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人 第七章 平稳的日常

清晨的太阳刚刚爬过地平线，城市就慢慢的开始活动了起来。和任何一座城市一样，早上最早起床的是忙忙碌碌进货的商人。他们要在家庭主妇还有富人的仆人们来到小商铺之前，把商品摆好，上架。虽然不用每天进货，但是因为一些商品例如蔬菜和新鲜肉的新鲜度问题，卖这些东西的商人们不得不隔三差五的小批量进货。不管有没有教廷的干涉，也不论这座城市的领主或者执政长官的好赖，只要有人在，生活就得继续，商人们的生活就得继续。当然，像德雷克他们离开的那座城市，有一些商人也会选择离开，但是大多数扎根在那里的商人，他们的生活，也得继续。

接下来开始活动的是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他们要换下夜里值守的同事们，然后给进货的商人们打开城门。不用说，这些士兵们平时要比商人懒散得多，甚至上岗的时候都还打着哈欠。但是毋庸置疑，他们，或者说是值早班的士兵们，是这一天里，开始活动的最早的人。

随着太阳慢慢的爬上天空，城里的人慢慢的多了起来。家庭主妇和仆人们开始了一天采购，官员们坐着自己的马车从府邸里移动到办公室的座位上，剧院的人们开始排练起晚上的节目，打官司的人们互相叫嚣着一路打到法庭的门口……简单的来说，大部分的人一天，在这个时候就开始了。

“已经这个时间了。”德雷克闲散的坐在沙发上翻着书“差不多可以准备出发了吧。”

“如您所言，街上的人已经开始多起来。”年轻的管家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此时他刚把早饭时使用过的餐具洗涤干净，放到架子上晾干。“不过您确定要和我一起出去吗，少爷？”

“当然，上一次可是让我在屋子里看了一上午的书啊。老实说，我都快无聊死了。”德雷克伸了伸懒腰，继续翻着手上的书页。

“那么，您是不是该去挑一挑武器了呢？”管家叹了口气，对仍然在看书的主人有些无奈的说道“难道，您今天决斗准备用手里的书去砸人么？”

“有趣的提案，但是这本书姑且算是我从之前的某个富商那连哄带骗搞到的附加报酬，所以这个提案否决。”德雷克说完合上了书本，开始在阿尔弗雷德带出来的几把武器里选择今天看着顺眼的武器。“不过这本书的厚度，倒是挺适合用来砸人的。”

“那么《古代弓术研究》怎么样，反正那本书您已经烂熟于心了吧？”阿尔弗雷德完成了厨房的工作，开始换上外出的服装。

“不行，只有那本书绝对不行。”德雷克一脸严肃的拒绝了这个提议“那可是我从老爹领地的图书馆里费了好大劲才找出来的书。好了，这个话题暂且不提了，我们该出门了。”

主仆二人出门随手拦下了一辆四轮马车，坐了上去。

“车夫，去法庭门口。”德雷克悠闲的说道“不用太着急，别走错路就好。”

车夫听到这个要求觉得很奇怪，不用着急赶路，别走错路了就行。哪有这种去法院打官司的客人啊？不过车夫看德雷克是一副贵族打扮，也就没再多问了。毕竟，干车夫这一行默认的规矩就是，想活命活的久一点，富人和贵族老爷的事没事别打听。

到了目的地，更让车夫觉得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乘坐马车的主仆二人下车之后并没有直接往法庭里面去，那个明显看起来像是主人的那位，居然直接坐到了法庭外面的长椅上看起了可以随身携带的小本书。

“看起来这两个人不是来法庭打官司的啊？现在的贵族老爷真是难懂啊。难道来法庭看审判也成了这些贵族的时尚了吗？”车夫摇了摇头，驾车离开了法庭门口，接着在街上来回巡游揽客。

城市里的居民们的娱乐方式是不一样的。普通的居民来说，他们最喜欢看的一般是是两种东西，一种是绞刑，另一种是决斗。这两种活动，一般都是由法庭裁决的结果决定有没有的。如果在纠纷裁决中，有人不服审判，那么最快在当时，最晚在三天以后，他们就有司法决斗可以围观了。如果是命案之类的案件，当犯人被宣判死刑的时候，就意味着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围观砍头或者绞刑了。所以，来法庭听一听审判，听一听有没有人要决斗，有没有人要被吊死或者砍头，也成了一些好事者的家常便饭。当然，不少贵族还有那些所谓的上流社会人士都会觉得这些东西野蛮、暴力，来围观这种东西取乐实在是有失身份，所以很忌讳来这些地方。相应的，他们的娱乐方式大多数是晚上去剧院听听歌剧，看看表演，平时看看书，或者出门打打猎。不过值得讽刺的是，大部分贵族喜欢歌剧，其中似乎都带有决斗或者有人被送上绞刑架或者断头台的桥段。说到底，那些贵族大概是想通过看歌剧里这些桥段，来弥补自己身为贵族，不能亲自围观决斗或者是砍头现场的遗憾吧。

