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大明 第17章 感慨万端

要说朱邵还真是幸运，倘若尚铭没有及时赶到福建邵武的芹田朱家，那朱邵就一定会给万喜的拳头打死。

见尚铭突然而至，万喜甩了甩被他用刀柄震麻了的右手，内心无比惊悚地重声询问：“难道尚厂公也是皇上和我姐姐派来的，目的是与下官一起保护朱武顺利进京，好让朱武尽早是为皇上和我姐姐的领养儿子？”

尚铭使劲摇头，大声说道：“是您万大人给弄错了，我尚铭是皇上派来专门保护御马监小太监韦眷的，他韦眷现在是皇上钦定的乾清宫内侍，此番前往福建邵武的芹田朱家，便是皇上令他来专门宣读圣旨的，与大人的姐姐万氏压根就没有任何关系。”

江翰如一听，点头说道：“这样说来就对头了，宣读圣旨理应是皇帝身边的内侍所为，又岂能让锦衣卫的都指挥使越俎代庖，其做法叫人茫然，令人误解？我江某人虽说只是供职乡村的私塾先生，但对大明朝廷的典章、礼仪、制度还是略有分析、稍有研究。故而才敢肯定万喜大人手上的圣旨有假。”

此时，江翰如的表弟黄建平从和平书院来到了芹田，他一根筋，还想劝说大表兄到和平书院教学伦理，见大表兄在朱祁明的家里跟锦衣卫的万喜大人冲突、较劲，便也想进来凑个热闹，看个究竟。

江翰如见黄建平走进朱家，连忙拦阻道：“你来这里做甚？我过下就回自己的江家，到时和您多喝几杯，表弟还是出去，他们朱家可没有你的什么事情……”

黄建平大声爽笑道：“大表兄就别回去了，今日难得众多大人的悉数到场，既有皇帝派来的内侍、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东缉事厂的厂公，还有我们邵武本地的知府，你身为朱钦的岳父，不留下来陪各位大人喝上几杯，反倒离开，要回江家，其言语有悖常理，其行为实在差劲，请原谅表弟不敢苟同……”

朱祁明也连忙说道：“他黄院长说得对，您亲家今天可不能走人，要代表女婿朱钦好好敬敬诸位官员和我的大舅上官宏，方显我们邵武芹田人民的待客之道。”

见一旁的万喜大人还是闷闷不乐且愁眉不展，尚铭赶忙趋近，轻声劝语：“怎么了，还想较劲到底呀！难道万大人手上的圣旨您自个都搞不清楚，还真想连累你的姐姐万皇贵妃？今日的江先生和他的表弟黄院长以及和平书院的心学大师上官宏，那可不是一般的小人物，他们都是大明朝的道德精英，伦理天才，正可谓：高手在民间，既然我尚铭的手上有皇帝的圣旨，您万喜大人何不借坡下驴，草草了事，干吗非要弄个你死我活……”

尚铭是东厂的厂公，他早就知道万贞儿利用皇帝宠幸的机会，让能干的心腹太监王敬、钱能仿效宪宗的笔迹，并暗刻大明朝的玉玺，时常背着皇上，根据万贞儿自己的意思，向全国各地偷发圣旨，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罪恶目的。

这万喜也算是个聪明人，他随即话锋一转和众人聊起了理学、心学的有趣话题，然，江翰如见好就收，他与表弟黄建平和知府吴德明话起了家常，邵武知府吴德明则见风使舵，他将东厂厂公尚铭拉到近旁，又似乎有什么要事、大事急须商量，随后就极为保密地凑近尚铭的耳边咕咕唧唧。

其实，当听了尚铭的一番话语后，吴德明就开始心怵、恐慌，他自言自语地嘀咕道：“难道万喜手上的圣旨有假？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死罪，万贞儿又怎么会如此糊涂，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假冒皇上下发的圣旨？”他惶惶不安，慌忙扯了扯身旁的黄建平，小心翼翼地细声耳语：“我只是一个地方的五品官员，让他们二人先弄清楚状况后再说，他们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宠臣，我吴德明不必胡乱表态，他们皆是皇帝近臣，得罪了谁，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黄建平心领神会，他跟着吴德明悄悄地走了出去。

内侍韦眷乃御马监副掌印太监梁芳的跟班小太监。当梁芳要随朱钦到浙江宁波赴职的前一个晚上，他单独面见了宪宗皇帝。

“咋了？就在这临行前的一个晚上，你还要向朕单独奏疏什么？可否是为了储秀宫的杨恭妃，或是还有其他想法？”

梁芳慌忙跪地，哀声求道：“皇上，奴才去了浙江后，那个让奴才最不放心的人就是我梁芳的小弟韦眷了，能否让他跟着您，也好代替奴才孝敬皇上。”

“哦，是……韦眷的呀！这个小太监人还算……不错，他头脑机灵，忒懂礼貌，明日就让他跟覃包……学习，做乾清宫的内侍，你看……如何？”

“太好了！有这般好事，是他韦誊的祖宗坟地冒青烟了。”

“别……别这么说，是最近……他汪直奔波、忙碌，你梁芳又去……浙江宁波，覃包……年龄大，手脚……不便，朕……还巴不得身边多个像……韦眷这样……聪明伶俐的……小太监呢。”

