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道之化身者 第六十七章 偷听

但这依旧不安全，傅雄应该还是要追上来，要绝对的安全，最好能尾随楚仇等人进入客栈，但是他现在已经找不到任何理由继续跟着他们，况他身上也没有半文钱允许他住店。于是，他只有顺着客栈外墙一直潜行，只为寻到一个入口可以钻进去。

此时夜色更重，再加上狭窄的巷道无一盏明灯，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他在夜里眼力如狼一般敏锐，所以这黑暗对他来说不但不构成任何阻碍，反而有利于用隐藏。

他一边前行，一边不住地回望身后，果不过一会儿，他便听见了傅雄极轻的脚步声，还有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这家伙果然跟进了这巷子，不过傅雄在夜里应该瞧不清东西，所以在这巷子里，他是占着绝对的优势。

大约是因为好奇，或者是想看这人在黑夜里滑稽的窘态，他在原地仔细瞧了一阵子傅雄，见他在巷子里弯着腰仰着头揸着双手到处摸索，样子的确是相当笨拙可笑，看到此，他心中不由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不过他还是不敢大意，待傅雄近了些时，他赶紧朝前走了一截，以保持和那家伙的距离，如此反复几次，巷道越来越狭窄，终于到了只容一人穿行的距离。此时他心念一动，将长剑往腰间一别，叉开双腿，分别左右蹬到左右的墙壁，又张开双手左右撑住，就这样分别用手脚施力，撑着巷道围墙，一点一点地将身体蹬了上去。

“臭小子！”当他攀到要及墙顶时，下后方传来了傅雄压低的声音：“我知道你在上面，我看见你了，我劝你还是别逃，快下来吧——”傅雄一边说，脚下的步履之声也急促起来，然后忽然一停，接着是一阵摩擦蹬墙之声，似乎也爬上了墙壁。

他不敢懈怠，也顾不得发出杂音了，在墙上几蹬几纵，两三下攀上了围墙之顶，然后纵身跳了下去。

他所落之处是一处坚实的地面，除了发出一声闷响以外，落得倒是很稳，也没有受伤，而且从周围的房舍轮廓看，这似乎是在万里客栈之内。

“臭小子！”此时，傅雄的声音又在墙外响了起来：“你以为你躲进去我抓不到你了么？你能进去？我便进不去么？呵呵，我劝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要不然爷爷马上就找到你了——”

他听到这话，更不敢停留，伏低了身子赶紧朝院子外小跑而去。

不知跨过了几道院门，钻了几道长廊，幸而此时夜深人稀，偶尔走过的几个人也没发现他，最后他停在靠近客房下的一处花坊前。

这里另一端的出口已经被锁住了，他无法再前行，但由于怕回去与傅雄当面撞到，他也不敢返回原路，于是只有就地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傅雄来了，他或许还可以趁着夜色给他来一下子，说不定就能将这家伙给永久解决了。

于是乎，他略观察了一下之后，钻入门口边的一丛花棚里，借着密集的花枝树丛掩藏。

果然，不多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傅雄追来了，浑身顿时紧绷起来，不过在聆听一会之后，他发现这脚步声缓慢悠闲，竟像是在散步。

那缓慢悠闲的脚步声一点点地靠近他的藏身之所，最后停在了花坊的门外，距离他的位置不过数步。

而这一停步之后，那人便没有再挪动脚步，一直呆在了原地。

此时，昏白的月光稀稀落落地从云层间隙撒落下来，将来人的修长的影子拉入花坊门内，他伸长脖子瞧了一眼，见那人身影颀长，头上发巾飘飘，倒有点楚壁城的姿态。

又过了一会儿，那人发出了一声幽幽叹息，这叹息很轻，但似乎蕴含着天尽的惆怅。

“贤侄为何深夜不眠，反在月下长吁短叹？”这时，从另一头传来仇德铭的声音，随后他的脚步缓踏，径直而来。

呀！又是他们？不过也好，这下傅雄应该不敢追来了吧，——当然，可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在这里。

“师叔也来了？”这一声他确认了，叹气的年轻人果然是楚壁城。

“怎么？”仇德铭停在他的师侄跟前，温声询问：“都近子时了，贤侄为何还不休息？”

楚壁城道：“多谢师叔挂心，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睡不着，想出来走走。”然后又道：“莫非师叔也跟愚侄一样？”

“是啊，”仇德铭低笑了两声，然后长长吸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人难以安枕，所以只能来月下寻得一时宁静。”

