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邪志 第十三章：暂居小村

“这小院本是我那舅爷居住的，只不过平常他都在山里住着，前两日又出远门去了，两位道爷尽管放心住下，若是我那舅爷回来，便让他与我们一处便是。”陆仁领着吴仲希与文叔归来到一处小院前，小院用竹藤围着，北面有三间正屋，右边还有一间厨屋，只是两人居住，已经绰绰有余。小院前有一口井，陆仁便居在井旁的小坡上，不过五六步距离，小院对面还有一户人家，也都相隔甚近。文叔归说想看看天门山，于是吴仲希便陪着他来了天门郡，结果天气太过寒冷，又阴雨连绵，眼见上山无望，两人便在附近的一个村落赁了个小院，打算暂居于此，待年后天气好些了再作打算。

陆仁正要领着两人进院里看看，谁知转眼见到对面屋里走出来一个蹒跚老妇人，手中还提着一个大木桶，陆仁赶忙朝吴仲希与文叔归两人说了声稍待，然后立即转身快步迎上了那老妇人，一把接过老妇人手中的木桶，嗔道：“龚大娘，不是同你说过，屋里若缺水了，尽管叫我们一声，如今这天寒地冻的，又刚下了一场雨，若你不小心摔倒可怎么办？这几日要置办年节的东西，难免有些疏忽了你，你可千万莫怪！外边冷，你赶紧进去。”说完，老妇人道了声谢转身回了小院，陆仁则提着水桶来到井边，待汲满了一桶水送回老妇人家中，又回来再汲满一桶送了过去，这才放下卷起的袖子走向吴仲希与文叔归道：“让二位道爷久等了，我领你们进去瞧瞧。”

屋内收拾地都挺整洁，基本的用具也都有，陆仁又道：“你们若缺什么，尽管过去我那里拿，我看两位道爷年纪轻轻地出门也不容易，千万不要跟我客气。”吴仲希道了声谢，文叔归问道：“陆六哥，放才那位龚大娘是什么人？”闻言，陆仁一叹，“龚大娘是从外村嫁过来的，先后生了六个娃，都没保住，好不容易养活了一个，跟着没多久，她那老汉也走了。阿七倒是平平安安地娶了妻，可那小妇人竟嫌阿七家贫，每日里尽说些闲话，阿七气不过，便央到我那舅爷头上。我那舅爷懂些药材生意，又长年在外头行走，便应了阿七，谁知……”

陆仁摇头道：“谁知过江的时候，刮了场大风，一船的人都没了，唯有我那舅爷勉强保住了条性命，也是辗转了半年才回来。阿七那妇人一听这消息，立马便一走了之，转头就改嫁了他人，如今也只剩下龚大娘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说到底，也是我们欠了龚大娘的，若当初不是我从中说和，让我那舅爷带上阿七，他就不会轻易答应下来，他若不答应，阿七也就不会有事了”文叔归道：“陆六哥不必耿耿于怀，这些都是意外，谁也不能预料。陆六哥尽管放心，我左右无事，平时也会过去帮衬的。”陆仁点头，“那我就先谢过二位了。”

吴仲希挑了右边的屋子，刚进去坐下没多久，便听陆仁的声音自院中传来，“两位道爷！”文叔归的声音紧接着在外面响起，“叫我叔归就好，出了何事？陆六哥？”“还请叔归兄弟随我赶紧走一趟，我表叔那里出事了。”“到底出了何事？”“唉……”很快文叔归走了进来，“仲希，诈尸了！咱们赶紧过去吧！”“你去吧！”吴仲希自包袱中取出几张符递向文叔归，“我实在累了，想先歇会儿。”“啊？”文叔归着急地道：“可是……”“没有什么可是的。”吴仲希将符纸塞在文叔归手里，然后径自躺下道：“你若再不赶紧去，花的功夫可就更多了。”文叔归急得重重一跺脚，然后转身跑了出去，门外恢复了平静。

约莫天黑的时候，文叔归才有气无力地回来，往吴仲希面前一坐，吴仲希正在整理包袱，头也不抬地问道：“怎么样？”“喏！”文叔归将脖子往吴仲希面前凑了凑，“你自己看。”吴仲希抬首看了一眼文叔归脖子上乌青的手指印，点了点头，“哦！”然后继续整理包袱。“哦？”文叔归不平地道：“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被那僵尸掐死了！”吴仲希道：“若那是僵尸，你就真没命回来了。”文叔归嘟嘴道：“仲希，好歹咱们也相识近半年了，我为你鞍前马后的，没有功劳也苦劳，你真的忍心看着我去死？”

