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建被送离潘岳后门之后,觉得最好的选择就是逃出洛阳。他来到一家缝纫铺,买了一套仆从的衣帽,拿到一个僻静处偷偷换上,走到朝着南门的一个巷口,向南门望去,要出城的人已经排成了一个长串儿,对照着墙上贴着的欧阳建的画像,守门的士兵正一个接一个地察看他们的衣着,端详他们的脸。
他来到朝着西门的一个巷口,朝着西门望去,看到的与南门那里基本相同。
他一个接一个地跑遍了各个城门,没一处不是这样。
原来,孙秀深知欧阳建的厉害,去欧阳建家抓捕欧阳建的皇宫卫兵还没动身,就已派出亲信,让他们拿着欧阳建的画像赶到了各个城门。
偌大洛阳城,何处可藏身?在一条偏僻的小巷中,欧阳建仰首问苍穹,苍穹无回音。
巷口外有一串脚步声向着小巷响过来,欧阳建连忙闪到了一个砖垛的背后。
脚步声响进了小巷,响向那棵大树。欧阳建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脚步声响到砖垛前,变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接着又变为脚步声,却向着巷口响去。
欧阳建觉得那叹息声有些耳熟,于是伸出头去,朝着渐远的脚步声望去,他认出了那发出脚步声的那个人是梅言。
梅言是司马冏的文学之友,是欧阳建的崇拜者,自称是欧阳建的学生。欧阳建也很欣赏梅言,曾多次带着梅言参加石崇在金谷园举行的二十四友集会。
欧阳建咳了一声。梅言回过头来,认出是欧阳建,一阵风似地跑到欧阳建面前,抓住欧阳建的手,说:“老师,跟我去!”
欧阳建:“去哪里?”
梅言:“齐王府!”
欧阳建:“你能做主?”
梅言:“齐王让我请您去!”
欧阳建:“干什么?”
梅言:“齐王敬重您的为人,佩服您的才干,想请您做他的常侍。”
欧阳建:“我现在可是被司马伦、孙秀矫诏捉拿的罪犯。”
梅言:“正因为这样,老师更要去。学生愚见,现在洛阳城中,只有齐王府才是老师的安全之所。”
欧阳建觉得言之有理,跟着梅言离开了小巷。走过两条街,将到齐王府时,从两边小巷里冲出了十几个皇宫卫兵。梅言和欧阳建拔腿就跑,没跑多远,前面两边小巷里也冲出了十几个皇宫卫兵。
梅言问包围上来的皇宫卫兵们:“你们要干什么?”
孙弼不紧不慢地从小巷中走出来:“抓欧阳建!”
梅言:“这里没有欧阳建!”
孙弼指着欧阳建:“他就是!”
梅言:“谁说的?”
孙弼:“你自己告诉我们的!”
梅言:“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孙弼:“这还要你说吗?你刚才为什么去欧阳建的家?为什么见了我们转身就走?为什么离开后在街巷中东跑西窜?为什么见到他后,就和他一道匆匆地往齐王府走?”
欧阳建:“梅文学并不知道你们要抓我,我跟你们走!”
欧阳建被孙弼押到了东市,没过一会儿,他的母亲和他的妻子儿女也被押到了东市。
欧阳建看着白发苍苍的老母和妻子怀中含着乳头的女儿,回想自己怀才不遇、奔波碰撞的一生,悲伤、酸楚涌上心头,化作了一首绝命诗,一首让人不忍卒读的千古绝唱。
他想,此时此刻,能够前来为他送行的只有梅言,但是,他泪眼四顾,却见不到梅言。但他从中看到了一线希望:梅言不让他死,正在想法救他。
欧阳建所料不差。梅言回到齐王王府,告诉司马冏,欧阳建已被司马伦、孙秀矫诏抓到了东市。司马冏叫他再推荐一位,他说,再也找不到欧阳建这样的人才。
司马冏问:“欧阳建可与谁比?”