两人静了片刻，楚壁城发问道：“师叔是在想谪仙剑的事？”

仇德铭顿一下，沉声道：“一部分是。”

楚壁城嗯了一声：“其实我也正寻思此事，此剑来得古怪，不明不白出现在我们住所，也不知是何人所为，又有何企图。”

“是啊，”仇德铭道：“这的确是个难以猜测的谜团，不过不管是何意图，只希望他不是恶意。”

两人又沉默了一小会儿，楚璧城又道：“愚侄有个揣测，不知师叔想不想听？”

仇德铭道：“贤侄但讲无妨。”

楚壁城道：“愚侄认为此事应该与剑阁有关。”

“剑阁？”

“是。”楚璧城道：“谪仙剑一向藏于剑阁，被剑阁视为镇阁之宝，这样的宝贝突然出现在我们这里，自然和剑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愚侄这几日反复思考，觉得送剑之人的意图，应该有两种可能。”

“有何两种可能？”仇德铭道。

“一种是挑拨我们和剑阁的关系，”楚璧城毫不犹豫道：“将我们和他们之间的矛盾激化，他们好坐收渔人之利。”

“二种，则是针对冷厉。”

仇德铭沉吟半晌，道：“我们燃灯会一分为三，分别为卫鸿天，剑阁，和我南方派三部分，此事除了会内之人，其他人知晓的恐怕寥寥。要挑唆咱们和剑阁的关系，难道是卫鸿天的人？可是，”仇德铭略顿了一下，琢磨道：“我却听说卫鸿天这人极爱收藏兵器，特别是刀剑等短兵更是爱不释手，他若是真得了谪仙剑，只怕就算要了他的老命，也舍不得拿出来吧。”

“的确，”楚璧城道：“所以愚侄还有第二种猜测。”

“剑阁五弟子冷厉？”

“对。”楚璧城道：“剑阁五弟子，也是五年前在韦陀山夺魁，为剑阁夺回谪仙剑之人，冷厉。”

“此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仇德铭表示不解。

“剑阁三秀，”楚璧城沉缓开口：“莫长道，白蝉，冷厉，天下闻名。而这三人中又以冷厉的剑技修为最为精深，所以若是以实力论，这三秀的排行应该将他们的年纪资历倒过来：冷厉位尊三秀之首，白蝉次之，莫长逍最末。这个冷厉年纪轻轻能有这等成就，的确了不得。”

然而说到这儿，楚璧城语气一转：“而正因为如此，他这个人是相当骄傲自负。”

“愚侄虽然没有去过天穹山，但也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传言：冷厉虽剑技修为极高，但私下行事为人却极为糟糕，在天穹剑阁的人缘极差。听说有一次，一位剑阁弟子私下里对他表示不满，这话传入他耳朵里，他马上就给他师父恭城刃打了小报告，这恭城刃极喜欢这个聪明绝伦的五弟子，一听居然有人说他坏话，不但将当事者重罚，在座的都被牵连，甚至被逐出剑阁——”

“自那以后，虽然再没有人敢讲冷厉的坏话，但冷厉此人在剑阁几乎成了孤家寡人。”

“所以师叔，”楚壁城尖刻地冷笑一声，道：“剑阁在外表看来乃是一代武林泰斗八方威服，其实里面，呵呵，争斗嫉恨的事儿多了去了。五年前韦陀山盟会，冷厉一人连战数大门派夺得谪仙剑，又被阁主恭城刃当众宣布为下一任阁主的接班人，那些恨他的人恐怕更按捺不住了吧——”

仇德铭沉默了一会：“师侄的意思是说，此剑是剑阁内部的人盗出，用来报复冷厉？”

“很有可能，”

“可是——”仇德铭却不解道：“盗剑之人为什么要将此剑给我们呢？”

“应该是他知道我们和剑阁不和。”楚壁城回答：“想借咱们的手将此剑已不在剑阁的消息传递于天下，好好羞辱一番剑阁和冷厉。”

“当然，也可能是咱们在外面走动，比起藏在地下的卫鸿天更好找到，所以顺手交给了我们。”

所罢此言，仇德铭嗯了一声，然后默然思考。

而藏在花棚之中的他听着外面二人谈论什么谪仙剑，心道难道就是前日在镇外大道上所见的两个紫衣男女从一个朝廷军将手中夺来的那个东西？可是这楚璧城却为什么说这剑是藏在剑阁？又用来报复什么冷厉？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真是复杂。

