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谣 第二十三章 倚风楼

面具却并未将他的整张脸遮盖起来，有些小巧且精致的半面面具只是将他的一双精致漂亮的眼睛挡了起来，张扬欲飞的鹰身更是衬得他眼尾极为上挑，原本清冷似雪的眼眸却是染上了几分子夜的气息。

说实话，饶是干昉跟在袁承睿身边多年，每次来到书房里时，都免不了会有一种沉重的压抑的感觉。且不说书房里的帘幔都是极深的暗红或是深紫，就是窗棂上糊的纸，也不是像寻常人家一样透光轻薄，而是金国进贡来的仅为珍贵的青黛硬纸，透不过多少光线来。整个书房的气氛昏暗阴郁，让人透不过气来。

而榻上的男子，黑色的衣衫几乎要与这暗色融为一体，只剩下一张泛着金属光泽的面具和白皙的下巴，在暗色里变得极其容易辨识。

天昉收敛了平日里的不正经作态，看着暗色里宛如神魔的男子，恭敬地上前，“殿下。”

袁承睿低头看着手里的奏报，“本殿吩咐你的事可曾做好了？”

干昉向来是个心思玲珑，脑筋活络的，利落地答道：“是，殿下。属下在那人身上下了一种便于追踪的香，旁人一点都不会察觉到。香气五日不散，即使那人一日沐浴数次，也不会减退。”

袁承睿将手里的奏报随意扔在桌上，好一会，才嗤笑了一声，语气冰冷带着几分讥诮，“这京城里好久没有热闹了，好戏就要开始了。”

干昉听得这熟悉的语气，心里头却不自觉颤了一颤，殿下又要看戏了，只是这唱戏的角儿……

屋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就在这诡异的安静将要把人溺毙时，干昉却有些迟疑地开口了，“殿下，……前番船上的刺客为何不留活口？”

袁承睿轻笑了一声，幽幽地开口，“留又如何，不留又如何？总归这京城里只有两种人……无非是想要本殿死的，或者不惦记本殿性命的。凡事计较地太过清楚，倒不如浑水摸鱼来的痛快，总不过是那些人罢了。”

说到这里，他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嘴角微微上挑，“更何况，若不是这等雕虫小技，本殿又如何能得一个更为有趣的物事呢？送他们升天，也算是本殿慈悲了。”

这等冰冷到有些残暴的话语，却是让干昉深深赞同。那些刺客，死了也算是痛快了。留下的活口，落到殿下手里，只会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便是死了也是成了地狱里的恶鬼，永世不得超生。

只是，那有趣的物事就要命运多舛了，被殿下盯在眼里的滋味，唔，简单粗暴点来说，那就是还不如直接……去死。

“还有，”袁承睿轻轻拨了拨脑后的长发，“户部尚书那老东西最近嘴皮子闲的紧，许是当初家里长辈管教不严。你去将老祖宗从坟里请出来，夜里让他在zhen边好好听听祖宗的教诲，省的动些不该动的心思。”

干昉恭敬应下，心里却兴奋极了，退出书房时，忍不住伸出舌尖tian了tian薄唇，挖祖坟好啊，他最喜欢操着一堆白骨装神弄鬼了！

……

温羲和回到房里后，实在耐不住连日奔波的疲劳，上chuang后就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到她醒来时，日头已经开始西落了。起身梳洗用膳完毕后，她将正在打理庭院的茗川唤来，“随本公子出去一趟。”又向云水、雁音等吩咐道：“晚上不用等我了，颠簸了这几日，你们也都疲惫的很，晚上早早就歇下吧。”

温羲和带着茗川出了门，走在街上，茗川一向好奇心重的很，忍不住问：“公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温羲和摇着手里的折扇，轻笑道：“咱们去倚风楼。”

茗川会意地点点头，有些恶劣地朝温羲和眨眨眼。温羲和看着他这副想歪的样子，用折扇使劲敲了他的头一下，“你这小脑袋瓜里整日里想什么呢？倚风楼可不是普通的青楼歌馆能比的，那是靠本事吃饭，歌舞伎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厉害，而且只卖艺不卖身。风雅之地，京城里多少文人雅客都钟爱呢！”

茗川揉着发疼的地方，却看着温羲和走向了一条极为陌生的巷子，“公子，倚风楼不是在咱们来到那条街上吗？这是往何处去？”

温羲和拿扇子往前头一指，大眼睛一眯，“去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转转悠悠，走过好几条小巷，然后在一面雪白粉墙前停下。茗川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只见不远处是一座构造精美、层层叠叠的高楼，远远望去，好像一朵夏日清池里的睡莲。几米远处就有一扇小门。

“公子，要我过去敲门吗？”

温羲和将手里折扇一收，对茗川勾勾手指，“过来。”茗川不疑有他，只是刚走近温羲和手边，整个身子就被提溜了起来，然后他就发现自己以一种被当作货物夹在腋下的姿势悬在半空。

