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葵目光一冷,微微侧过脸,道:“这件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似葵……”
“出去。”似葵下逐客令。
阿三微微叹了口气,闪身离开了似葵的家。
见阿三离开了,似葵挺直的背塌了下去,她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顶,承诺这个东西,现在如此轻易了吗?
似葵曾经做过许多任务,见过不少深情望着她的男人,那些承诺最后都要了他们的命。
似葵虽然才十六岁,但她的十六岁显然和普通人的十六岁不一样,蜜罐子长大的孩子,和从小就经历生死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孩子,丧失了去相信一个人的能力。
也害怕别人的靠近。
他们孤独且只有孤独,深夜抱着自己舔舐伤口,只有自己知道。
他们的世界里只有自己。
对于别人的好意,他们是恐慌的,是害怕的,瞧啊,多么可悲。
阿三离开似葵的房间后,并未回到楼上,而是操控灵力,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昨天他们露营的那座山上。
刚到半山腰,阿三就看见了黑暗中有一个正在擦拭匕首的男人。
“你迟到了。”那人开口。
“即使迟到了你也并未离开。”阿三走进黑暗中,与那个男人对视。
男人比阿三要稍微高一些,两人在夜色中盯着对方,并未说话。
男人的目光是充满审视的,阿三嘴角却含着微笑,就这样无害地看着阿三。
“说吧。”男人没有坚持,侧身寻了一块大石头坐下。
“冉螣……或许,我应该叫你大哥。”阿三抿着唇笑。
这个男人,正是那天刺杀似葵的杀手,冉螣。
“大哥?”冉腾楞了一下,冷声道:“我只是冉家的私生子,我母亲生下我就被他们赐死了,我何来的弟弟。”
阿三微微叹了一口气,他风光无限的大哥,为何落到这般田地。
“用你的神识,来探查我的灵魂。”阿三全然信任着冉螣,说完他就放开了自己的神识,似乎是任由冉螣处置。
冉螣也惊呆了,修道之人,灵魂是根本,这个叫封三的小少年竟然毫无防备地放开了自己神识,任由他查探。
是为什么?
他就不怕自己动手脚让他成为痴呆吗?
冉螣并没有动作,他可不会相信一个陌生的少年,这或许是陷阱。
阿三扶额,真不愧是姐弟,俩人的防备心简直一样重。
阿三也不着急,闭着眼等待。
半山腰树木茂密,树叶肥硕且大,极少有月光能渗透下来,透过些许月光,和极好的夜视能力,冉螣能清晰地看见阿三脸上从容不迫的神情。
他是真的不怕。
阿三的表情太平静了,让冉螣心里的戾气消了许多。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最终,冉螣败下阵来。
冉螣先是控制神识去试探阿三的灵魂,他很小心,保证自己发现不对劲能迅速收回神识,保证自己有自保的能力。
然而,事情超出了冉螣的预期。
冉螣的神识一触及到阿三的灵魂,就被惊呆了。
这……
一个洪阶出头的小少年,竟然有堪比天阶灵武师的灵魂?
这怎么可能!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冉螣想要收回神识,却在下一刻,被一个温暖的给包裹住了。
冉螣大惊,刚要反抗,脑海里却多了不少别样的记忆。
“大哥!有人前来同小白提亲!”说话人是一个长相极美的白发少年,他眉目精致,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眉心有一抹红色的火焰印记。
“小白呢?”应声的是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但他的长相略有些妖魅,他有一双丹凤眼,为了让自己显得稳重些,时常喜欢凝眉。
“小白被主人叫去了。”少年回答。
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惊,什么严肃稳重都不要了,抱着少年的肩头就晃,“小白答应了?不对不对……只要主人答应,小白一定会答应的……”末了又嘀嘀咕咕,“那主人呢?主人同意了?”
少年悄悄睨了男人一眼,装模作样道:“为何不同意?你可知来人是谁?可比你俊俏多了,修为也比你高,重要的是啊,他喜欢小白好久了。”
男人瞬间炸毛,一双眼睛散发着绿光,“不可以不可以,我要去找主人……”
“怎么?你要去添嫁妆?”少年再次添一把火。
“不是!我是……”
“你是怎么?”少年循循善诱。
“我……”男人蹙紧了眉头,像是说服自己一般,低声道:“我是去帮小白相看那个人怎么样,值不值得嫁……”
少年楞了一下,有些慌张,急急忙忙道:“大哥,我知道你绝对不是这样想的,你想要说什么就说出来嘛,我一定会支持你的!”