“你看那个车夫怪异的表情，看来是把我们当作来听审判的异类了吧？”德雷克向年轻的管家问道。

“谁知道呢？”阿尔弗雷德耸了耸肩说道“不过我们姑且算他说对了一半吧，至少有人要提起司法决斗是我们要听的消息。”

“说的是啊，说到底，砍头和吊死人那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看的？”男爵不解的摇了摇头“结束的又快，又没观赏性。所以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火？因为可以把买多了吃不掉又已经不新鲜的食物往犯人身上扔吗？”

“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吧。但是哪有那么多吃不完又会坏掉的食物啊？您当每个市民都是我们平时用来赚钱的那些肥的流油的胖子吗？”阿尔弗雷德叹了口气“这些姑且不说，少爷。现在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您会在街头上招揽决斗生意吗？”

“在宅子里面谈生意我倒是没问题。”德雷克托着下巴想了想“但是招揽生意……”

F·德雷克回想起了他和阿尔弗雷德两个人离开德雷克家的领地，来到之前那座城市时的第一桩决斗代理生意是怎么接到手的。在那之前在德雷克家的领地里，几乎所有领地内的贵族都知道德雷克家的二少爷是决斗的好手，几乎只要有需要代理决斗的时候，都会来找他。但是到了这座德雷克家的手完全够不到的新城市，坐在家里等似乎是完全行不通的。

“你去法院门口招揽一下生意试试看，具体的报酬问题，等你拉到人了，让他到宅子里和我细谈。”当时的德雷克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就让阿尔弗雷德一个人在法庭门口招揽生意，而自己则继续待在从自己父亲那里继承的遗产买下的一套住宅里看书打哈欠。其结果就是，德雷克等到了将近下午，才等到气喘吁吁的带着客户回来的阿尔弗雷德。这样让阿尔弗雷德拉过几次客户之后，决斗代理人F·德雷克的名声就在这座城市里流传开来，逐渐有客户上门谈生意了。

“好吧，我得承认，在我决斗代理人的名声传出去之前，决斗生意是你拉来的。相对于你来说，招揽生意的经验几乎是零。”德雷克冲着管家叹了口气“不过仔细想想的话应该困难不大吧。就是等到有人提出司法决斗，然后回去找代理人的时候我们拦住他对他说一些‘听到您刚才在法庭上提出了申请司法决斗的要求？您需要找人代替您出战吗？如果您给出一个合理的价格，我可以替您去打败您的对手。’”

“对，差不多就是这样。您就这样说就行了，我当初的说辞也就差不多是这样的。”阿尔弗雷德松了口气“这样的话，就不会演变成您过来之后再旁边的长椅上一直看书，然后我一个人在那里招揽生意的情形了。”

于是两个人就在法庭外等着案子的判决并开始招揽决斗生意。一开始状况并不是很顺利。今天一开始的几个纠纷案子都是平民之间的日常纠纷，在法官的调解下，双方都在庭内达成了和解。好不容易有一个案子，其中一方提起了申请司法决斗的请求，在阿尔弗雷德拦住看起来需要寻找代理人的那位时。那位胖商人大量了一下看起来身形比较单薄的阿尔弗雷德，和看起来有些纨绔子弟气息的德雷克，说了一句“让开，别浪费我时间。”就走了。

剩下的几次尝试也都以失败告终了。那几个人，要么是早就打定主意了要请自己的某位朋友来替自己出战，要么是和第一个人一样，看着阿尔弗雷德和德雷克之后觉得一个看着太单薄，另一个看着太像个靠不住的纨绔子弟，就不想再在这两个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看起来，还真是不容易啊。”德雷克叹了口气说道“我这边大多数人问到需不需要找人来代理决斗他们就一脸不耐烦的走开了。”

“我这也差不多是这样的。”阿尔弗雷德也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办法，万事开头难。您想想之前在那座城市的时候，最初那几桩生意您看了多久书才等来的。”

不过对于F·德雷克来说，更无奈的还是这种消息。由于行脚商人和旅行者的存在，一些信息和传闻多少会在城市之间传播。所以也有人表示知道有这么一个职业的决斗代理人存在。但是他们都出奇一致的表示，他们不能相信眼前这位贵族打扮的看起来有些纨绔气息的年轻人，就是传说中的决斗代理人。

“所以说，他们认为的决斗代理人是什么样的啊？”在第三次有人这么跟他说之后，德雷克用手扶住额头表示自己的无话可说。“满脸胡茬，脸上带着刀疤的，眼神凶狠的中年人吗？”

“少爷，这比起之前已经好多了。好歹有人知道有您这样一个职业的决斗代理人了。”阿尔弗雷德双手向上摊开，一脸苦笑的说道“我们还是继续吧。”

过了不久，机会就来了。只不过对于主仆两人来说，这一上午的忙活，大概在金钱方面的收益就是零了。

就在两个人发愁没机会揽到顾客的时候，法庭里的一桩纠纷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我说她偷了就是偷了！”一个满脸胡茬，脸上带着刀疤的中年人在法庭里大嗓门的说道。从旁人那里听说来，这位男性好像是一个刀剑铺子的老板。卖的都是基本上是一些仪式用或者装饰用的刀剑，以及女士们带着防身用的小匕首。