温羲和脚尖一点，提了气力，纵身一跃，翻过墙头去，“哪里要敲门那么麻烦了，直接进来不就好了。”

温羲和身子轻盈，脚尖不断踮过墙角、树梢、屋檐，茗川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靠的近了才发现在那层层叠叠的高楼后面，还有一座较小的却也是极为精致的小竹楼。

温羲和伸脚在靠近竹楼的树枝上轻轻一点，接着借着树梢的力将身子旋了出去，然后在竹楼二楼的从左数第三间房间门口轻轻落下。

茗川本就有些恐高，又加上后来的高空旋转，只觉得心脏跳得厉害，脑子里也是眩晕不已。

温羲和没有敲门，直接推开竹门往里走，却是刚踏入左脚，几道凛厉的劲风迎面而来。温羲和折扇一挥，将那几道暗器打在地上，只是暗器落地后，却在地上弹了几下才停下。温羲和定睛一看，好家伙，竟是几粒炒得火候正好，还带着盐粒的花生米。

温羲和顿时皱了眉头，没好气冲着屋里吼了一嗓子：“钱宝老头，你他娘的是想死了吧，敢拿本公子下酒的花生米偷袭本公子！”

待要再抬起右脚进屋时，却是又来一道劲风。温羲和还没来得及闪躲，下一秒一个肥硕如巨型松鼠的身躯就挂在了她的身上。

温羲和虽是习武之人，个子也高挑，本不像那些娇娇弱弱的女儿家。但是身上骤然多了将近两百斤的重量，差点让她一踉跄，直直坠趴在地上。她急忙伸手扒拉身上的大重物，却听得那重物激动地有些哽咽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呜呜呜，绿竹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温羲和听得他激动的话语，心头一暖，但身上如泰山压顶的重压还是让她忍不住咬牙切齿道：“老头，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哭哭啼啼的。赶紧从本公子身上滚下来！”

那巨型“松鼠”听得她话里的怒气，一下子就松开了四肢，身子肥硕却是十分利落的站在了地上，拿着衣衫使劲擦着方才好不容易挤出的眼泪，“公子，你回来真是太好了。老头我这两年来盼星星、盼月亮，都在盼着公子您回来的这一天。老头子我实在是相思成疾，日渐憔悴啊！”

温羲和闭上房门，走到椅子上坐下，拿手使劲搓了搓钱宝老头的亮晶晶的光头脑袋，看着面前老头，一只袖子长，一只袖子短的灰白衣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脸上还有几道未干的泪痕，嘴里还说着不着调的话语，实在是滑稽又好笑的很。

她伸腿搭在桌上，抓了一把桌上碟子里的花生米，一粒一粒扔进嘴里，“你哪里是想我了？在这倚风楼里当了两年老板，你定是想你家少主了才是真的。”

老头被揭穿了真相，也不觉得害臊，只笑嘻嘻地道：“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懂老头子我。”

温羲和斜斜瞥了他一眼，轻轻嗤了一声，“两年没回白虎帮去，你家少主就没派人来催你么？”

老头扭身也在桌子旁边坐下，咂了一口酒，“也是催过的。不过老头子我坚持要等公子你回来再说，少主也就随我去了。更何况，两年前公子你伤成那般模样，少主也是亲眼看见的。”

温羲和往嘴里扔花生米的手忽然一顿，总是噙着笑意的眼里却闪过一丝凛厉的冷意和杀气，口中淡淡地道，“嗯，所以本公子这不是回来了么？”

这不是回来了么？回来了，才好将那些让人几乎已经遗忘的陈年旧事一起清点一下，不是么？

老头仔仔细细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看的面前的人身子已是康健，精神焕发，才笑眯眯地开口，“嗯，看到公子身子大好，老头子也就放心了！”

温羲和嚼着嘴里的花生米，也伸手取了一杯酒，酒入肚中，那种香醇浓烈的味道让她忍不住轻叹一声，“嗯，这定是一等一的秦淮春罢。你们江南的酒难得有如此烈的。”

钱宝老头听得她夸赞，忍不住得意吹嘘一番时，温羲和却是朝他脸上使劲扔了几块豆干，“我说，老头，你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罢？连个楼里的歌妓也看不住。”

老头子被突如其来的豆干砸中了鼻梁，也不气恼，照样将落在衣衫上的豆干拿起来吃了，“你把这事怪到我老头子身上，可真是一点道理也没有。”

温羲和闻言，挑挑眉，“哦？”

“那是当然。谁叫两年前风liu倜傥，文武双全的绿竹公子的名号传遍江湖呢？连那南疆的小歌妓都芳心暗许，倾慕已久。为了一睹绿竹公子的真风采，才来到这倚风楼里。谁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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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羲和：人怕出名猪怕壮，长得太帅怪我咯？

干昉：好戏就要开始了，哦呵呵呵呵呵……

梦嬷嬷:各位看官不好意思，脑子抽抽手抽抽电脑也抽抽，本章节已经改好了。再次道歉，以后不会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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