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侠 第十三章：顺手灭口

夜幕降临，天空中金色的太阳渐渐朝西角沉下去，替代的是昏黑的夜空。

均失一行三人趁着晚霞金色的光线已从行凶现场骑马到了西城口。

均失抬眼看了看天空，见昏黑一片，转身对身后的黄杨二人道：“此时太阳刚下山，月亮还没出来，日昼交替之际很是黑暗，骑马赶路也是困难重重，想必大家也饿了，不如我们在附近客店吃吃饭，歇歇脚，喂喂马，待月亮钻出后再骑马赶路如何？”

黄艺强和杨子将是陈妙法的贴身护卫，就连陈老爷本人都要忌惮三分，因此均失对他们很是客气。

“就依均大人之言！”黄杨二人异口同声道。

马背上，均失手握马鞭朝右前方竖着‘城西客栈’匾牌的木楼一指，说道：“就选那家吧？”

黄杨二人在均失背后面面相觑，同时微微点头，却不应声作答，只是紧随其后。

眨眼间，四匹壮马踏着重重的蹄声，走到客栈门前。

张思涵骑回家的黑马是陈妙法从塔塔木里精心挑选的，均失明白那是陈妙法的心头肉，同时考虑到马匹会暴露身份，因此将它牵回同行，故为四匹马。

一位头戴毡帽，肩披白巾的店小二走了过来，他见三人四马，疑惑不定，右手挠挠鬓角道：“客官几位，是住店还是吃饭？”

均失跃下马背，和声回道：“三位，仅吃饭就好，上店内最好的三荤两素即可，速度要快，我们还要骑马赶路呢？”

店小二打量均失三人一番，见他们高大威猛，说话者有身穿华丽，想想就是非富商即权贵，礼貌地招待道：“客官，小的本想给您们安排上好的包厢，但今夜生意特好，全都给占了...”

不等店小二说完，均失抢道：“我们只是充饥而已，无须客套，就在大厅吃好了！”

店小二见均失文质彬彬，顿感钦佩，喜道：“那便好了，我给您安排大厅最好的位置，请随我来！”

均失跟着店小二入店，黄杨二人先后跟入。

行走间，均失似想起什么重要事，忙对店小二讲：“劳烦您安排给我们四马喂食！”

店小二继续走了两步，手指前方：“三位贵客请坐这儿，先喝杯茶水，饭菜片刻就来，至于马儿喂食全店都是免费，您交代即可。”他左手提壶右手握杯倒起茶水来，整个动作娴熟而稳当，霎时三杯冒着青烟的温茶一一分到了三人身前。

均失抬眼瞧他时，早没了人影，不料他已到大门处招待其他客人去了。

几分钟过去，黄艺超肚子饿得咕咕叫，坐在椅上左右摆动，手握拳头扬起欲猛砸桌面，均失手疾眼快，横扇拦住拳头下垂，劝说道：“老爷任务只完成一半，不可胡来！”

黄艺超一脸恼火表情，左右摇头，嘴里巴滋巴滋响，发着牢骚，“时间好久了！至少可以先来一盘的。”

话音刚停，一位年将十八九岁的小二将菜放在餐桌中央后，解释道：“店里生意忙，故而慢了些，还请谅解！”

黄艺超朝那端菜小二瞪了一眼，均失却很大方的应道：“无妨无妨！去忙吧！”

那小二被黄艺超牛眼一瞪，惶恐地钻进厨房里，少顷之后，他接连端出均失桌上的菜，累的满头大汗也不及擦拭。

约莫半柱香时间，均失把碗筷一放，探手入怀掏出一块手帕在嘴巴周边擦了擦，折好再次放回，两眼偶尔瞅一下左右的黄杨二人，见他们狼吞虎咽的吃着，微微一笑，说道：“慢慢吃，桌上还有鲈鱼和腊肉还没吃呢！”

两位嘴里含着食物不便作答，只是用鼻子发着‘嗯’，脑袋附和点了点。

均失起身侧头朝窗外望去，有一盏风灯在那晃动着，火光之下有几匹马低着头，只见那圆滚滚的屁股朝着自己。不假思索，均失知道那便是客栈的马厩，想到等下还得骑它们赶路，眼下闲着也是闲着，便有了去马厩探查一番的想法。他朝黄杨二人说道：“你们慢慢吃，我去马厩看看，倒要瞧瞧免费的马料是些啥？”

桌上两位又是不停点头。

均失两手反握负于后背，从侧门走了出去，他抬头仰望月亮却不知这是间半封闭的马厩，月亮光给顶棚挡了去。接着又是迈了几步，一手举灯一手施料的店仆映入他的眼帘。出于礼貌，均失朝那人说了句“师傅，辛苦啦！”

然而那话说被稻杆摩擦的‘索索’响给盖了去，那人似聋子一般，同旁若无人一样，专心致志的干着手上的活儿。

均失目光从店仆的背部移到稻杆上，干燥的淡黄色的稻杆被他一抓放入马槽里，接着又是一抓，连续几抓后，马儿吃不过来，他只得一抓停在槽边上等候，这时均失看到了一只瘦骨嶙峋，长着老年斑的右手，由此断定这是一位老者。