吴仲希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认真地看向文叔归，“叔归，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身带阴气，本就极易招鬼，若将来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如何应付？我真是替你谢过老天，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居然能撑到我遇见你之前！”闻言，文叔归立即变了脸色，“你又要走？不是说好了留在这里过冬，开了年一起走的吗？”吴仲希道：“我只是这样说说而已，叔归，我虽然不能收你做徒弟，但我至少可以教你自保，你若有天份，将来未必不能超越我，前提是，你得有心，还得有胆。”

“你知道吗？”吴仲希将目光瞥向了窗外，回忆道：“自我能走路的时候开始，师傅已经将我扔在鬼群里了，刚开始的时候，我哪天不是浑身伤痕累累？命悬一线的时候多的数都数不清，你以为我不害怕吗？我当然害怕，我之所以能有今日的法力，今日的胆子，不是因为我天生如此，而是在数也数不清的害怕与失败中练起来的。”文叔归震惊地看着吴仲希，吴仲希抬起自己的左手，“你看着我能使阴阳火好像很威风，但是要练成阴阳火，除了需要有特殊的体质外，更需要一日复一日的刻苦练习，因为阴阳火本是至阴之物，我的手也必需适应那至寒至阴的环境，当中的痛苦，你根本无法想象……与其说我自小是在师傅身边长大的，倒不如说我是在地府长大的更恰当。”

吴仲希将一个小瓶递给文叔归，“叔归，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同情我，其实想想当时虽然那般痛苦不堪，但如今到底是受益匪浅，你我天生命该如此，这是我们逃不掉的宿命，我们除了要保护自身，更要为他人诛恶除邪，这也是我们逃不开的责任。”文叔归接过药瓶沉默了一会儿，“仲希，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长大的……”文叔归淡淡一笑，“我还以为，我是这世间最苦的人，原来比我苦的人大有人在。仲希，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文叔归站起身，“对了，陆六哥为了酬谢我们，特意邀咱们过去用膳，我在外面等你，你收拾好了便出来吧。”

见文叔归与吴仲希出来，陆仁便迎了上来，看向文叔归道：“叔归兄弟没事吧？”文叔归呵呵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陆六哥，你看可还有事？”陆仁叹道：“叔归兄弟果然有真才实学，真了不起。”闻言，文叔归倒不好意思了，“今日要叨扰陆六哥了，陆六嫂他们不会等得太急吧？”“瞧我？只顾着说话，二位请！”陆仁连忙引着两人往自己院中而去。

陆仁家中尚有两老，兄弟两人，但都有些怕生，于是只陆仁与其妻并两个儿子另开了一桌招待文叔归与吴仲希二人。陆仁三十余岁，其妻成氏稍小，膝下两子也都尚且年幼。两夫妻十分热情好客，人也实在，桌上气氛融洽。成氏看了看外边的天色，突然感叹道：“眼看就要落雪了，也不知哥哥他如何了？”

陆仁劝慰道：“舅兄他多年在外，自然知道如何照顾自己，说不得晚上就该回来了。”文叔归道：“这么冷的天，成大哥还在外头跑买卖？”屋里气氛活络，陆仁也就直言道：“两位有所不知，我这位舅爷可是个怪脾气，自从两年前出事回来后，性格就沉默寡言了许多。独自一人住进深山不说，每次回来看内子也都是三更半夜，内子放心不下，我陪着她去山里找了几回，结果我那舅爷回回都不在，也难怪内子如此担心了。”

成氏道：“还不是因着阿七的事，阿七是哥哥带出去的，结果哥哥回来了，阿七却没了。哥哥一定在心里自责不已，若白天回来撞见了龚大娘，他怎么好跟龚大娘开口？也怨你，当初何必替阿七帮着求情？结果帮来帮去帮成了祸，如今也连累哥哥他有家归不得，心里更不知有多愧疚呢！”陆仁拍了拍成氏的手，“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待舅兄这次回来，无论如何，我也得让他留在咱们家里，绝不能让他再独自呆在山里了，不然，咱们也放心不下。”成氏这才转了笑脸。

文叔归与吴仲希告辞出来，文叔归不禁叹道：“陆六哥他们一家真好，一大家子就在这平静的小村里，安安乐乐地过日子，未尝不是种幸福。”吴仲希道：“有时候，你看着美好的，未必真是如此，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怎知他们笑容背后没有苦楚？也都是你看着我好，我又看着你好罢了。”文叔归看向吴仲希，“仲希，我觉得你有时将事情看地十分透彻，甚至透彻地有些让人害怕。”

吴仲希淡淡一笑，“或许是见的多了。”文叔归奇道：“可你不是自小在山中长大吗？”吴仲希看向文叔归，“我见过的，还有我经历过的，一定比你想象中的多，时辰不早了，回去歇了吧。”文叔归撇撇嘴，跟着吴仲希进了院子，正想各自回屋歇息，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声。文叔归与吴仲希回头看去，然后相视一眼，“是龚大娘！”说完，两人迅速转身朝对面的院子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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