梅言:“垂钓渭水的姜尚,躬耕南阳的孔明。”
司马冏笑了笑:“何以为证?”
他绘声绘色地讲述了欧阳建降服郝散一事。
司马冏叹息了一声:“司马伦、孙秀这两个混蛋,哪知爱惜人才?”
梅言:“在下以为,这事对殿下来说并非坏事。”
司马冏:“为什么?”
梅言:“殿下若能救欧阳建于白刃之下,欧阳建能不视殿下如再生父母,鞠躬尽瘁辅佐殿下?”
司马冏:“可是,难啊!”
梅言:“其实不难!”
司马冏:“你有办法?”
梅言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把嘴伸到司马冏的耳边。
欧阳建担心孙弼早早动手。
孙弼想好好折磨折磨欧阳建,问他在这临死之时是不是还能写出绝妙的诗章。欧阳建觉得这是拖延时间的好机会,点了点头。
孙弼连忙让人拿来文房四宝。
欧阳建拿起笔,写下“临终诗”三个字,就搁下了笔。
孙弼问他为何不写,他说需要想想。
过了一会儿,孙弼催他快写,他又拿起笔写了起来:
“伯阳适西戎,子欲居九蛮。苟怀四方志,所在可游盘。况乃遭屯蹇,颠沛遇灾患。古人达机兆,策马游近关。咨余冲且暗,抱责守微官。潜图密已构,成此祸福端。”
他又放下了笔。
孙弼问:“写完了?”
他摇了摇头,说还需要想一想。
又过了一会儿,孙弼又催他快写,他又拿起笔写了起来:
“恢恢六合间,四海一何宽。天网布纮纲,投足不获安。松柏隆冬悴,然后知岁寒。不涉太行险,谁知斯路难。真伪因事显,人情难豫观。穷达有定分,慷慨复何叹。”
他又放下了笔。
孙弼又问:“写完了?”
他又摇了摇头,说还需要想一想。
司马冏火急火燎跑进皇宫,问司马衷:“陛下可还记得欧阳建降服郝散之事?”
司马衷:“记得,欧阳建了不起。”
司马冏:“陛下可曾下诏处死欧阳建?”
司马衷:“没有。”
司马冏:“欧阳建已被人押到东市,命悬一线。”
司马衷:“快去救啊!”
司马冏:“得有陛下的手诏!”
司马衷拿起笔来:“怎么写?”
司马冏:“立即释放欧阳建。”
孙弼又一次催促欧阳建快写,欧阳建说还得等一等。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欧阳建以为是梅言的,心中不由一喜。孙弼又一次催促快写,他欣然拿笔写了起来。
“上负慈母恩,痛酷摧心肝。下顾所怜女,恻恻心中酸。二子弃若遗,念皆遘凶残。不惜一身死,惟此如循环。执纸五情塞,挥笔涕汍澜。”
写完最后一笔,马蹄声已经响到了面前。欧阳建抬起头来,大吃一惊——立马在他面前的哪是什么梅言,而是孙秀的儿子孙会。
原来,在司马衷写手诏的时候,卫伦偷偷地溜了出去,跑到中书省,把这一情况告诉了孙秀。孙秀连忙吩咐儿子孙会抢在司马冏的前头赶到东市。
梅言和司马冏正急急地朝着东市赶来。欧阳建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梅言“刀下留人”的喊声。
孙会命令孙弼立即行刑,孙弼举起了大刀。
“等一下!”欧阳建灵机一动,喊了一声,接着说,“还有两句,请让我写完!”
孙弼的大刀停在空中。
孙会跳下马,夺过了孙弼的大刀。
梅言和司马冏赶到时,欧阳建和他的老母、他的妻子儿女全都倒在血泊之中。梅言跪倒在欧阳建的尸体旁,喊了声“老师”,晕倒在欧阳建的尸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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