均失见自己的马儿被这位负责任的店仆喂食，心里很是放心，转眼望了望其他马匹。

目光一一扫过马屁股，突然，一匹马屁股长有一块白斑的，断了半根尾巴的黄马纳入了均失的视线里。他自言自语道：“咦！这马怎么这么眼熟呀！肯定在哪儿见过，该死的记性，在哪里呢？”边嘀咕边踱步走出马厩。

不知不觉均失回到餐桌边，这时黄杨二人刚好吃饱，分别在抹嘴剔牙。

“你们吃饱吗？”均失关心一问。

黄艺强刚剔好牙，把牙签往地一扔，回道：“我吃好了！”

均失心不在焉的‘哦’了声，随后走向柜台，伸手朝黄艺强他们一指道：“店家，多少钱？”

掌柜在柜台内侧钳出一把木质算盘，啼啼塔塔打了起来，随后开出价来：“贵客总共五两银子！”

均失右手伸入左袖袋，一摸随手抓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来，轻轻往柜台一放，随即转身。

三人在店大门处等候，刚刚马厩喂马的老者依次牵出四匹马来。

均失朝黄杨二人一摆头，两位稍加暗示便知晓指令，于是匆匆跃上马背。均失脚尖用力往地一按，整个人腾空两米来高，他左脚尖在黄艺超的马臀上一舔，身子已飞向前面那匹马背，在上面稳稳地坐了下来。

黄杨二人心中一惊，均想：这招使得轻巧，看来均大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均失弯腰接过老者递来的另匹马缰绳，握绳抱拳对老者施礼道：“多谢！”

老者低沉地声调回道：“客气！”

均失两腿一夹，马匹走动起来。黄杨二人紧紧跟随，不敢怠慢。

黄杨二人肚里填的饱饱，边骑马边聊天，好不自在。

黄艺超说：我们这次立了大功一件，陈老爷奖赏自不在话下，只是汤威震家可就糟了殃咯。

杨子将回道：“我们领得奖赏便好！照这形势下去，陈老爷的事业准会如日中天。”

“那自当然！”黄艺超不假思索的回道。

均失见皓月光照大地，微风拂在脸庞，心情甚佳，赶路孤独也想听听他俩聊些什么，汤威震的名字被传入他的耳内。他失魂落魄起来，任着马儿自己跑，心中不停嘀咕：“汤威震...汤威震......哦，我想起来，难怪我说那匹马会那么眼熟呢！原来是他！”

均失心中的疙瘩被解开，整个人又恢复原态，他扬起右掌在身侧，大喊一声“停”。

身后黄杨二人正谈着拿了赏钱去那潇洒，在马背上笑得前俯后仰，忽听均失喊停，很是扫兴，两人下意识的牵紧了缰绳，马儿停了下来。

均失牵绳回转，对向他们二人，诡谲地笑道：“你们是不是想要赏钱啊！”

黄艺超直截了当地说道：“那自当然！”

杨子将以为均失怪罪自己与黄艺超谈论潇洒的事，便吞吞吐吐道：“不...不想！”

均失待他们说完，再开口：“我们回去再干他一票，赏钱不在话下，而且还很多。”

黄杨二人听得还有拿奖赏的好事，立马点头应允，齐声道：“请均大人明示！”

在前两天陈妙法暗中接待林忠聪，全由均失联络，当时见过那匹断尾马，只是有点印象。刚刚被黄艺超提醒，猛然想起那是汤府管家林忠聪的坐骑。然而林忠聪也是狮子林的策划一员，倘若他到外面泄露陈妙法的所为，那是极为不利。今儿刚好遇见岂能让他活着，于是便有了均失回马提赏钱的事。

均失见他们对新任务很上心，笑道：“那好，现在听我安排。我们刚出客栈不远也就一里路，这样吧，杨子将你等下徒步前往城西客栈马厩，密切监视一匹马屁股长着白斑，马尾断了半截的黄马，如有人要骑它逃走，可出手将其制服。”

黄艺超向来自命清高，认为自个要比杨子将高一等，急不可耐道：“均大人，那我呢？”

均失摇摇头，不屑道：“你不行！”

黄艺超自感受到莫大的耻辱，拳头握的咯咯响，不服气道：“你只管发任务，看我到底行不行。”

均失假意被他说服，道：“好吧！那就让你去办吧！”

黄艺超得意的笑了笑：“请说！”

均失右手猛地一抖，将随手携带的纸扇张开，做作道：“不过我有个条件，需答应不可，否则...”

