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师大歌罢浮华 47 明箭暗箭

一阵秋雨一阵凉。十一假期到来之前，一场席卷大半个华东地区的降雨一扫师大的秋燥，校园里的香樟愈发精神了，迟桂的香气似乎更浓郁了一些，靠近云巢山居栽种的桔子、柚子树的果子长得更快了，引得不少教工孩子时不时指着果子想让大人给摘几个。

昨天晚上，金开诚接到人事处短信，让他今天一早到行政楼前乘车参加学校职称评审工作。接到消息的当晚，他给温尔雅发了条短信，明确表示自己是今年职称评审的专家，届时会投她一票，让她作好请客的准备。

温尔雅看秋雨淅沥，夜间要降温，课件做到一半又跑去儿子房间给他加了条薄毯，听到父母还在看电视，又抱着一床大毯子送了进去。等她忙完再回书房，金开诚的短信已到了有一会儿了。

望着这条短信出了会神，她不知道如何回复，如果自己不把他放在眼里，说不定真给她投反对票；如果太把他当回事，又怕他事后真会来邀功；他要真像蓝青说的对她有意，那更避之唯恐不及。

原来是有人可托不敢开这口，后来是担心不托人真被挤下去，现在是有人主动帮忙却不知怎么拒绝。

好巧不巧的，陆宗复也给她发来了短信，居然无耻地说无论是事业上还是生活中她是唯一知己，问她十一能不能留两天时间陪他。

陆宗复的意图说得够直白，温尔雅一把扔掉了手机，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觉得评个职称真难，难的不是如何达到文件规定的N个条件，烦的不是如何填报N张申报表格，而是在等待结果的这段时间里无法排解的心浮气燥以及隔绝纷至沓来的种种要挟、利诱。

命运的一部分确实掌握在自己手里，但命运的大部分却掌握在别人手里，这种感觉委实不好。不要说陆宗复已远远踏出师道的底线，就是金开诚，一个她从来没打过交道的同事，就可以这样气定神闲地左右她的命运，而像这样的同事，还有许多个，人事处为了保密，临行前一晚才发通知，像她这样的普通老师，如果金开诚不说，蓝青不说，她连决定自己命运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而芸芸众生中，有几人知道哪些人正左右着他们的命运。

金开诚只到第二天早上上车都没有回温尔雅的短信，让她急一急也好，她急他才好不急，他要的就是她对自己更加感恩戴德。

至于陆宗复，他看了眼手机，并没有等到任何回复，他轻轻一哼，反而觉得越得不到越想得到，越难得到越能激发他的好胜心，心中更笃定，有朝一日终会让这个女人低头，心甘情愿雌伏于他身下，到那时，他付出越多、等待越长，那么成就感一定更大。

秋雨如织，一辆大巴在人们上班之前半小时驶离师大，向西苕山区驶去。这是学校的惯例，在学校自主评审之前，评审委员会的职责是确定送审名单，而且要作出排序。这几年，评审权归学校后，评审委员会的任务更加艰巨，不光全校教职工还有家属的眼睛都盯着他们，一不小心就会引来教职工的投诉，如果闹大了，取消评审结果重审都有可能。第一年高校自主评审时，有一所职业技术学院就被举报，好几个领导弄虚作假，撤职的撤职，处分的处分，还被指名道姓通报，在全省高校系统出了名。所以潘昌来的压力不小，一路上闭目养神，弄得整车人都不敢大声聊天。

一个半小时的山路后，车子来到西苕山里的一家酒店，人事处工作人员为领导和专家们安排好了住宿，半个小时后开会。上午所剩时间不多，潘昌来作了简要的讲话，为的就是让专家们讲大局，从学校发展的高度来看待这次职称评审，务必做到公平公正。然后人事处对这次评审前期工作、评审要求以及分组和接下来的评审流程作了介绍。下午才正式开始评审工作，各组专家都在阅读和研究材料，有的认真做了十几页笔记。

当天晚上和第二天上午是分组讨论时间，关雍、李海枫和叶轻舟都在文科组，按照先正高后副高的顺序进行讨论，所以讨论到教育学几个副高申报人情况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毕竟吴师大是师范当家，作为教育学院院长的陆宗复当然在列，他首先要对本学院推荐的几个人作一番介绍，一般来说，院长都会极力推荐本院人选，如果院长不卖力很有可能名额给别的学院抢走了。陆宗复不吝言辞，但在介绍时把温尔雅放在了最后。

有专家拿出笔记仔细对照后问陆宗复，怎么还有一位没介绍。

陆宗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作为师范院校，学校一直十分重视我们教育学院的改革发展，教育学也是学校最强的学科，所以本学科的教师们教学科研能力都很强，又各有优势，真的很难排序。但学校一定要排，我真的很为难。既然要排序，总有人会排在最后嘛。”显而易见，最后一位他是介绍都想省略了。

这位专家继续问为什么把六年还没博士毕业的人放在前面，把已经博士毕业的老师放在最后；把教学考核没有优等的人放在前面，把有优等的人放在后面。然后报了一个自己的排序。

陆宗复是早有准备了的。“王教授对我们教育学院的青年教师十分关心。李国琪确实博士还没毕业，但他服务地方能力强，又为学院做了大量行政工作，所以多少影响了他的博士论文完成时间，据我所知，他的论文基本上过了，博士学位是迟早的事情。萧瑞教学一般，但科研突出，是我们学院的科研主力。王远航科研能力不强，但教学非常认真，承担的课时量是我们学院最大的，育人方面一直很敬业，当了多年班主任，要不是学校评职称有规定必须要有当班主任的经历，大部分老师都不愿意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但王远航却从来没有怨言，他年纪偏大，已经四十出头了，我希望各位专家能看到单位里的这些老实人，关键时刻帮他们一把。至于温尔雅，她各方面都符合条件，但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大家手里材料都有，我就不介绍了。”

有的专家听陆宗复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一定道理，况且又不是自己学院或认识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就没吭声。

关雍跟陆宗复不对付，但今天讨论的只是副高，参评的又多是年轻人，几乎没他认识的，所以轻意不开口。

金开诚一听风头不对，虽然心里着急，但还是没敢冒然开口。

有个专家说：“既然陆院长这么说了，我没意见。但我们组对每个申报人都要有评价，特别是不同意的，总得写上点理由吧，我们在座的哪有你陆院长清楚。”

陆宗复看没人反对，说起来就轻松多了。“”温尔雅老师当班主任期间出过差错，要不是郭书～记、李书～记力保，学院还真不敢推荐。再加上最近，她家里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在学院甚至学校的风评都不太好。当然这也只是学科内的排序，大家既要横向比也要纵向看，在这次申报中她的总体条件还是不错的，等下总排名的时候大家可以适当考虑一下。”

叶轻舟带着笑意状似无意地说：“这两年我一直在外挂职，对学校的情况了解不多，陆院长讲温尔雅老师家里的事没处理好闹得人尽皆知，据我所知，这样的情况今年也不是她一家吧？”

陆宗复居然指责人家风评不好，在座的心知肚明，哪个不清楚他上半年闹的那一出，既然新上任的叶轻舟指了出来，不少人就将目光投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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