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契 第十六章 食灵犬

面前的那团黑影，看起来像极了一只骨瘦如柴的大黑狗，虽同样是黑狗，和拉鲁却是完全不同的，它体格高大犹如狼狗，然而身上精瘦异常，几乎到了能够看见内部骨头结构的程度，那种犹如坐化的僧人一样的皮包骨头的观感，在看见的第一眼，即刻就激发了人的神经紧张，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那狗一样的生物脑袋也异常瘦小，毛发上似乎粘了什么湿哒哒黏糊糊的不明液体，但那绝对不会只是水而已。既黑且滑，又像油又像血，似乎不是从外部黏上去，倒像是……像是从那不明生物的身体里、皮毛里往外溢出的。

它目露凶光嘴几乎裂到了耳朵，满嘴巨大的獠牙赤裸地暴露着，口涎四溢，毛皮和身上本应柔软的地方，恐怖地缺失了好几块，血肉就那样血淋淋地敞开着，似乎在此之前已经同其他猎物撕咬过，隐约能看到下面黢黑的骨头。

“小心，是恶灵。”

面对危险，拉鲁已经本能地露出了尖牙，表现出不可侵犯的威胁和警告，可它的犬牙与那黑影嘴里的东西相比，真的叫做小巫见大巫。

大狗的獠牙和它的骨头一样漆黑，在隐隐的月光下却闪出凌厉的光，看起来坚硬无比。它的眼睛带血般发出红光，身上似乎还隐约散出黑沉沉的死气。

何小擎死死盯着这只见所未见凶猛异常的恶犬，虽然胃中翻涌，却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好像稍有失神，下一秒它就会找准时机迫不及待地冲过来咬断你的脖子。

何小擎听拉鲁描述过这样的恶灵，但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虽然他此前也想象过拉鲁说的那种状似野狗拥有钢铁骨骼的食灵犬究竟是什么样的，但直到此刻它就真真切切地站在他们面前了，他才感到那种视觉冲击是如此强烈，是他多少想象都不可比拟的，不要说它可怖的样貌了，就连它喉咙里发出的沉闷压抑的声响都不得不叫人不寒而栗。

然而这样的怪物竟然还不只一只！

又是几道黑影夹带着风声掠过，几只同样阴森恐怖的黑狗无声落在了何小擎和拉鲁周围，少说也有一个小型狼群的规模了。食灵犬群呲牙咧嘴口齿垂涎地将他们团团围住，小灯泡一样的眼睛发着阴森红光在黑夜中格外耀目，不时晃得何小擎眼睛疼。

本以为这群恶灵会一哄而上，没想到它们却很有纪律似的并不马上上前攻击，而是待在原地静静观察，像是在审时度势又像在等待命令，总之好像全都商量好了似的不着急发难。然而它们也不留出任何可能让猎物逃跑的空隙，像是有智慧，讲协作的。食灵犬的包围圈一点一点缩小，若再近一些，它们恐怕马上就要冲上来饱餐一顿了。

“糟了，这些东西恐怕不好对付。”

拉鲁一面提醒何小擎，一边已经蓄势待发做好了战斗准备。它话还没说完，就像要印证它的说法一样，面前的怪犬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冲向何小擎，何小擎敏捷地一个闪身躲过，反身以手在墓碑墓石上轻轻借了一下力，抡起一条腿就着那黑狗的肚子就是一脚。

何小擎感觉自己像是踢到了一截笨重的木头，然而那带着肋排痕迹的木头，脚感极度坚硬，原来这些恶灵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干瘪软烂，摇摇欲坠。恶犬只是在空中怪叫着打了几个旋，落地后竟极敏捷地用四肢控制着破破烂烂的身体以求保持平衡，一阵尘烟四起之后就又在地上平稳地站定并马上准备发起二次进攻。

然而没等它发力，拉鲁早已经瞄准了它的脖子，一口咬下它的颈动脉，就像刚才那恶犬想对何小擎做的一样。拉鲁的体型比那怪物小得多，平时看着虽然自带凶相，但是那张下瘪的狗嘴和怪物比较起来一下显得秀气很多，然而咬合力却毫不逊色，更何况它抱定了致敌人于死地的心，一旦咬住猎物就不再让它有任何一线生机。看到拉鲁冰冷的眼神，何小擎知道那条食灵犬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拉鲁凭着自己小个子的优势，敏捷地贴住那条恶犬，不论它怎么抵抗如何甩动脖子就是没法把这块狗皮膏药从身上摔下去。拉鲁紧紧咬住它的脖子，感觉到恶犬身上的粘液散发出一阵恶心得要命的臭味，几乎要让它窒息了。

拉鲁心想可得怪你自己太恶心了，不然我也不会这样速战速决。

只在这一念之间，拉鲁已经用爪子扒拉住黑狗油腻腻黏糊糊的皮毛，突然松了口，就在恶犬以为自己终于要摆脱那条缠人的小狗准备给拉鲁一个致命回击的时候，拉鲁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断了它的脊骨。食灵犬连最后一声悲鸣都还没发出就已经摔在旁边的墓碑上，身上颤抖了几下就气绝了。

