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赋 第五十七章：顿悟舍得

曾几何时，王训也希望自己可以仗剑走天涯，做一个武学高手，为了更加精进一步，他就算知道会败，也依旧抛弃所谓的面子，毅然决然的选择挑战薛仁贵，以证道心。

与薛仁贵一战，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酣畅，纵然是败，也败的心服口服，那一战之后，甚至卡了多年的瓶颈都有了松动的迹象。

自那之后，他便有一种错觉，像罗成、薛仁贵这种强者，在世间应是九流一毛的存在，而能战胜自己之人，也必然只在少数。

可这一次苍山之行，他的信心被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先是临县之下，英勇帅气的马超与霸道无匹巨毋霸一战，让他见识到原来天下俊杰无数，但既如此，他依然不惧，面对此二人，他自信有一战之力，而且未必不能战而胜之。

真正让他备受打击的是与裴元庆一战，交手之前，后者已经伤痕累累，他可谓占足了优势，可依旧被受伤的裴元庆打得东躲西藏，好不狼狈，他的心被震动了。

而后罗成、卫庄相继出现，让他又一次领略到了群英璀璨是什么意思，一种无力感在心中蔓延。

这一路走来，王训想了许多，在武道一途上究竟该不该继续坚持，他千万遍的问自己。

直到之前看到了聂政等一干强者的大战，他释怀了，这无关年龄，只是单纯的觉得不合适。

他想起了少年时候，师傅给他说的一句话，阵中杀敌，非他所长，统率千军，方是宿命。

王训想着想着便勒马停在了路边，全然进入了一个忘我状态，纵看世间山河流淌，我自佁然不动，清风拂面，水波湍急，落叶萧萧，腊梅傲立。

这一刻，他是世间万物，天下之道，万物既是他，他既是道；这一刻他又好似游离在造化之外，不在五行之中；这一刻他俯瞰众生，这一刻他仰视尘埃，这一刻他心明神镜。

见王训驻足不前，叶青与王猛好奇回望，这一看可不得了，只见王训双目微闭，面色平和，隐隐间有笑意，似因悟透而解脱。

王训四周逐渐有清风凝聚，随着时间的推进，开始由平和转变为暴虐，在由暴虐转变为温暖，而后消失在四周，似乎从来没有来过，彼时的王训也从入定中醒转过来，清风和煦，面露笑容。

相比于从前的凌厉或者冷漠，叶青清晰感觉到王训变了，变得十分温暖，又古井不波，看着众生，眼眸里全是慈爱与超脱，那一分钟叶青有一种错觉，王忠嗣来了，那个盛唐的慈帅他来了。

与叶青一行相去不远，当王训身边狂风肆掠的时候，强大的气息使得在场之人全部精神一振，不就自觉的就四散开来，眼神直直看着王训方向，满眸子的羡慕。

这便是顿悟，一觉醒而晓众生，每一个文臣武将的梦寐以求，而又求之不得。

“这个顿悟在于舍，因为舍所以得，贤侄啊！你那朋友有大是大非之心，他日定非池中之物”说话的是虫达，与王训一样，他主修的也是风属性，所以一眼便看出王训顿悟的是舍得，舍了追逐武力功名之心，收获统御慈爱之术。

与虫达所说一样，王训确是如此取舍，一番顿悟之后，武力由之前的95直接降到90，统帅则由95直接升到102，转换之余，还额外增加了两点，这便是顿悟的好处。

顿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出现与否，全凭机缘，收获什么也看个人所想，个人顿悟不同，结局也会跟着不同，但有一点是一样的，那便是每一次的顿悟都是一次脱胎换骨的新生。

关于顿悟，在座之人都有自己的心声，但除了聂政之外，却没有一个人遇到过，所以听闻王训顿悟时，他的内心不由得澎湃，往事浮上心头，一阵悲伤怎么也难以抑制。

悲伤的同时，也有一丝洒脱。

他与严仲子熟吗？其实并不好说，严仲子对其有恩，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这个施恩的动机是什么，就有待商榷了。

只是可怜昔日年少无知，竟被他人三言两句骗着去做了那行刺之事，自己虽然功力深厚，翩然而去，但却苦了那个自小疼爱自己的家姐。

当聂政看着因自己而丧命被暴尸数日的家姐时，愤怒已经填满了他的心田，可就算把一个府邸的人全部屠杀殆尽又有何用，他的姐姐终究是不可能在回来了。

待把姐姐埋葬后，连日连夜的以泪洗面，聂政只觉得双眼发痒，不由得再次悲伤，哀叹要这双目有何用，看不清，道不明，不如拿去喂狗，倒也省的干净。

遂取出长剑，自废双目，将剜下来的眼珠洒向空中，就待哪个不识货的野狗来食。

也许是命中注定，也许是天意弄人，聂政并没有等来期望中的野狗，反而招来了一只十余丈大小的巨型苍鹰，双目最终也落入其口。

苍鹰吃完聂政双目之后，并没有如同别的飞禽那般要么离去，要么攻击，反而寸步不离聂政左右，俨然当起了他的眼。

面对这种情况，聂政仰天而笑，大呼天地不仁，他想要条死路，却连那么微末的要求都不舍得满足。

随后的日子，聂政先是将自己弄得面目全非，因为长得与姐姐相似，所以他担心这张辱了姐姐英魂。

随后他又割腕、剖腹，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死法，可每一种都功亏一篑，那只巨型苍鹰并不允许他这般死去。

时间又过了一年，那一天，聂政拖着病入膏肓的残破身体，第一次来给姐姐扫墓，那一日他喝了不少，举手投足间，满是喜悦。

因为他能清晰感觉到要么现在，最迟今夜，他一年的努力就会获得收获，成功下去与姐姐团聚，这一次谁也挡不住他死，哪怕是那只该死的苍鹰。

夜幕逐渐笼罩，聂政只觉得全身疲惫，满怀笑意，沉沉的就睡了下去。

这一觉他睡的很踏实，还做了一个美梦，在梦里，点点滴滴都是与姐姐一同生活的美好回忆。

这是这一年来，他心中最想，却又不敢去触摸的一部分；他活在麻木里，却又害怕悲伤；他渴望下去解释，却又不敢坦然面对，他不畏肉身上的任何伤口，却又不敢去正视一眼内心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