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记 北农和南宫雪（二）

许多人纷纷猜测，南宫家的家业很让人眼红，才让人灭了门，也有人说南宫家得罪了大人物，才有此一劫，总之众说纷纭。南宫家被灭门光阳城就有七百多口人，更别提整个中原地区了……

南宫雪终于醒来，只是她双眼通红，还有些肿胀，精神有些恍惚，北农只得给她运功，祝她恢复。北农是连夜将南宫雪带出城的，怕有人来追杀，那麻烦可就少不了，这里是郊外，适合养生，有北农在，没人伤得了她。

几日之后，“南宫雪谢恩人相救。”南宫雪跪拜道，北农将她扶起，“怪我一时大意，不然可免了这场灾难……”南宫雪不作答，她的心里，现在只有连恐惧都盖不住的仇恨，可她又不知道那些黑人到底是谁，她感到深深无力，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何谈报仇……

“求恩人为我报仇雪恨，南宫雪愿为恩人鞍前马后……”

“不成，父亲只教我救人法，不曾授我杀人技，你走吧，我帮不了你……”

南宫雪反应也是快，见北农不允，又改口道：“那请恩人授我功法，这仇我自己报……”

“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何不放下此仇好好生活……”

这一刻南宫雪突然厌恶起北农来，虽是恩人，却也只欠他一条命罢了，之前的感恩都一并殆尽了，随即起身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了下来，开口道：“若恩人至亲被害，又该如何？”

北农立刻想到北寒只一句，“我教你……”

待南宫雪回来，北农便作揖致歉，“我非你，没有你的感同身受，是我自以为是了……”南宫雪哪里受得如此大礼，还了回去，“谢恩人。”

阳城里，那些曾经受南宫家恩惠之人，在大火之后，于灰烬之中收集骸骨，可已分不清谁是谁，只能集在一起，有些已经成灰了，想找也找不到，最后一并集在一起，合成一个大墓，碑刻南宫冢，几天后的夜里，北农带着南宫雪回来了，面对此冢，南宫雪长跪不起，泪无言……

凌晨，北农才将其带离，两人离了中原一路南下入了江南，此地自古繁华，北农在美与柔和中感受到了天地大作，这是与北地完全不同的一种意境，他感到功力和境界有所提升……

北农授南工雪也只是武道及经义，北农要让她悟，如当年的他一样，可他终是年轻了些，他忽略了南宫雪心中巨大的仇恨，她不是他当年的随和心性，若顺其自然，她要悟的是杀人技，潜意识里的东西，谁也说不清……

北农有时也感到不对劲，可就是说不清楚，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他想到的是各人不同，悟道有别，北农终是没有指出南宫雪的错处。江南里，南宫雪悟出了柔和之剑，杀人于无形之中……

在江南流连约莫两年，南宫雪也成为了一方高手，可与北农比起来差得太远了，随后两人又入了楚地，楚地多沼泽，楚人多情浪漫，却也尚巫术和用毒，北农一路行善，凡所能及，皆出手助之，在楚地密林里，北农从山中野兽之口救下一个男孩，八九岁的样子，名叫梅费。随后的一段时间里，梅费便跟着北农二人了。北农讲道他就跟在南宫雪边上，可毕竟太小，理解不了多少……

因北农二人要入云梦泽，梅费便与二人分离了，三个月的跟随让梅费开了天智一般。可惜缘分到了就只能分别了，梅费只讨得一个雪山农人和雪姑的名号。自此便各自天涯了……

楚地之行，让南宫雪学会了用毒下蛊，也让她的心中多了几许浪漫，可这恨意还是未曾有所减少。楚地辽阔，非江南和中原可比，楚地之南便是无尽之海。两人听闻海上有仙人岛，岛上皆是长生不老之人，快活似神仙。

站在海边南宫雪说道：“北大哥待我报了仇，我们一起去寻那仙人岛，如何？”

北农看着大海说道：“我有父亲的教导，一路上你也看到了这天下混乱不堪，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同族倒戈相伐，我还有这天下要去拯救……”

四年，北农才带着南宫雪离开了楚地，西行进入南境。南境虽小可也是繁杂之地，人虽少，却是人杰地灵，从南境北上越过横梁便是青峰地界，高寒之地，故而人烟稀少，多冰山。

凡在居者，皆强于常人，北农二人难寻得落脚之处。几日之后才寻得一个小寺庙，开门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小和尚，此外寺里就只有一个老和尚了。

