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村里有不少人来看石道梅,都是姓卜的同辈和晚辈女人。
饭店的女老板也来了。她来并非是看病号,主要是给农世通送昨天没来得及找他的零钱。她看农世通不在,也就没提找钱的事,却绘声绘色地讲起了昨天在饭店里发生的一切。
她把真实情节加上了一些合理想象和必要的形容,既生动又精彩。来看病号的女人们一个个伸着脖子瞪着眼,像听精彩的评书一样全神贯注。
柯兰桂也在人群里,听了对农世通的夸奖,觉得自己也光荣;一提到农世通要为石道梅花几千块钱,她心里就有点不平衡了:得多少钱往他们家贴?
一群女人出了卫生院,刚到土路口就遇到了正在发愁的柯兰菊。
柯兰菊感到奇怪:这么多人到这里来干什么?接我?不可能!她们哪会知道我今天回来?
只到姐姐把情况讲清楚,她才笑着说:“真是无巧不成书。”
是的,太巧了:郑正南原想把老岳母一直送到柯季村,没想到土路还不能进车。咋办呢?车上还有几个大包袱、小箱子和一些必用的物件,两个人也拿不了哇!正在他们娘儿俩着急的时候,柯兰桂她们赶到了。
人常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一阵十多个女人真像几台大戏:说的、唱的、笑的、骂的,还有动手抓一把、拧一把的,不知不觉就到了村头。
柯兰菊对大家说:“麻烦你们,请把东西送到我哥哥家。”
女人们拿着东西过小桥,进了丁明月家的院子。
丁明月也是个有名的“辣货”,看到放下东西的女人们都站在院子里,她就说:“一个个都竖在那里弄啥?卖不掉的秫秸捆子一样,进屋坐!”
“进屋坐,往哪坐?”方金桃扬起脖子说,“你家有几条板凳?能坐得下吗?”
“坐不下还不好说,”丁明月坏笑,“把板凳翻过来不就行了吗?”
“啊!原来你天天坐板凳腿呀?怪不得你的那个……桃花穴那么大呢!”
方金桃说完,得意地哈哈大笑。
“你这个浪货!”丁明月毫不势弱,“你的桃花穴更大,准能塞进个桃子!”
“你的呢?你的桃花穴能塞进个瓠子!”方金桃一点亏也不吃。
“哎呀!”常银杏扯着嗓子叫,“明月嫂子成草驴了!”
“哈哈……”
“哈哈哈……”
看着一帮女人走过小桥以后,丁明月看着柯兰菊,说“他二姑,你歇着,我去做饭。”
她刚迈出门又回头看着柯兰桂说:“姐,你也别走了,晌午在这吃。”
“我不在这吃。”柯兰桂说,“我回家还有事儿。”
柯兰桂要走,柯兰菊跟她一块出了门,又回过头来说:“嫂子,我到姐家去,中午不在这吃饭了!”
丁明月和柯兰亭把老姐妹俩送出院门,又看着她们过了小桥,才往回走。
进屋后丁明月说:“你看咋样?搬来了吧!也不知她在这住多长时间?”
“管她呢。”柯兰亭说,“她爱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
“你说得轻巧!”丁明月眼一瞪说,“用不着你侍候是吧?十天八天可以,住长了,我可受不了。”
“你有啥受不了的?又不要每天烧七碟子八碗。”
“不烧七碟子八碗,也得顿顿有菜有汤吧?回头的姑娘就是客,总不能像俺俩那样随便。”
柯兰亭想想也是,所以就不说了。
柯兰菊跟姐姐一起离开,也就是要避开丁明月商量这件事。
在家的时候她就反复考虑过这个问题:长期在哥哥家吃住不行,嫂子受不了;即使不让她在经济上吃亏,她也不愿意烦这个神。
我虽然可以隔三差五地帮她烧烧刷刷,但也不能保证嫂子没意见;如果嫂子有意见,她就会在背后折腾哥哥,时间长了不影响他们夫妻关系吗?我可不想、也不能让哥哥作难。
柯兰桂理解妹妹的心思,也了解丁明月的为人,所以她同意妹妹的看法:必须提前采取措施,等闹出矛盾再想办法就晚了。
“还是在俺家吃算了,你姐夫不会计较。”柯兰桂说,“只是,住不太方便。”
“不行。”柯兰菊说,“吃在你家,住在她家,我自己不方便不说,嫂子还会从另一个角度去考虑,不知你得了多少好处呢!”