“我只是试了一下你的匕首合不合适，然后就放回去了。你为什么要诬陷我偷你的东西？”被指控偷东西的女性用比起这位大嗓门老板声音小得多，但是听起来毫不动摇的声音反问道。

“当然是看着你觉得可以坑一笔钱。”德雷克小声嘀咕道“你也注意到了吧阿尔弗雷德。”

“嗯，那对耳坠。虽然看起来很朴素，但是毫无疑问那是贵族家的东西。”年轻的管家点了点头“恐怕是某位躲开了所有护卫，自己溜到城镇上逛街的贵族家大小姐吧，不过看起来就算是帮了她。她也不会把这件事报告给自己的贵族父母吧。”

“那样的话估计会被禁足吧。”德雷克摇了摇头“也就是说，这回搞不好要没有酬金啊。”

“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开张之后您还会在乎这一笔的钱吗？”

“哎，说的也是。”

就在两个人小声嘀咕的时候，法官发话了。“既然双方都没有目击证人，那么久只好按照我们的惯例来进行裁定了——也就是司法决斗，由原告决定决斗的时间。时间可以定为从本庭宣布进行司法决斗裁定开始，到三天内的任意时间，由被告方决定决斗方式，双方可有异议？”

“原告，没有异议。决斗时间就定在现在，马上开始决斗。”刀剑铺子老板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嗯，这可真是精明。过了现在，这场决斗的双方就是那位看起来挺像决斗代理人的老板和贵族大小姐的护卫了。至于现在么……”德雷克一边评价道一边动身开始往法庭里面挤。“来各位借过一下，我要稍微往里面去一点。”

“哎，少爷你还真是在这件事上小气的不行啊。”年轻管家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跟着自己的主人拨开人群往法庭里面前进。

当然，身为被告的这位年轻女性底气就没那么足了，比起刚才的争辩时的毫不动摇。她现在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被告……”

“这位年轻的女士，请您安心的同意进行司法决斗。”一个略带傲慢的声音在她的身后突然响起“没关系，我会代替您进行这场决斗的。”

“您是……”这位贵族家的大小姐转过身，看到一名穿着深色大衣戴着同样颜色的软礼帽的男性，正在将手枪交给自己旁边的随从。

“初次见面，在下名叫F·德雷克，是一名职业决斗代理人。本来的话，我的收费是很高的，不过第一次到这座城市，这次就当是特别优惠免费为您代理一次决斗吧。”

“被告，同意进行司法决斗。”年轻女性半信半疑的向法官说道“但是您也看到了，我只是一介弱女子。因此我全权委托这位F·德雷克先生替我进行司法决斗。”

“F·德雷克,那不是之前在临近城市非常出名的决斗代理人吗？”

“对对……好像之前还打败过教廷的骑士……?”

“这么年轻……不会是假借他的名声吧？”

“安静！”法官敲了敲手上的小锤子“这位F·德雷克先生，方才这位女士说您愿意替她参加司法决斗，是否属实？”

“属实。”

“那么，决斗的方式？”

“当然是佩剑决斗。”德雷克露出了恶趣味的笑容，抽出了自己今天早上挑出的看着最顺眼的剑。“顺便一说，诸位好像对我是你们所谓传闻中的职业决斗代理人感到怀疑啊？看起来，好像你们觉得对面那位刀剑铺的老板的形象更像是决斗代理人啊。那么，用你们的眼睛确认一下吧，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传说中的决斗代理人。”

决斗结束的非常快，对面那位大嗓门的老板虽然在决斗前号称用剑多年，不会输给这样一个黄毛小子。但是不到一回合，就被打飞了武器，被德雷克用剑指着喉咙。

所有的议论声都停了下来，在场的居民都知道，这位刀剑铺老板用剑多年所言不虚，甚至就在几天前，他还用剑制服了几个闹事的毛贼。就算那几个毛贼根本称不上有什么战斗力，这位刀剑铺老板也输的太快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早就说了啊，F·德雷克，职业决斗代理人。”德雷克再一次用轻慢的语气报出了自己的名号，仿佛是在宣誓自己的真实性一般。接着他转向了自己的委托人“这一次，姑且算是免费为您服务。如果以后再有这样的委托的话，可以到剧院对面那栋白色的二层小别墅找我。我会根据情况收取报酬的，一般来说，价钱应该不会比那位老板的任何一件商品的价格低吧。”

说完，德雷克就扔下整个法庭说不出话的人扬长而去，而阿尔弗雷德则跟在后面为自己主人表现出的轻慢点头致歉“不好意思，今天因为某些原因少爷的心情不是特别好……”

“阿尔弗雷德，你还在磨蹭什么？回去了！”德雷克从叫停的四轮马车上探出头，叫自己的管家快点跟过来。

“不好意思……”阿尔弗雷德最后向众人点头致歉了一次，就匆忙的跑过去跳上四轮马车，留下还没回过神的众人目送着马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