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年 第四章 云裳

文懿提歩跟上，到底是小娃娃步子小，就那么一瞬紫觅就没了身影，摆在她面前的是一条分了岔的路。

左边走廊虽然点了灯烛，但是幽静的没有人声，隐隐让文懿觉得不详，右边是有喧闹声的，想来是往红牌坊前面去的路。

文懿稍犹豫了一会儿，提歩向右边的路上走过去。前世做了那么多龌蹉事，文懿也从没去过花楼，她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排斥的，只是她想人多的地方，自然是有人认识她，好过她自己去没人的地方瞎走。

“紫觅，李家公子正找你呢，快过去。”

刚走到走廊口，文懿就见到一个穿着胭脂色衣服的女人拉着紫觅朝着走廊口的左边去了，紫觅口中还抱怨着，“又是那个李公子，脑满肥肠还抠的要死！”

三人一走，文懿的视线就开阔了起来，大堂中灯火辉煌，两根大概三尺宽的丝带自上而下，被风吹起丝带绚丽的如同晚霞，看得她不自觉又朝前走了几步。

出了走廊口站在过道上，文懿才发觉这里是二楼，她低头一看，一楼大堂正中间有一个圆形的台子，上面的姑娘穿着透明的衣服，肚兜在她们舞动时若隐若现，美色生香，整个花牌坊一时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女子香，就着灯光眼前的所有事物都氤氲在淡淡粉色之中，台下的男人不时的拍手叫好，还有些吹着口哨起哄。

那靡靡之音入耳像是魔音一样，将人的骨头都要化了去。

“傅公子好不容易来一趟红牌坊就不多留一会儿”声音自背后响起，带着三分软绵七分娇媚。

文懿听见声音，浑身一个激灵，再看了看红牌坊四周，心中直道奢靡。

“我不喜好这些，红姨不是最清楚吗？”声音近了许多，但是又从右边飘远“红牌坊中竟然还有三岁女娃娃，你们的花样真是越来越多了。”

听这一提，红姨才瞧见站在栏杆旁的文懿，她眉头狠狠的一皱旋即又松开，满脸讨好的说着，“哪能啊，三岁的娃娃连事都记不清，能伺候公子哥吗？是从外面买来调教的，不懂事跑了出来。”

前方行来一个青衫女子，红姨看了她一眼，再往文懿站的地方使了使眼神，又继续道，“傅公子此事大成，顾姑娘可是您的囊中物了呀。”

这马屁话拍得正好，傅公子笑出了声，阔步朝前走去出了大厅。

文懿早就看见红姨朝青衫女子使眼色，见她朝自己走过来心中也不惊讶，只是青衫女子挥手一个耳风打得文懿脑中嗡嗡作响，还没反应过来又被青衫女子踹了一脚，“扫把星，还不快回屋呆着去。”

捂着隐隐肿起的脸，文懿抬头狠狠看了青衫女子一眼，那青衫女子平日里也是个骄横的主，只见平日里像蝼蚁的人竟拿这种眼神看自己，她心中腾的冒起火气，提着文懿的耳朵就往走廊里带。

文懿哪能忍受青衫女子这样的侮辱，她拿起手狠狠掐那女子的手背，青衫女子吃痛松了手，文懿趁机逃离魔爪朝着先前不愿去的左边走廊跑了过去。

文懿沿着左边的走廊跑，没过多久就出现一个院子，院子里隐隐传来男女哼哼唧唧的声音，文懿脑袋有些发疼，又听见身后青衫女子追来的声音，文懿选了一个亮着灯火的屋子钻了进去。

才一进去，文懿就听见屋中传来唱曲儿的声音，“思之不见，佳人不还······”

声音温婉动听，如空谷幽兰潺潺流水，低回轻柔而又妩媚多情，文懿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女人正背对着文懿一下又一下的梳着头。

还没来得及细看，那女人停了歌声，说道“卿卿，你又跑哪里去了？”

文懿顿住，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青衫女子的声音响起，只是此时却温和了许多，“云裳姐，卿卿是回屋了吗？”

“嗯”只一个字，没有多余的话语。

门口的青衫女子却不敢抱怨，悄声离开了。

云裳？文懿心中一定，这女人是她的娘亲？再一想到自己浑身的伤，文懿皱眉，她怕是刚出魔爪又入虎口。

屋子中静了许久，久到文懿以为云裳不会管她时，云裳将手中的梳子放下，转过身眉眼责怪的看着文懿，“今天跑哪里去玩了？”