“那总不能让你自己另起火吧?”柯兰桂说,“支锅架灶的,不容易呀!再说你又不是没事干,那样不是太辛苦了吗?”
柯兰菊点点头说:“那倒是,所以我不打算另起炉灶。”
“那你咋办?”柯兰桂觉得为难了。
柯兰菊说:“我也想学世通那个办法,或者说和他一起吃。”
柯兰桂恍然大悟,心里想:噢!你绕了半天迷魂阵,原来出口在这里。
她笑嘻嘻地说:“那当然好。不过,季霞愿意吗?”
柯兰菊很有把握地说:“我估计她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要季霞同意,那就再好不过了。”柯兰桂很高兴地说,“你和世通能走到一起,彼此关心,相互照顾,我也不用再为你俩操心了,你的心愿也算实现了。
她笑笑又说:“你,到底比姐的心眼儿多啊!”
“姐!”柯兰菊有点不自然,“你又往那上面想了,不是那么回事儿!”
柯兰桂一笑地说:“好好好!不管是哪么回事儿,姐都支持你这样做!”
中午饭是季霞做的,卜月娥还在医院陪她妈。
饭菜上桌后,季霞告诉农世通,说二姐回来了。
“是她自己回来的吗?”农世通问,“没有人来送她?”
“她女婿开车送来的。”季霞说,“到政府村车子不能开了,正好遇上去看石道梅的那帮女人,她们帮二姐拿着东西,都送到丁明月家去了。”
农世通和季霞对柯兰菊回来以后的食宿问题也进行了一番讨论,季霞觉得农世通好像有埋在心里的想法不好直接表露,就试探性地说:“其实,二姐不如和我们一起吃,这样既能省一些事,又能避免与丁明月产生矛盾。”
“你的主意不错,”农世通扫一下季霞的表情,又沉思了一会儿说,“不知兰菊如何打算?”
“她能有什么打算呢!说不定还会主动提出来呢!”季霞说。
“那样好吗?”农世通笑笑,“时间长了你俩不会闹意见?”
季霞明白农世通在将她的军,就翻过来给他一炮:“如果闹起来,你向着谁?”
“谁有理我向着谁。”农世通轻而易举地躲过这一炮。
“你可别忘了,二姐对你可是有情有意的啊!而且还不浅呢!”
农世通瞥季霞一眼,迟钝了一会儿说:“那时候,她年轻,不太懂事;我也……”然后,他轻轻地出了口长气。
季霞的眼珠转了转说:“如果二姐在这和我们一起吃,晚上又要回沟东去住,晴天还好,雨雪天气就不方便了;再说,她也六十岁的人了,磕磕绊绊的,万一出了点事儿就不好了。”
农世通虽然明白季霞的意思,但也没按自己的心思说,只好设个小“圈套”。
他说:“那好办。如果遇到雨雪天气,让月娥打手电送她就是了。”
季霞没发现“圈套”,说:“等前面房子盖好了,让她到会计室住不好吗?”
“这合适吗?”农世通得意地笑笑,“以后再说吧!”
下午,农世通要到医院去一趟:一是看看石道梅的伤情;二是要问问高院长,大概需要多少钱。
季霞说我不能陪你去,下午还有一节课。
石道梅的内伤在鼻腔里,外伤在前额上。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她气昏了头,一点也不惧怕卜学仁了。她把多年来的畏惧、恐慌都变成了怒,变成了恨,越说越气,一边数落一边骂。她根本没察觉农世通和招待员退出房间。
她骂着骂着,卜学仁蹿上来抓住她的头发猛一拉,额头磕在椅子的后衬上。
卜学仁一脚踢翻那把椅子,她感到额头像刀砍一样,鼻子也撞在水泥地上,后来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石道梅不知道卜学仁跪在身上掐她的脖子。
后来,她听懂行的人说,人在昏迷中最容易被掐死。
医生也对她说:幸亏有人发现及时,否则再过两分钟你就完了。
农世通悄悄走进病房的时候,石道梅睡着了。
卜月娥坐在另一张铺上,正聚精会神地翻看一叠旧报纸,直到农世通走到面前她才发觉。
她慌忙站起来说:“农伯,你怎么来了?”
