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狼娃子 第三集 地震

第三集地震

吉祥村地处鹿苑县正南偏西一点。鹿苑县在古长安北面，与古都隔着两条河，泾河、渭河。八水绕长安，其中北面的两水就是，泾河、渭河。鹿苑县是古时防匈奴的战略要地，境内有奉正塬从西北至东南穿过，塬的南段和泾河渭河相邻。在河与塬的相接处，植物茂盛，动物繁多，是古代皇帝狩猎逐鹿的好地方，鹿苑一词概源于此。泾渭河相交于奉正塬下，形成泾渭分明的闻名景观。泾清渭浊，寓意明辨是非的自然景观直至今日在秋季也可清晰的欣赏到，当地政府还修了专门河堤路、观景台便于游客免费观赏。吉祥村在奉正塬紧北面，村子有少半地在塬上，大半在塬下。全村280户人家，东西长1公里，南北宽半公里，是有名的大村，由于土地平整，井水、渠水双料可浇灌，粮食产量高，整体比较富裕。吉祥村一队约有70多户人家，主要分杨姓、王姓、李姓。杨姓到本地最早，人口较多，张扬好斗，家族心齐，故一队外村人称吉祥杨家。李姓人低调不张扬，很稳重，却出了几个局长，几个工头。王姓到的迟，大约在上世纪二十年代，王姓老弟兄两从山西逃难来到本地，没钱盖房，就势在村东挖下去个大坑，修些踏步，下去后再横着打两个洞，便做房子，就是地窑了。老二聪明，过了三年挣了钱，在窑洞上盖了新房，搬了上来。农村人称呼弟兄们，都以地方命名。故分别叫窑上的、窑里的，随王姓分为两股。王姓人生命力旺盛，两弟兄共生育八儿六女，启程他爷为八。

王启程两岁了。小家伙八个月会说话，十一个月会走路。东头人都很爱他，虽然那时人都很贫苦，可都想着法给他好吃的，都爱闲时抱抱他。小家伙明显比东头同岁的几个孩子聪明许多，嘴很乖，早早能分清谁是谁，青兰婆，老五爷，都不会叫错。只有见了老三媳妇就乱了，三婆人称狼婆，见了小孩白嫩的胳膊就咬，吓得小孩见了喊三爷，旁人就笑说，看把娃吓得分不清公母了。一日来了一疯疯癫癫的算卦的，见了启程说，小嘴短脖項，说话像个老婆娘，必有出息。东头人不好形容这般聪明和可爱，随给启程起了小名，娄阿鼠。娄阿鼠本是《十五贯》里的地痞杀人犯，给这家伙起上小名，大家觉得没有不合适，就跟给娃叫猪娃狗娃一个意思。从此几年间，村里人见他就喊娄阿鼠来咧。

古长安是一个很平安的地方，所以十三古朝在此建都，没有大灾大难。但外地的灾难有时会传导过来。1976年12月，唐山大地震，吉祥村有明显震感。幼时的记忆时断时续，王启程清晰的记得，父母在村东头搭了一个防震棚，东西走向，用木头架子搭成一个人字形，外面用玉米杆靠上，围得很严实，只留西边一个口作为门出进。里面支了一张床，旁边许多生活用品，锅碗瓢盆，还有炉子，也不是知道是怎么放下的。他只记得一个镜头，母亲把他背在背上，骂着父亲，父亲蹲在捧角，低着头一声不吭。后来他问母亲有没有这事。母亲说，有这事，当时快过年了，父亲在村里自己做主买了5斤猪肉，母亲因为嫌父亲不会过日子，所以吵架，然后背着他回了娘家。

翻开历史，1976年，三位伟人去世，文化大革命结束，但王启程太小，印象不深。他只记得，大人都忙忙碌碌拉架车，抗着锨锄头去地里干活。王启程母亲姊妹六个，弟兄三个，王炳贤、王炳持、王炳德，姐妹三个，王紫霞，王紫凤，王紫琴。母亲为二女叫王紫凤。王启程长大好长时间都没有外爷这个概念，只有慈祥的外婆。外爷在世时是个很精明又很爱面子的人。在启程他母亲13岁时，外爷为了养活一大家人，做一些小生意，在那个年代被视为投机倒把，被拉出来批斗，被强迫跪在粪池边自省，当天晚上外爷上吊自尽。当时大儿子王炳贤刚结婚不久，一大家子的生活重担便落在他身上。

后来，王紫凤给王启程交代，长大后一定要孝顺你大舅。你外婆不操心也没能耐，你大舅看着把我姊妹几个该嫁的嫁、该娶的娶，全部一个一个安顿好了。其中的辛苦，谁知道？谁又能记住？

王紫凤记得很准，父亲是最疼她的。有一次父亲在院子打麻。麻杆长成后要一人多高，成熟后，收割捆绑。压在专门的放满水涝池底部进行发酵。过一段时间后取出，麻杆皮就很好剥下。把麻杆皮搓成绳子就是打麻。王紫凤故意问王炳贤，达在那干啥呢，王炳贤也故意回答，打麻里，打你妈里。王紫凤连装带委屈嚎啕大哭，大哥哄二哥哄，还哭得更恓惶，噎了激断了气的哭，充分彰显女娃比麻还麻。老父亲受不了了，放下手里活，一把拉到怀里，我女不哭了，我一会打死那几个，敢惹我女！粗糙的大手抚摸在背上，依偎在充满旱烟味的怀里，正是紫凤想要的，本来就是无理取闹，哪来的那么多委屈，正哭的梨花带雨，立马欢天喜地，小手紧拉着大手，唯恐幸福来得太短。可幸福总是很短。父亲的疼爱变成了大哥的厚爱。作为一家之主，老大王炳贤在家里说一不二，脾气很坏，可唯独没有打过没骂过紫凤，连叫名字都充满怜爱。如今80多岁了，见了老妹，还是一声极具温柔的“紫凤”，谁也学不会，代替不了。

王紫凤爱学习，上小学时爱写字爱看书，成了家里唯一的小秀才。晚上一大家子在院里剥玉米棒，便请她讲小说，水浒，三国都能讲，大家听得不亦乐乎，那时无电视广播，听书就是很奢侈的精神享受，于是她不用干活，还可以指使其他姊妹给自己倒水喝。种种厚爱导致她有主见却又很强势，只能听她的，她不听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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