不等均失说完，黄艺超就抢着开口，道：“甭说是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我也答应。”

均失见火候已到，将张开的纸扇一收，正色道：“此次任务是截杀一个人，他就是汤府管家林忠聪，这人知道老爷的秘密，如果他活着对老爷实为不利，所以有必要悄悄地将他做掉。然而办任务时务必速战速决，尽量减少打斗动静，你可答应否？否则打草惊蛇，暴露身份，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后果不堪设想啊！”

黄艺超心中如释下千斤担子一般，欢快地回道：“就这事，保证没问题！但林忠聪长啥模样，我如何辨得？”

“辨得此人不难，他喜好醺酒，浑身酒气便是，还有一点便是他的左脸庞上长有一颗蚕豆般大的黑痣，小小客栈如有这两条必将是他！”

黄艺超与杨子将异口同声道：“如此便好，保证完成截杀任务。”

均失用扇顶朝他们一指，吩咐道：“好吧！出发！”

黄杨二人飞身下马，朝城西客栈走去。

均失抓了把胡子，得意的笑了笑。

均失心系陈妙法安危，又与林忠聪无情谊可言，反而买主求荣这行为更是惹他恼火；相比之下张思涵则不同，他年轻善良，在崆阙府任劳任怨半年之久，尊重自己，稍加培养便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就连书法大师张大伽也卷入这事件无辜致死，他们爷孙的死倒给均失有些心寒与自责。

均失想完张思涵的事后，抹了抹眼泪，将四马牵入人头不止高的芦苇荡里，给拴了起来。由于就黄艺超的性格办事，他还是不大放心，需亲自督查才好，便徒步朝他们后面追了去。

半盏茶功夫，杨子将已到达马厩，他见到的了那匹断尾马，随后就在边上蹲了下来。

黄艺超自持武艺高强，轻身一跃，飘飘然上了二楼屋顶。他从东面第一间开始挨个挨个掀瓦。此时已到戊时，有的店客已熄灯睡觉，有的把酒言欢，有的在灯前聊着天，有的在写字办公。黄艺超在瓦上行走无不小心翼翼，瞧得人生百态他不时捂嘴偷笑一番再寻另一家。

均失再次步入大厅，对掌柜的询问道：“请问您这有没有一位叫林忠聪的客人。”

掌柜认出了均失，知是刚刚吃过晚饭的客人，忙热情招待，打开登记本查了查，随后摇头道：“没有！”

均失轻拍下脑袋，自语道：“林忠聪岂会那么笨，自然不会登记自己的真实姓名！”正待欲转身离柜，抱着一种试试看的态度问道：“那马厩里断尾马的主人住哪里？”

这记号果然比名字好使，掌柜见均失一副富商打扮，不像坏人，便说道：“哦，您是问他呀！他昨天下午来的，住在二楼最里边右手那一间！”掌柜估摸着眼前这贵客是找好朋友的，便一五一十的说了，之后，他又担心自己会不会惹出什么祸来，不放心的问道：“您是他朋友吗？”

均失微微一笑，点了一下头，回了句“是的！”说完径直往二楼上赶。

屋顶上黄艺超看了好多间客房，都没着落，只剩边上一间了，他鼓励自己低声道：“我先看了再说，要是找不到，明儿天亮再找，总之不能让均失给看扁了！”说着往前走了过去。

黄艺超趴在瓦砾上，轻轻地移开瓦片，屋内的灯光霎时从缝处射了出来，他定睛望去，只见一簇乌黑的头发，原来这掀瓦处刚好是在那人头顶上。黄艺超有些为难，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正待要走时，忽然听到里面有人拖音搭调说着话：‘汤威震，我没错，我就是当着你的面也敢说。’

黄艺超闻到从房内散发出来的酒味，不好断定，于是把瓦缝合小了些，探手入怀掏出一枚银钱朝缝处投了下去。

‘咯哆’一声，那银钱砸到喝酒者脑袋了，那人很是恼火，抬头望向屋顶。

就这么一抬头，横躺在屋顶的黄艺超看了个明白，见此人果然是林忠聪，心中大喜过望。

林忠聪这一仰头，贴在头顶的银钱便掉到地板，‘咚咚’了两声。他迈着打摆子的双腿走到银钱边上，弯腰捡了起来，张嘴对准那闪着银光的金属猛吹一口气，放到耳边细听，随后嘻嘻笑了起来，“是钱，果真是钱。”

黄艺超在屋顶上，心想：均失大人不要我搞出动静来，那我只好吊死他。于是他从腰间取出牛筋丝来，约柚树刺那么粗，徐徐放下，待放到离地板两米时停了下来，接着又是扔下一锭银子，对方循声来捡，刚要直身时脖子像是被什么套住一般，待反应过来，绳子已越绷越紧了，林忠聪整个人被吊了起来，疯狂的挣扎，时而听到脚尖拍打地板的声音，接着他的身体僵住一动不动了。

均失大踏步走到二楼最底边右边那间门口，他伸手拍打房门，没人回应，只得用手指蘸着唾液把纸窗糊出一个洞，从纸洞处望去，看到林忠聪被掉在房梁上。心知黄艺超顺利得手，他便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快速下了楼，奔到拴马处牵出四马在路上等候。

半炷香后，黄杨二人匆匆跑来。

均失骑马往回接应，简单汇报后，三人骑马往前塔方向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