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啼：正义之光 第一章 第二十二幕

第一章第二十二幕

“这是……”

伊莱尔把手中的玻璃瓶对着树影遮盖下的微弱日光仔细观察。

瓶中淡绿色的液体晶莹剔透，里边几个气泡贴在瓶子边缘随着伊莱尔的摆弄而移动位置。

瓶颈处缠绕着一根细绳，绑着一块拇指大小的木牌。木牌上似乎写着什么，但伊莱尔看不懂。

他只知道只要把里边的东西倒光，自己就有瓶子装水喝了。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要再摸摸腰包，说不定会有空瓶子呢？

伊莱尔这次没有慢慢地翻找腰包，直接把包倒置抖了起来。

“啪啦啪啦。”

枯叶上的东西就是这个包里的所有东西了。

两个和之前那支装着淡绿色的玻璃瓶一模一样的瓶子。不同的是，其中一个装着浅黄色液体，而另一个则是空瓶。

还有一本泛黄的书，伊莱尔才刚刚拿起来它就碎得和地上的枯叶没什么两样了。

最后还有几枚金制的欧贝克，上面正面印着一个女人的头像，背面是几片树叶和不知道什么名字的花。伊莱尔和以前的小孩子们听父亲说金子做的欧贝克应该叫欧克，可是他们从来没见过。

嗯，六枚欧克。这可是大钱呢！

一欧克是一百欧贝克还是一千欧贝克？伊莱尔记不清楚了，因为以前只见过欧贝克和铜子。

再掏掏腰包确定没有东西了之后，伊莱尔在水潭的一角清洗了那个空瓶然后在另一角装好了水。把剩下的两个瓶子塞回腰包放回尸体的怀里，带着六枚欧克打算离开这。

就在伊莱尔离开这片枯叶林，一脚踏入原来的翠绿森林之时。一只巨大的蜘蛛扑落在伊莱尔刚才停留的地方，它看着伊莱尔慢慢走远，离开了自己的领地。巨大的触爪压在地毯般的枯叶上留下轻微的响动，顿了顿，它从树干上爬回树冠间。

…………

“今天可以换换口味了。马克猎到了一只巴特拉斯山鸡！”马歇里踏着石子走进了山洞，洞里一片黑暗。原本应该亮着的篝火已经熄灭，已然找不到博明威尔顿的影踪。

“少爷……”

马歇里放下了抓着山鸡脚的手臂，无言。

“怎么了？马歇里？”马克背着一把粗制的木弓，来到了马歇里身边。他有着亚麻色的头发，还有一双黑色的眼睛，体型比瘦弱的马歇里要健壮一些。

“少爷他……走了？”

马克看到了洞里熄灭的篝火和空无一人的巨石，道:“我们呆在这巴特拉斯森林已经几个月了，少爷的伤已经好了，他应该是有事出去了。”

末了，又补充道:“别担心，马歇里。你也知道，少爷从来没有抛弃过我们任何一个人。”

…………

“哗啦啦……”

天空下着小雨，博明威尔顿跪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前。

雨滴穿过被树叶遮蔽的天空，落在了黑发少年的肩头、发稍。巨大的石头上刻满了名字，虽然粗糙，但看得清晰。

少年手里握着一块尖锐狭长的细石，细石的锐处可以看出经过细致的打磨。锋利的细石划破了少年左臂的皮肤，留下了一道细长的伤痕，鲜血像是少年身前巨石上正缓缓滑落的雨水，几道血水汇为一处，从指尖低落在湿润的土地。

少年的两臂，这样的伤痕怕是有数十道之多。

“小埃里克喜欢在下午喝上一口埃尔季利自家酿的酒。”

“伊利休斯的未婚妻在威斯顿城堡里正等着他回去。”

“斯诺克的房间里还有一个没做完的椅子。”

“艾俄斯看上了老铁匠家里那把放了三年的剑，他为了买回来存了五年的钱。没记错的话，准备出发那会儿钱刚好存够。”

“鲁比克的新家现在应该已经建好了吧。”

……

少年断断续续地喃喃自语着，他的泪水夹杂着雨水，汇聚于下巴，然后打在地上，与地上成片的血水混合在一起。

良久，锋利的细石停止了动作，随着少年用尽全力的一抛，飞到了远处的树林里。

少年低头抽泣着，为了让马歇里他们不感到为难和担心，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把这些心事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这些自己儿时的玩伴。

这些自己战时的兄弟。

这些……自己勇猛的士兵。

……

博明威尔顿突然放声大哭，凄惨悲凉的哭声带着飘落的雨水在森林间折射，传荡了很久很久。

他有多久没哭了？十一岁生日那晚在母亲床前的哭泣是最后一次了吧，在儿子的生日宴会抛弃儿子独自离去是多么的不负责任啊。

再后来，即使是在比试剑术时的无数次失败也没再落泪。

即使是因为犯错被罚站一个晚上晒月亮自己也没有哭泣。

即使，最疼爱自己的两个哥哥相继逝去的时候，自己也能忍住没哭。

今天，他还是哭了。

那种几年来忍受在心底的委屈，那种无法言喻的难受，那种痛到心底的悲伤。

在这一刻，因为他们的牺牲，像是洪水决堤一般泵送而出。

作为一个母亲裙底下乖巧的儿子，他失败了。

作为家族之火重燃的希望，他失败了。

作为一个率军冲锋的领军，他，还是失败了。

少年呜咽着，抬头看向参天巨树们遮蔽下零碎的还能看清的昏暗天空。

“法切尔·歇里修斯不死，我博明威尔顿·威斯顿，誓不为人……”

面积巨大的红色血水染红了少年跪着的小腿，沿着巨石的边缘下渗到土地里。

黑发少年攥紧了双拳，指甲镶进血肉，流淌出滚滚热血，双臂青筋暴起。少年的两只手臂，皆为血红之色。

他喘着粗气，像是一头失去猎物的猛兽。

但他阴冷暴戾的目光，又像是丛林间埋伏着的白蛇。

……

巨石上刻着一百零七个名字。

少年的双臂上刻了一百零七道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