击倒敌人，既要快又要准，必须一击致命不可让其有反击的机会，这是拉鲁时常教导何小擎的，刚才它又现身说法了一次。

那具尸体耷拉着脑袋，红黑的血液从横陈的尸体的后脖子缓缓流下，拉鲁在一旁呸呸吐着嘴里沾上的恶心的黑血。尸体的血流尽，那恶犬竟也化成一阵黑烟消散了。

其他恶犬对自己死去的同伴视若无睹，也不知吸取教训，对一口咬死大型恶犬的身材短小的真恶犬拉鲁也毫无忌惮，疾风般直冲何小擎而来，那从皮肉中伸出的利爪击打在地面上，发出犹如钢铁撞击般刺耳又惊心的声响。

此时何小擎的手上没有任何武器，但是那些恶灵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几乎是要以肉身直面它们的攻击。

恶犬们一击不中，就不再莽撞地单独行动，它们不像是普通低等动物，似乎有组织有谋略，就像商量好的一样从三面同时夹击何小擎想让他无处可逃。见此情形，危险中心的少年倒是不慌不忙，好像看透了它们的行动，只见他不躲亦不闪，反倒从容地微微曲了点身体，就在三条恶犬狂吠着冲到少年跟前之际，少年都已然能够闻见他们嘴里那股无法忽视的腐臭气息了，三张恶臭扑鼻的大嘴仿佛就要撕扯开他的血肉，少年却凭空消失了！

再一看，少年并不是消失不见，而是竟腾跃在半空之中，此时正急速下落。

原来不知何时，何小擎已经凭借惊人的弹跳能力一跃而起，飞起足有自己三倍身高那么高，三条恶犬反应不及正一头雾水，而此时少年已经落回它们头顶，他用力踏了其中一条恶犬一脚，就听到骨肉摔在地上的巨响和重伤的怪物发出的“嗷嗷”惨叫。原本还算平整的地面瞬间凹陷出一个深坑，那恶犬的血肉在里面模糊一片，比原来带着血污的皮毛更加惊悚百倍。

这边这条还没死绝，何小擎已经死死擒住另外一条离他最近的恶犬，他的手不大，但是力道惊人，与他瘦小的身体形成剧烈的反差，他的指爪深深嵌入恶犬下颌部的皮肉，顺势就将它的脑袋怼在一旁的墓碑底座上，恶犬无力挣脱，四肢在地上胡乱挣动着扬起阵阵尘土，利爪疯狂挥舞企图抓断紧紧抵着它脖子的细瘦的手臂。

确实，那钢爪只需一下，恐怕少年瘦骨鸡一样的手腕就会应声而断，然而他并没有给它机会，他微微弯着腰抬起右脚对着那小小的发黑的脑袋就是一脚，就听一声颅骨碎裂的声音，恶犬的钢爪立时停止了挣扎。

拉鲁都有些看傻眼了，这、这就是自己教导出来的战斗机器，杀起恶灵来绝不留情，不仅让敌人战栗，让它也是心惊肉跳。

但是拉鲁知道，在恶灵面前任何时候都必须全力以赴，不可以心存一丝侥幸。这些不过是最低等的食灵犬，对新鲜血肉和强大灵体却有最恐怖的执念，面对自己盯上的猎物，就算是死也想吃上一口。而且它们像群狼一样集体出动，有非常好的群体默契，要是掉以轻心，今晚他们绝对就走不出这个墓园了。

“注、注意点，这个死鬼的墓碑都被你踢烂了！”

拉鲁其实才不在乎什么鬼墓碑，一块破石头而已，真正叫它担心的是，何小擎的力量似乎大得有些异常，它不记得平常训练的时候他如此轻易地踢碎过石头，更不用说这些食灵犬堪比钢铁的骨骼了。

“刚才释放了一些灵力，现在还不太习惯，”少年笑得憨憨的，好像还有点害羞，和刚才对那两只恶犬痛下杀手的冰冷杀手简直判若两人。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和鞋子，露出有些厌恶的表情，“脏了……”

拉鲁已无法分心同他说话，它这边刚咬断第一只恶犬的脖子，马上就有它的兄弟冲上来替它完成未尽事宜，更令它担忧的是，恶犬们好像受到了什么的吸引，越聚越多，又像接受了什么指令一样，虽不断死伤但数量众多前赴后继，双拳难敌四手，两个人很快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奇怪，食灵犬向来行动隐秘，而且阴险狡猾有分寸，虽然个体的智商有限，但是只要是群体作战就会产生群战智慧，肯定是会审慎判断和衡量双方的实力差距的，断然不会像这样没头没脑地拼了命一样飞蛾扑火，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它们很有把握今晚就能把我们变成点心，又或者……”

“或者？”

“或者我们这有个点心太吸引它们了，你看它们全都对着你流口水呢！”拉鲁故意搞笑，然而食灵犬越聚越多步步紧逼，连他自己都笑不出来了。

“开什么玩笑，我可一点都不好吃，而且我自己还没吃饱呢。”

何小擎这时突然想起他准备留待明天和后天享用的那些美味，其实就只是两个干瘪的苹果和几个烂了一半的桔子，还在那块被他踢陷了一个角的墓碑那里，可是他们已经被那群恶犬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再想过去拿已经不可能了。

何小擎觉得实在可惜，很有些丧气。他知道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撤退，他的那几个“宝贝”肯定已经留不住了，他却还是心存侥幸地问拉鲁，“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