梁芳连忙跪地，代小弟韦眷表示感谢。

宪宗责怪道：“就我们……俩人，你跪什么……跪？快点……起来吧，朕的心里好烦……好烦，很想找个人……喝酒、说话。”

梁芳高兴道：“您看，奴才可以吗？”

宪宗认真打量了一番梁芳，随即奇怪询问：“你会……喝酒吗？不是宫里……有明文规定，太监……不能随意喝酒，怕是……醉酒闹事，扰乱……宫廷。”

“皇上，宫里是有这般的明文规定，可我梁芳从来没有在宫里喝酒，只是在外出会客时，偶尔有浅饮一、两次。”

宪宗笑了笑道：“没……事，即便是……在宫里喝点……小酒也无……大碍，男人嘛……总要有点……癖好，否则，那还叫个……男人吗？现亥时已至，叫别人……也太迟，就由你梁芳陪朕……喝上几杯，可……否？”

梁芳受宠若惊，连忙应诺，但又觉得要叫膳房的厨师给皇上炒几个下酒的好菜，因而说道：“皇上，奴才去去膳房，随后便来。”

“你还去……什么膳房？太晚了，别去惊扰……膳房的厨师。”话毕，他从身后的榻边，拿出了一钵烧酒——九云春，以及还剩下半瓶釉罐的油盐干炒花生米。

“皇上经常喝酒，要不您的榻边又怎会有九云春和花生米？”梁芳将宪宗和自己的酒杯倒满后，极为肯定地轻声笑道。

宪宗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他饱含热泪地深深叹语：“你梁芳……可知我朱见深……最要感谢的人……是谁吗？”

梁芳速即也拿起酒杯一干而尽，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这还用说吗？当然是皇上的父亲明英宗、皇上的母亲周太后以及为先皇明英宗复辟，在夺门之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石亨、张辄，许彬、徐有贞、曹吉祥等人，还有……”

皇上将梁芳和自己的酒杯倒满，随后碰了碰梁芳的酒杯一口干尽，梁芳生怕慢了拍子，掉了链子，他迅即喝了杯中的烧酒。

宪宗又随即在釉罐里拿出了几粒用油盐干炒的花生米，他将一花生米丢到嘴里咀嚼了一会儿后，深深叹道：“没错，朕的太子和皇位……的确是……因为先皇和母后……以及在夺门之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大臣们……给予的，可是朕……最要感谢的人不是……他们，而是那个一直陪伴在朕的……身边，即使是朕染……膏肓之疾，也能始终……坚持如一，从不放弃的……万贞儿。”宪宗又喝干了杯中的烧酒，然后向着梁芳讲述了贵妃万氏当年给予他的大恩大德。

“从太子……被废为沂王之后，朕的腰背……也不知咋的，突然间……就长出个奇怪的……痈疽，之后因自己被废的……原因，也没有什么太医愿意给朕……认真看病，其他大臣和宫内的太监、丫鬟……个个绕道而走，朕就像染上瘟疫一样，人见人躲，没过多久，朕腰背上的痈疽……越来越肿，越来越大，太医们……个个摇头，不敢医治，就连父亲、母亲也无奈……放弃，并让宫里的太监、丫鬟……准备儿子的……撒手后事。万贞儿不依，她向着……叔父代宗皇帝朱祁钰和太上皇朱祁镇以及朕的母亲周氏……大声哭道：‘不能放弃……沂王只要留有……一口气，沂王就有生还的……希望。’从此，她每天用自己的……樱桃小口去吮吸朕……腰背那奇臭无比的……痈疽，久而久之，朕腰背上的……痈疽慢慢变小，后在女医谭允贤（明妃）的精心治疗下，痈疽竟然全部消退。一年过去身体痊愈，你梁芳说说，朕最应该感谢的人是不是她万贞儿？”

梁芳极为感动地点了点头，他随后把自己杯中的烧酒一口喝掉。

宪宗略有不满地责备道：“酒品……如人品，朕早就……干了，可你……为何现在……才喝？”

“是皇上您讲的故事太精彩，奴才都听入迷了，这才没有及时跟上，全是奴才的过错，奴才甘愿三杯受罚。”

宪宗赶忙说道：“你还……较真了？不过朕……今天很高兴，多喝几杯……也无所谓，朕要劝告……你梁芳，此次浙江之行，别把事情……做过头了，否则，朕都无法……帮助你。”

梁芳的心里十分清楚，宪宗只是想削弱万氏日益扩张的地方势力，她不会与万氏决裂，当然，万氏想要的只是她的权利巩固，她并不希望动摇宪宗的帝位根本，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谁能像宪宗一样对她好。于是，为了万氏，也为了自己，梁芳恳求皇上给他圣旨。而宪宗也正又此意，便完全答应了梁芳的要求。

其实，宪宗朱见深很想让自己回到刚即大位后不久的那个清明政治，可现在为了压制皇室和大臣对太后钱氏入葬一事的诸多不满，让万氏为首的宦官集团做大做强，导致贪官污吏恣意妄为，各地暴乱此起彼伏，任由泛滥，江山不保。基此忧虑，宪宗不管子时已过，连忙让梁芳去通知东厂厂公尚铭和太监韦眷，让尚铭亲自护送刚提升大明朝内侍的韦眷到福建邵武芹田宣读宪宗亲书的圣旨。以阻止万喜等人将朱武带进京城。让朱钦安心赴职，为朕排除忧愁、解除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