本少爷大事,看我不打爆你的狗头!”
杨沐小声嘀咕一句:“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这样走真累,要是能有辆自行车就好了。”
“疯言疯语,又犯病了吗?五年前受的伤,还没好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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