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爱河多涟漪 第一章 人靠衣装马靠鞍

花见花开的爪子脸，凹凸有致的高挑身材，虽然不至于“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但也足以让人叹为“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以这得天独厚的姿容，以及平时得体的衣妆，加之布尔乔亚的家境，所有认识林妤的人都认为林妤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完美女孩。

尽管这只是一个谎言，林妤却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个光鲜的外壳，生怕这个五彩缤纷的肥皂泡一旦被谁一指戳破，林妤完美无瑕的绚灿形象就毁于一旦。

所以，今天早上一大早，林妤就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很长时间了，一直不停地在勾勾画画、涂涂抹抹，只是为了让自己今天展现在别人眼前时，不是迷倒所有的人，也要迷倒一半的人，那一半叫男人的人。

客厅里音乐回荡，林妤细细地画着眼线，似乎不把那一双杏眼画得车见车爆胎誓不罢休。不由自主地，她的手微微颤抖。该死！

今天是大四的第一天，要见到阔别了一个暑假的男朋友，不应该那么紧张，林妤不应该如临大敌。

真是越怕越见鬼，从专卖店上网购来的卷发棒像《西游记》里的白骨精，冒出了一缕轻烟，然后就嘎然死机，吓得林妤花容失色。这卷发棒，第一次用呢！

祸不单行，林妤胳膊转动一下，一颗纽扣从林妤的衬衫前襟上脱落了下来，前襟被撑开了一个大口子，内衣下的V形深沟展露无余。都怪过份争气的胸，发育得有撑破苍穹的气势。

用最大的耐心，把眼线的最后一笔画好。定睛凝视，发现原本不小的一双杏眼变得黑白分明，异常动人。

虽然对自己的妆容已经信心满满，可如果能作出选择的话，林妤宁愿躺在舒适的床上，一边细细嚼着巧克力饼干一边看书，而不是去上课。

“林妤，下来。”隐约听到妈妈在楼下用比平时高八度的女中音喊着，吓得林妤如小兔听到了狼嚎，不禁浑身一激灵。

林妤的第一反应是忽视她，但林妤知道，这样做，只会引起母女俩之间旷日持久的口舌之战，最终给林妤带来的后遗症便是头痛和烦躁，百弊而无一利

“马上就来！”林妤冲着大厅喊道，心里却是急着要把眉毛勾勒如一弯柳叶那般细长迷人。

最后，林妤把眉笔扔到柜台上，对着镜子再看两眼自己的脸蛋，感觉没什么瑕疵纰漏了，换上一件漂亮的冰乳白色衬衣，匆匆下楼。

“妈，早上好。”

妈妈就站在楼梯底部，杏眼顾盼，目光之犀利，堪比火眼金睛，上下审视间，林妤衣妆上的毫发瑕疵都难逃其法眼。

“我都二十岁了，大可不必像个拖着两条鼻涕的小屁孩，连穿件什么样的衣服都还得对你言听计从。”林妤心里暗忖，心头却七上八下，从妈妈柳眉微蹙的神色，猜出在这个美丽的世界上，又有什么东西对不起妈妈了。

还好，低头看看，林妤发现不是拉链没拉好。

妈妈有焦虑症，并且已经严重到不是服用一两片小药片就能控制的程度。当妈妈感到有什么心理压力时，家里的每个人都要跟着她一起受罪，幸亏不是农村养殖大户，否则鸡飞狗跳该是司空见惯。

所以，平日里，爸爸在妈妈起床前就早早离家去上班了，其实，林妤也知道，爸爸是在游出苦海逃避厄劫，他挥一挥衣袖，就可以不带走妈妈的鸦雀聒噪。

“我讨厌那件裤子，喜欢那条皮带，”妈妈的口比她手里拿着的那把水果刀还快，开门见山，干脆利落。“还有，你的所谓音乐让我心烦死了，你把它被关掉，我就谢天谢地谢祖宗了。”

“哦。”林妤说，然后领到圣旨般笃笃走下楼梯。越接近妈妈，古龙香水气味就越浓郁，把林妤呛得打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喷嚏。

妈妈穿着一套李宁牌球衣，围着一条鲜红的围裙，把一个有钱人家全职太太的光辉形象诠释得活灵活现。但好看难看，都没人敢对她的衣装指点江山，这是肯定的。这个家参照泸沽湖的母系治世方式，谁是最老的女人，谁的至尊地位就不容撼动。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早点上学，我刚才去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蛋糕。”妈妈说着。

“近来胖一点了，都不敢吃太多了。”林妤说着，四处寻找她的姐姐林婕。“我姐呢？”

“在厨房里。”

“她的新保姆没有来吗？”

“没到，一小时后就来了，你以后可以叫她韦姨。”