这一看，只见眼前的女子一双眼睛摄人心魄，这个人怎么那么面熟？

是今日下午在冉府门口见过的女子！

“唉，让娘亲看看你脸上的伤”云裳眉尖若蹙，朝文懿走过来。

文懿定定的看着云裳没有反应，待云裳抚着自己左脸时，她才反应过来，纤细的手指像是冰一样冷，瞧着云裳的动作文懿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

“她们又打你了。”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想来“她”被红牌坊里的人嫌弃打骂她是知道的，只是云裳说话的语气不起波澜丝毫没有怜悯或是生气，这怕是她默许的？

“你出生时，死了十二个人，她们打你也是应该的，明白吗？”

文懿心中一惊，这是“她”的娘亲吗？既不保护孩子，还向她灌输这种思想！人虽是在她出生时死的，却并不代表和她有关系。

“说话！”云裳突然面色一变，那双眸子里像是有火要喷出来一样，伸手握住文懿的脖颈一字一句道“你明白吗！”

原本似仙女的人物，突然变得像恶魔一样，她见文懿不说话，手上渐渐用力，声音冰冷道，“你父亲弃我而去，他伤我的，我都要一一还在你的身上，你听明白没有。”

文懿只觉得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呼吸也越来越不畅，她看着云裳渐渐扭曲的面容，伸手去辦她的手，只是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她以为自己快没命时，云裳才松开了她。

“你就是个妖怪！”冰冷冷的话语是文懿醒着时听到的最后一句。

再醒时天已经亮了，文懿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只是当瞧见屋中熟悉的布置时，她猛然反应过来这都不是梦。

文懿起来，发现自己还是在晕过去的地方躺着，她朝着屋中望了望，云裳不在屋子里。

心中松了一口气，文懿瞧着屋子中的布置思考起来。

这里跟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她那娘亲就是个变态，红牌坊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很讨厌她，那是不是该离开？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怎么离开。

对了，洛玉！

昨晚洛玉说过，想带她离开这里，文懿记得当时洛玉是真的担心她，那么如果她去求洛玉，洛玉很大可能会直接带她走的。

可若是洛玉不肯呢？

文懿皱眉，她这样做会不会太莽撞了？只是想到昨晚的可怕经历，她觉得待在这里连活下去都很难。

若是洛玉真不愿意带她走，她再另想办法就是。

文懿想到这里行动了起来，她伸手开门却发现打不开，门上的锁一摇一晃的发出叮咚声。心道糟糕，她稳了稳心神朝着屋子四周看去，只见屋中连个透气的户牗都没有。

文懿抿了抿唇，站在门前思考着，只是这一转她无意中瞧见了镜子中的自己。

心中一凝，虽只是一瞥，可她却似乎看见自己脸上的伤已经没了。

有这一发现，文懿哪里还静的下心思考逃出去的事，忙奔到镜子面前查看，这一看才发现自己脸上的伤是真的没有了，原本的狰狞伤口已被洁白如玉的肌肤所取代，唯独左脸的那只红眼隐隐闪着光。

这一发现吓的文懿一个激灵，她腾的往后一站，再想到什么将手伸了出来，没了，手上的疤不见了！

文懿再翻自己身上的衣服，昨天被冉无方抱着时还觉得疼痛难忍，这会儿再看却也是洁白一片！

怎么回事！文懿惊的一动不动，她思绪翻涌朝着可怕的地方无限蔓延。

莫不是，她真的是个妖怪！？

文懿不断的安抚自己，努力回忆着昨天的事，那个善机道长，对了昨天遇到的那个善机道长，一定是他动的手脚！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看着她太可怜了，帮她？不像呀，昨天遇见时他那举动不像是会悲天悯人的人。

可是除了这个解释合理，没有其他的解释了。更何况昨天手上的伤也是在见到他之后，文懿才发现结疤的。

手上的疤？

想到这里文懿不自觉的睁大了眼睛，像是发现什么惊恐的事。

遇见洛玉时她仔细看过文懿身上的伤，如果她真的是很关心卿卿的人，那定然是看见了卿卿手上那血淋淋的伤，可是昨晚回到善酒坊吃饭时，洛玉没有任何异常，如同早就知道或是习惯了一样！

想到昨晚洛玉安抚自己的动作，文懿身子都僵了，洛玉是发现了她身体的变化的，所以虽然卿卿被打成那个模样，她还是遵守了自己的誓言没有进红牌坊，因为洛玉早就知道卿卿身上的伤会在第二天自动痊愈？

如果这样想，那她就是个妖怪！！！正常的人哪会有这个情况！

文懿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滑的如同刚煮熟的鸡蛋。

她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怎么回事，她现在真的成了一个妖怪！？

一幕幕像是走马灯一样从脑海中流转，吓人的红眼睛，突然恢复的伤，还有她出生时那死了的十二个人，这一切的一切不正是说明她不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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