只听外面二人继续说话：

“贤侄心思果然缜密，我左思右想，除了这个，倒也找不到更好的缘由。”仇德铭沉声说道：“不过——”他又对月长叹一声：“只可惜了咱们的天圣剑——”

“若是此时咱们手中再有天圣长庚，天地双圣剑在手，就算别人有何意图，咱们又有何忌惮？”

听到师叔扼腕长叹，楚壁城也长吁一口气来，黯然不言。

过了片刻，只听仇德铭忽然低声道：“不过这事也奇了，记得几个月前，那狼妖负剑跳入大海，就算它被海浪携裹漂流，也游不过百里之遥，可为什么咱们在海上寻了近三个月，竟丝毫找不到它的踪迹？难道它真的被大海给吞噬了？”

“哎！”说到此，仇德铭将拳在掌中一击，忿忿道：“早知如此，便不使这不听话的狼妖了！”

“师叔有没有想过是海鲨帮的人给劫了？”半晌，楚壁城忽然道。

“海鲨帮？”

“是，海鲨帮。”楚壁城道：“我记得狼妖跳入海之时除了海鲨帮的人，其他人可一个人都没瞧见。师叔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在撒谎么？”

仇德铭一怔。

“其实这些日子我也在反复想这个问题。”楚壁城继续道：“这些海盗个个老奸巨猾，为了天圣剑，骗我们狼妖落入海里，自己却早将狼妖擒获是极有可能的。更何况，就算狼妖如他们所言真跳入海中，凭借着他们对海事的熟悉和鲛人的联系，我想他们要寻狼妖和天圣剑应该比咱们容易多了。”

“哎！”听到此处，仇德铭又一砸拳头，痛惜道：“贤侄说得对，这事多半还是海鲨帮在捣鬼，如此说来，此时天圣剑难道已经到剑阁手里了？”

楚壁城一时不言，过了一会儿，他又道：“算了，师叔，事已至此，丢失便丢失了，再多想也无益，何况我们丢了天圣剑却得了地圣剑，也还算不亏。”

“不过可惜了师叔的狼妖。”

“是啊——”仇德铭再次扼腕叹息。

说到这儿，两人又沉默了。

“不过师叔不必忧虑。”过了好一会，楚壁城又开口了：“愚侄认为这狼妖或许还活着。”

“活着？”

“对，活着。”

“万灵丹，师叔还记得吧。”楚壁城道。

“记得。”仇德铭道。

“朝廷使用此毒物来控制我周人江湖首领，的确是手段歹毒，不过——师叔有没有想过，既然翟人能用这东西，那别人也能？”

“贤侄的意思是——”

“比如海鲨帮，剑阁？”说到这里，楚璧城不动声色地一笑，微微压低声调：“当然，愚侄也不过是揣测罢了，海鲨帮和剑阁想要和咱们以及卫鸿天争夺燃灯会大权，若是他们使用狼妖血来拉拢那些被万灵丹折磨的江湖首领，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愚侄便大胆揣测，他们若得了狼妖，应该会将它豢养，以取其利。”

听着仇德铭不说话，楚璧城又道：“当然，这种行为的确有些不齿，但是，师叔，如今的局面越发危殆，哪一派不是不择手段取得成功？所以，这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又停顿了片刻，楚璧城继续：“他们能这么做，我们自然需要应对之策。”

“若他们这么做，我们如何应对？”仇德铭道。

楚璧城一时无言，过了一会，他忽然叹气道：“若我此刻手中有一只狼妖，我定将手中这枚赤霄丹掷于尘土。”

“赤霄丸乃世间少有的疗毒圣药，乃是楚舵主从京城专程遣人送来，为助我等收服被万灵丹折磨的雪枭堡堡主万尘嚣，贤侄何出此言？”仇德铭不解道：“难道——”停顿了一下，仇德铭道：“莫非贤侄也想——”

“对，若是有狼妖血，为什么还用这千金难买的赤霄丹呢？”说到这里，楚璧城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很低，好像伏地的尘埃，幽幽荡荡，却掩藏着如针一般的刺骨寒意。

楚璧城笑了一会，终于沉默了下来，二人又谈论了一些日常琐事，到了近午夜之时，从一边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仇德铭呼道：“侯舵主？”

“是我。”侯让停在二人跟前，气喘吁吁地说道：“楚公子，你让我好找，你快去大堂瞧瞧，我将谁寻来了？”

楚璧城道：“是谁来了？”

“你跟我来便知。”说完，候让便引着楚仇二人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