“我姐的皮肤对毛发过敏，这事你没告诉她吧?还有，她会拉扯别人的头发，这事告诉她了吗？”

林婕总是用行动来暗示，让别人知道，她的皮肤触碰毛发类的东西令她难受，并且会激怒她。拉扯别人的头发是她的新近才喜欢做的事情，它已经引起了一些小灾难，上一个家政阿姨就是因为受不了她的突然袭击才辞掉这份待遇不薄的工作。

“我都向她一一交待过了。今天早上我对林婕训斥了一顿。如果她继续这样无理取闹，我们真的没办法找到哪一个合适的人来看管她了。”

林妤走进厨房，不想听母亲的抱怨，妈妈一提起林婕，话就停不下来了。

林婕正坐在轮椅上，靠近饭桌旁，忙着吃她的早餐。即使是二十二岁了，林妤的姐姐还不会咀嚼，甚至连吞咽的能力都已丧失殆尽，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她吃的是糊状的东西。现在，妈妈没有对她进行任何身体上的束缚，因为要让她自行进食。像往常一样，食物已经沾满她的下巴、嘴唇和脸颊。

“嘿，林婕。”林妤招呼一声，俯在她姐姐身上，用餐巾擦拭她的脸，“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祝我新学年快乐吧。”

林婕伸出干瘦的手臂，嘴角稍稍启动，给林妤一个难得的微笑。林妤喜欢那个微笑，虽然这个微笑不是很灿烂。

“你想给我一个抱抱吗？”林妤问她，即使行动笨拙，姐姐好多时候都面露悦色，跟林妤轻轻拥抱。医生常常告诉他们，要多跟林婕进行言语和情感交流，越多越好，这有助于她身体和心智的成长。

林婕点了点头。林妤把姐姐抱在她怀里，小心地，不让她的手抓到林妤的头发。当林妤挺直身子时，妈妈在旁边睁大双眼看着林妤。

“林妤，你不能穿成这个模样上学。”妈妈的话像赛场上裁判突然吹起的哨子，打断了林妤的动作。

她摇摇头，沮丧地叹了口气：“你看看你的衬衫，都被林婕的糊糊弄脏了。”

低头一看，原本冰清玉洁的衬衫前襟有一块很大的湿斑。哎呀，还有林婕的口水。看了一眼姐姐的脸，林妤见到了一种她很难用语言表达的表情，疑似尴尬的笑，但更像歉意。

“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林妤拍拍姐姐的肩膀，安慰她，尽管脑海闪过一个念头：完了，我开学第一天的“完美”形象都可能毁于这个口水斑痕了。

林妤妈妈赶忙弄来了一块毛巾，在水槽上弄湿，急急走过来，皱着眉头，帮林妤来来回回地擦着。这让林妤觉得自己像个两岁的孩子。

“好像都擦不干净了，上楼换衣服去。”

“妈妈，不要紧的，过一会儿干了就什么也看不到了。”林妤说，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柔和温婉，免得一场全面的嘶喊大赛上演。林妤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让一旁的姐姐感到难过和愧疚。

“就怕干了也还留下一大块痕迹了。你不想让别人看到一幅邋遢的模样吧?”妈妈的声音也不高，林妤希望今天是妈妈心情最好的日子之一，是一个她不为琐事烦恼的好日子。

“好吧。”林妤的手在姐姐的头顶轻轻摸了两下，让她认为她的口水一点也不至于让林妤烦恼。

“我在放学后就回家，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的，你在家好好呆着哦。”林妤说，用快乐的语调，尽可能让家的早晨充满宁静和快乐。“等我回来后，我们再大战几盘。”

林妤指的是下跳棋，那是林婕唯一的也是最喜欢的娱乐活动。

林妤跑回楼梯，两步并作一步。到卧室后，林妤瞥了一眼腕表。哦，不要。现在是七点十分了！

天啊，还要去接王茜呢。王茜是林妤的朋友，泼辣如一串鞭炮，去接她太晚了，生怕她会噼噼啪啪地怨怪个不停。

从衣柜里扯出一条浅蓝色的围脖，可以用它遮掩胸前的湿痕。希望通过恰当的处理，没人发现那块被弄污的地方。

当林妤下楼时，林妤母亲站在门厅里，再次审视林妤的样子：“哦，这一装饰，倒也看起来比刚才漂亮了几分。”

晴天霹雳！活了二十春秋，难得听到她这样夸过林妤。

当林妤从妈妈身边经过时，她把蛋糕和一瓶酸奶塞进林妤的手里，“路上吃吧。”

林妤拿着蛋糕和酸奶，一边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一边走出家门，向林妤的车走去。不幸的是，这一次妈妈买的面包，光滑柔软，但粉丝内馅却索然无味。它让林妤想起了自己，看起来像一片开满鲜花的沼泽，表面光鲜，但里面的心情常常是一团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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