北农和南宫雪成了寺里的常住人员，不过平日里他们都要出去，有时也会带着小和尚；夜里，北农就和老和尚论道。南宫雪和小和尚成了他们的听众，佛与道之间的辩证，让小和尚和南宫雪如痴如醉……

南宫雪才发现原来北农还如此博学如此才思，一年之后，北农便携南宫雪离开了。青峰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北农二人离开后，老和尚对小和尚说：“青木，你需守佛门之清净，天下之安宁……”这是老和尚从北农的大志里看到的。

“是，师傅。”小和尚答道，他已经十三四岁了。一个月后老和尚外出，带回来个小孩，约莫六岁，从此青木多了个师弟，名为青禅。

北农和南宫雪在青峰又行了一年，之后便回雪山。北农一入雪山便是欣然之态。“雪儿，这就是我的故乡，八年了，我终于回来了，也不知父亲是否还在……”

二人一路赶回以前的住处，可早已被冰雪覆盖了，北农费了许多力气才清理出房屋的轮廓，南宫雪也是大汗淋漓，半个月他们才重建好房屋。

看着忙忙碌碌的北农，南宫雪差不多忘了家的感觉，是北农让她再一次体验到，何况这是北农长大的地方。北农再次阔别家乡，已不再是当年的心境，八年知行合一他见识许多，也提升了许多……

南宫雪武行之道，虽不及北农浩然正气，但她所会杂多，也精于其中之道，她将功力运于技巧之上，成了真正的杀人之技，实用利落。北农又花了两年的时间带南宫雪走遍了雪山地界，除了一处他始终未去，那就是雪山之巅……

南宫雪终感到自己该离游去了，他还有事要做——报仇！

“很抱歉，我不知道该叫你什么。北大哥太过生疏，可我又找不到合适的称呼，十年相伴，是南宫雪的幸运，我知你用了十年教我放下这仇恨，可灭门之仇，我如何能做到，若是圣人，他们早就该疯了。要是早些时候遇到你，你便可保我南宫家，不过如今我也有这样的实力了，我却不知道该去保护谁，能做的，只怕是为至亲报仇，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了。

我能拥有你十年，已是上天的恩眷了，当我在惊恐之中，在即将失去生命之时，是你将我救下，留我南宫家复仇之人。后来，你携我入江南，当然开始给我讲授武学，可你明明一点招式都不会，后来我才发现这才是你的高明之处，而这是我无论如何都学不来的。

我还记得你最喜欢泛舟游湖了，你说北地里没有这样的美景。我也在想，等复仇了，我就回来，每日陪你游玩，你说江南的雪都没我美，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叫我雪儿了。江南的梅雨，你还拉我去淋过好几场，我有时都怀疑你是孩童，可却又那么老成，总是说什么雨有天地气。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两年的江南之行，也让你沾了几分烟火，去了你的一些神秘，我才发现，原来你我分别不大。

江南烟雨让我有了相思，可不能，我有大仇未报，我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害了你……

楚地，是我们待得最长的地方了，也难怪，它那么大，你要去的地方又那么多，我也是那段时间发现你开始长胡子了，可你还是将它除去了。楚人浪漫，我也学到了一些，与你一同看星辰，可惜楚地夜里多云，难得有几次看到，可是有你在旁，纵是整片星空我也不稀罕……

我也第一次到了海边，当你说你有天下要去守护，有苍生要去救济，我那时便知道你我终究是要散的。学成之便是离开之日，你我天差地别，你乃天选之子，我不过凡世一俗人，能伴你十年之久已是我的荣幸了……

你还记得青木小和尚吗，他曾问我，相思为何。我无法回答，后来临走前，他跟我说，相思是入骨，就像雪姑思北施主一样……

青峰两年，我弥了在楚地的遗憾，每天最盼夜里，那样便可轻靠着你，细数繁星，我曾数过从南到北，思量过我们之间的距离，我终究败了下来……

雪山的这两年，是这十年中最为幸福的，每日有你相伴，你说你在雪山里习惯这样，我自被你救出的那一刻起，就是带着仇恨活下来的，如果还有别的什么，那就只有你了。可我得做个了结，我知自此一去，你我可能就是生死之敌了，因为我要与你的天下为敌……”

南宫雪含泪收笔，然后将信放在了画卷之中，她知北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打开这幅画来怀念江南，这是他作的雪中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