男人怔了片刻,神情十分低落,“我……我就是去给小白添嫁妆的……我……”
“你浑蛋!”不知从何冒出来一个白衣女子,她有着绝世美颜,此刻愤怒的样子只让她不食烟火的容貌变得充满了生气,她气呼呼地推开男人,跺了跺脚,几下就飞走了。
“大哥!你真的是!”少年一脸恨铁不成钢。
“我……”男人喃喃自语,苦笑:“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能……”
脑子里就像有无数针扎一般,冉螣痛苦地抱着头,一遍又一遍地哀嚎。
阿三眼里有了泪,轻轻靠近已经蜷缩成一团的冉螣,将他带进自己的怀中。
如果喜欢被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小白是罪过的话,那他喜欢自己的主人,又算作什么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冉螣终于安静下来,他慢慢抬起头,一双眼睛赤红。
“小白……小白在哪?小白是谁?”就在刚才,他看见了那个漂亮得过分的白衣少女被撕成了碎片,血肉和衣服碎片散落在了天涯。
阿三深吸一口气,轻轻拍打冉螣的背:“小白还活着……大哥听话,我们一起去找她好不好?”
以前,都是大哥这样抱着他的。
冉螣胡乱点头,脑子里乱得跟浆糊一样,他仍旧没有什么记忆,有的,只有方才看到的那些,还有最后,小白身死的时候,他心口绞痛的感觉。
“主……主人呢?”冉螣大口大口呼吸着,他知道,那些都是他的记忆,来自于他的灵魂深处。
他就是那个想爱不敢去爱的男人,封三就是那个白发少年。
“主人……”阿三轻轻松开了冉螣,表情复杂。
“主人怎么了?”冉螣没有什么关于主人的记忆,但他知道,主人是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人,比小白都还要重要,
阿三并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冉螣。
冉螣期盼地望着阿三,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大惊:“就是那个女孩?”
阿三微微颔首。
“她……”冉螣显然不敢相信,那个小姑娘就是“主人”。
可是,从之前他们的互动就能看出来,他们之间是有联系的。
所以互相之间都下不去手。
“我竟然还想杀了她……”冉螣有些颓然。
阿三安慰道:“没事,主人一定不会怪你的,你只是不知道罢了……”
冉螣的双目仍旧是赤红,他似乎是在崩溃边缘,却依旧压抑着自己,平静地问阿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
阿三将手放在冉螣的肩头,“有些事,我还是先不告诉你为好,现在冉家是一个沼泽,倘若因此牵连了主人就不好了。”
冉螣点点头,表示明白。
“大哥,冉家的事,你会解决好的,是吧?”阿三盯着人冉螣。
冉螣再次点头。
于灵魂中,冉螣忠于主人大于忠于冉家。
在冉螣的灵魂深处,压根就没有冉家。
冉家算什么?
对主人有生恩没有养恩。
阿三和冉螣再聊了一会,在冉螣离开前,冉螣终于还是问了出来,“老三,你知道小白在哪里吗?我想……见见她,或许我就能想起什么了。”
分明想见小白,却又给自己找了一个遮掩目的的理由。
这就是大哥,那个不够“真诚面对自己”的大哥。
阿三一瞬间柔和了不少,道:“不知道,但我们可以一起寻找,我相信,小白总有一天会和我们重逢的。”
冉螣点点头。
那些感情,都不是作假的啊……
他,到底是记忆中那个人,还是现在这个冉螣呢……
记忆里那个男人,是兄弟姐妹中的大哥,承担起照顾大家的责任,也是主人最信任的存在,他善良且强大,温柔却不失严厉,但是现在的他只是冉家的私生子……
身份见不得光,就连性格,也变得如此黑暗。
他还能是“大哥”吗?
看着纠结的冉螣,阿三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的这个大哥啊,虽然是大家长,但他似乎从来都不自信,他喜欢自我怀疑,总是那么自以为是。
阿三明白,冉螣还没有完整的记忆,讲再多都于事无补,只是在分开前,告诉他:“如果恐惧外界的时候,不如随着心走,你总能因此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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