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坚实的泥地经过一天多的鏖战,早已被血水泡成了粘稠的泥浆。陆回扑倒在泥浆里,鼻腔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
费了好大的劲,陆回才将头从泥里拔出来,眼睛已经被糊得无法睁开,他抹了一把脸,剧烈的干呕了一阵,但什么也没吐出来。背靠着战壕,他大口的喘了几下,眼前的世界依然模糊一片,耳朵里也嗡嗡一片,听不见任何声音。恍惚中,他看见达叔和丁迦都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陆回扶着战壕,努力站起来,焦急地朝他们的方向走去,但刚走了两步就支撑不住,重新跪倒在地。刚才的近距离爆炸,让他的耳蜗受到震荡,暂时失去了平衡能力。他干脆不再试图站立,手脚并用的朝离自己最近的丁迦爬去。
丁迦软软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头上的钢盔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一头长发铺洒在泥地里,沾满了泥浆,活像一条条弯曲的麻绳。陆回试了试她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儿。他使劲把丁迦拖起来,让她靠在战壕上。
“喂!醒醒!”陆回抓着丁迦的肩膀晃了几下,可她的头软软的垂着,没什么反应。没办法,陆回又往她脸上拍了几巴掌,也没什么效果。
心里还挂着达叔的情况,陆回只好把丁迦又扶回去靠好,然后准备去看看达叔。就在这时,丁迦忽然开始剧烈的咳嗽,陆回急忙又转回来,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在背后帮她顺气。丁迦猛烈的咳嗽一阵,然后靠在战壕里重重的喘着气。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陆回问了一声。
丁迦紧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露出一丝迷茫和柔弱的神情。这还是陆回在这个冷得像块冰一样的女人眼中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表情,不禁愣了一下。但这样的表情只是是惊鸿一瞥,随着意识的恢复,丁迦又变回那冷冰冰的死人脸。
她冷冷的对陆回说:“把手拿开,别碰我。”
“卧槽!你个小娘皮,真是热脸贴个冷屁股,要不是一个班的战友,我特么才懒得管你死活。”陆回心里一阵火大,把手抽回来,冷哼一声就准备去找达叔。
忽然,一个黑影遮住了头顶的光线,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刺蜂已经冲到了战壕边缘,血红的双眼正恶狠狠的盯着他。那一瞬间,死亡的阴影袭上心头,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让他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变得异常缓慢,他看到那只刺蜂的前肢慢慢张开,向后收去,头部也随之后仰,他甚至能清晰的观察到它口器下方的肌肉在猛烈收缩,下一刻,致命的骨刺将从那里喷射而出,这么近的距离,他的结局只有死亡一途。
虽然参军的时候,他早已做好战死的准备,但死亡真正来临时,他的心中又是如此的不甘,原本的记忆中,同陆悠和父母分别时的场景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刺蜂的头颅已经开始向前伸出,这意味着骨刺马上就要射穿他的躯体。陆回的瞳孔倏然扩大,鬼使神差一般,他竟然直起身子,张开双臂,好像把丁迦护在身后一样。
然而,预料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就在骨刺即将发射的时候,那只刺蜂在他眼前瞬间炸裂,化作一滩碎肉倒飞出去,腥臭的体液浇了他一头一脸。紧接着,发动机轰鸣声的传来,一个巨大的黑影从他头上的战壕上直接跨越过去。清脆的机枪声响成一片。
坦克!坦克上来了!
陆回这才恢复了行动能力,他扭头看了丁迦一眼,那女人明显愣住了,眼神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陆回没工夫理她,赶紧爬到达叔身边,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只见达叔从嘴里鼻孔里喷出一股股烟气,开始疯狂的咳嗽。
见达叔还活着,陆回心里松了口气,他撕扯着嗓子喊道:“达叔,你没事吧?”
听见陆回的说话声,达叔使劲晃了晃发昏的头颅,说道:“我没事,死不了的。”
陆回叹了口气,一个战斗班,打了一天,现在就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达叔在地上坐了一会,也缓过劲来了,他虚弱的问道:“臭虫退了?”
陆回这才顾得上这事儿,他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眼前,是一幅波澜壮阔的画面。
只见一辆辆蜜獾式坦克从身后的丘陵上冲下,带起大片的烟尘,炮塔上的三挺机枪拼命地喷吐着火舌。它们从一道道战壕上横跨而过,125毫米滑膛炮不时冒出一团火光,炽热的炮弹脱膛而出,旋转着飞向远处的虫群。冲在前面的坦克,已经越过了陆回所在的战壕,一共34辆坦克如狂奔的钢铁巨兽一般,同虫族的甲壳巨兽猛烈的撞击在一起。
聚集在铁丝网前的黑甲是坦克群的首要打击目标,一轮炮击,大约20只黑甲被当场打爆,连带着扫倒大片的刺蜂。三挺机枪怒吼着,一群群虫子在密不透风的金属扇在前被撕裂成纷飞的零件。钢铁履带从上面直直压过去,将破碎的甲壳和掉落在外的内脏压成齑粉,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
刺蜂纷纷向坦克喷射骨刺,在坦克上撞得碎屑横飞,但却无法给厚实的装甲带来任何伤害。一发爆裂弹从刺蜂群后飞来,那是在战场后部正往前赶的一只黑甲发出的。弹体击中一辆蜜獾的前装甲,顿时火光闪耀。由于距离过远,这辆坦克只是被震得顿了一下,车体前方的复合装甲模块硬生生的挡下了这次攻击。随即,蜜獾继续开动,炮塔微微旋转,125毫米滑膛炮火光迸发,将那只偷袭的黑甲炸成两截。
17辆坦克组成的集群势不可挡,极短的时间内,就将聚集在阵地前的近60只黑甲一扫而空,而自己仅损失了一辆。
坦克集群的惊天威势看得陆回热血沸腾,将身边的达叔忘了个干净。达叔也强撑着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壮观的场面,他喃喃的说道:“这次又不用死了。可惜,要能早点派坦克出来,我们也不用死这么多人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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