农世通示意她别说话,就轻轻地拉她走出病房。
“你妈怎么样?”农世通问,“没有什么反常现象吧?”
“情绪正常了,就是老说要回家。”卜月娥说。
“你要劝劝她,这事不能听她的,得医生说了算。”农世通说,“一会儿我去找院长问问情况。”
“农伯,饭店老板来找你几次了,说你再来话到她那去一下。”
“那好,趁你妈睡着了,我过去看看。”
农世通刚进饭店的门,女老板就热情地招呼开了:“哎呀!老英雄来了!你说我这两只眼多没用,昨天就一点没认出你来,到卫生院才知道;后来想想,是呀!那个与shi长握手的英雄不就是你吗?哈哈哈!”
“什么‘英雄’,那是我应该做的一点事儿,不值得……”
“就说昨天的事吧!”老板抢着说,“要不是遇到你这个勇敢的大好人,那女的就活不成了。两个丫头对我说,她们看到那人满头满脸都是血,吓得腿都发软了,那还能去抬她,我也是……嗨!女人就是没用,一遇到事儿就麻爪。”
“昨天来的那几个是哪里人?”农世通问,“他们是干什么的?”
老板向门外看了看,很小心地说:
“那几个都是本地人,讲起来也都不能算坏人,不就是‘赌友’嘛!这年头,乡下赌钱的人多了!从政府的干部到普通百姓,不赌的人不多,算个啥事儿呢?
“那个带墨镜的,除了开个赌场,又从外地弄来几个女孩子卖淫,不都为了赚钱吗?
“现在干那种事的人多,美容的,洗头的,泡脚的,甚至澡堂子、饭店都有干的,哪个管?不过,我这店里的两个丫头可是干净的啊!她俩都与我有点亲戚,我不能让她们干那事儿。”
“你知道他们说那老头欠他们的什么钱吗?”农世通又问。
“他能欠人家什么钱?”女老板说,“你请他喝酒你还不知道他是啥人?‘不是人’是这一带有名的赌徒、色鬼,那么大年纪了,还隔三差五地去玩女人;难怪她老婆骂他,要是我男人搞那个,我早就剁了他的。哈哈哈!”
农世通说:“老板,你知道卜学仁欠他们多少钱?”
“具体多少我不知道,反正少不了,如果没有万而八千的,人家也不会三番五次地找他讨债。”
后来,农世通说:“听说你去卫生院找过我,是不是损坏了店里的什么东西?”
“不是,不是。”老板连忙说,“没损坏啥东西,是该找你的零钱还没给你。”
说罢,她就去拿零钱。
农世通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昨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就算是个补偿吧!”
老板说:“那不行,我的店虽小,但我要守信用,不能多收你的钱。”
推让了好一会儿,农世通还是把那几十块钱放在桌子上说:“这样吧!请你炖一只老母鸡汤送到卫生院好不好?给那受伤的老太婆补一补。”
老板点点头,仰视着农世通,说“老英雄,你真是个大大的大好人啊!”
农世通回到卫生院找到高院长,两个人叙了一会儿。
高院长告诉农世通:“我也是部队转业后到这里来的,再过几年就退休了。”
他这一说,两个人更亲切了。因此,他们又说了社会上的各种歪风邪气和党政干部中的腐败现象,两个人的观点基本一致,越说越投缘。
最后,高院长说:“我了解到病人的一些情况,虽然她家非常困难,但医疗费也不能全免,成本还是要收的。我计算了一下,到出院时也不少于两千元。”
“老高啊!你这样做,好向职工们解释吗?千万不要因为几个钱惹麻烦呀!”
“你放心吧老农,我是讲原则的,职工们也是讲道理的。”
“在目前的社会风气下,你们能这样做就是很难得的了,这说明你们卫生院是可以让人信懒的,你们的医德没有被钞票埋没。”农世通说,“我们有几个离、退休的老同志,将来有个病生个灾的,还要麻烦你们!”
高院长说:“谈不上麻烦,救死扶伤,医生的本职,只不过对你们多行点方便就是了。以后如果有病人,你打个电话来,我派医生上门服务。”
“那就谢谢你们了。”农世通说,“你忙吧!我去看看石道梅怎么样了。”
“正好,我也要去病房看看。”高院长说,“咱们一块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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