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谣 第十二章 启程

时光向来抛却快。

几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温羲和也到了该启程的日子。

这天天刚蒙蒙亮，苍绿山庄内一行人已经打点好了启程该带的行李，所有人候在前厅外面的院子里。

温羲和静静地站在时眉的院子树下，看着时眉的屋子，一身玄色绣竹的衣袍衬的她在微微的光亮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豪气，还有着淡淡的落寞。

她静静地想着，阿姐此刻还在安睡中吧。就那样静静地站了一会，温羲和忽然弯腰朝时眉屋子的方向深深地行了一礼。

今日一别，再见还不知是何日光景。不求其他，只愿阿姐一切安好，待到来日，一起把酒话年华。

她起身，带着微微泛红的眼眶，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前离去。

而此时，本应正在安睡中的那人却突然轻轻打开了窗子。

“就这样走了。”时眉两眼定定地望着温羲和的背影，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的慢慢说道。

秋晓站在她的身旁，看着时眉看似平淡的反应。她跟在时眉身边已经十几年了，自是最了解她的。脸上越是云淡风轻，心里越是伤心欲绝，本就是一副越伤心藏得越深的性子。

当年庄主离开的时候，也是如此。

秋晓心中实在不忍，忍不住说道：“庄主，要不你出去送送小姐吧。”

时眉表情依旧平淡，轻轻摇了摇头，“她既然不想与我当面告别，我就遂了她这心愿就是。自打她到了山庄上，我和她一块长大已有将近十年，她什么性子我最清楚。看起来不像个姑娘家，实际上心思却是细的很，且爱哭的很。若是我出去了，还不知她哭成什么样子，就不用走了。”

饶是听见时眉如此说，秋晓还是忍不住想再说几句，却看见时眉眼圈微微泛红，起身关上了窗子，回去床上继续躺着了。

在窗子关上的那一刹那，秋晓朝窗外瞄了一眼，已是看不见羲和姑娘的身影了。

……

温羲和来到前厅，整理了一下心情，看着院子里静静候着的一群人，她向众人行了一礼，声音小却是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此去都城，都是各位与我同甘共苦了，请受羲和一拜。”

为了不吵醒山庄其他人，也为了此番行踪能少些消息被人得知，众人一早就被吩咐了保持安静。看着温羲和的行礼，大家都纷纷弯腰还礼，有些人的眼眶都微微泛红了。

“多谢大家了，既然如此，咱们即刻启程上路吧。”温羲和看着众人的反应，语气坚定地说道。

这襄城内有一条历史悠久的古江，名唤襄江。千百年来此江一直流淌着，从未干涸。襄江两岸自然也是繁华的很，不似江南烟雨的柔婉，倒更有几分原始的野性。

襄江的码头距离山庄不过几里远，温羲和一行人未坐马车，步行了一会便来到码头。茗川这头跟船家打了招呼，那边指挥着仆从们往船舱内搬着行李。

“公子，你跟几位姑娘先上船吧。我在这看着他们搬完了行李就上去。”茗川擦着头上的汗，带笑说道。

“那好吧，我就先与她们上去。你搬完了就速速上来吧。”温羲和点点头。

前脚刚踏上船板，就听得船上传来几人的笑声。“哎呦，这小公子可真是艳福不浅啊。出行一趟带着这么多年轻的小姑娘，可顾得过来吗！”此人话声一出，周围的人都哄笑了起来。

“可不是，你看这小公子身板这么小，看不出胃口这么大啊！”

“嘿嘿嘿，有这么些好事，也分点让哥哥我乐一乐吧！”

听着这粗俗不堪入耳的话语，温羲和停了上船的脚步，微微眯起了双眼，紧抿着菱唇。

船上说笑的一群男子，看着穿衣打扮，倒是刚开始挑事的那人穿得最为上等，一身的绫罗绸缎，身材有些胖，脸上堆满横肉，却是有几分浮肿。一双极小的眼睛色眯眯的，一看就是常在青楼里掏空了身子的样子。

周围的应该是他的家奴，围在这个男子的身边，满脸谄媚。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奴。

温羲和瞧了他们一会，突然换上一张笑脸，朝着船上走去，花影，雁音，云水等人跟在她的身后，花影的一张娃娃脸上已是薄有怒意。

“这几位兄台倒是说的错了。几位姑娘是在下家中的姐妹，家里老祖宗过寿，非得让我来接几位姐妹回去，这才一道同行。在下也想找几个姑娘来乐呵乐呵，抚慰这路上的寂寞啊。只是我的姐姐们都在此，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啊！”温羲和脸上笑着，却丝毫看不出一丝窘迫慌乱，“今日与诸位兄台同行，也是在下之幸。”

船上哄笑的一群人没有想到这个身板较小，眉眼偏秀气的青年脸皮却是超乎年龄的厚，那些子荤话没得让他脸红，还没脸没皮地对没有姑娘深表“遗憾”。

那人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将温羲和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又瞥向她身后的花影等人。

温羲和朝旁边一挪，正好挡住了那人往后看的视线。

“大胆，见了我家少爷还不行礼！你知道我家少爷是谁吗？”一群奴才中忽然有一人大声喝道。

温羲和眯了眯眼，脸上依旧带着“亲切”的笑容，问道：“不好意思，在下真的不知道，还请告知。”

那奴才看着温羲和一副“恭敬”的样子，顿时更加得意，抬着下巴，声调也高了好几度，“我家少爷那可是襄城太守的儿子，岂是你这等卑贱之人可以得见的！”

温羲和刚要说话，就听得这人的少爷不耐烦地说：“得得得，别在这碍我眼，说完了就滚滚滚！”

接着这少爷又笑眯眯地朝着温羲和，“哈哈哈，小兄弟你倒是个不要脸皮的很。”他刚想伸手拍拍温羲和的肩膀，温羲和却是提前往后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

“兄台说笑了，咱不比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下卑贱之人，担不起兄台称赞。”温羲和依旧“恭敬”地说着。

“小兄弟真是客气了。本少爷姓韩，日后咱们还是要互相照顾呀。”那韩少爷嘴里说着看似正经的话，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却依旧在花影雁音等人身上滴溜溜地打转。

温羲和本就是个急性子，因了小时候的祸事，加上这几年跟在时眉身边，才学会了些隐忍。只是这点忍耐，看着眼前这个好色的恶心人，马上就要用完了。

温羲和朝着前方一瞥，恰好看见茗川带着一众小厮们向这边走来，那点子耐心终于没了。“兄台在此赏玩，在下先随姐姐妹妹们进去了。”

说完，温羲和带着一行侍女们向船舱走去。

花影忍不住啐了一声，软软糯糯的声音带了几分怒气，“这人真真是无礼至极！”

温羲和看了花影一眼，低声说道：“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花影年纪小，不似雁音、云水她们稍稍年长，沉得住气。饶是如此，一行人的脸上也没有多少好看。

温羲和看着她们脸上都不欢气的样子，再次低声说道：“没必要为了这等色徒拉着个脸。”走到房间门口，温羲和挑起门前的帘子，高了几分音调，学着客栈里店小二的语调说道：“姐姐妹妹们，请进！”

大家看她有心搞笑的样子，也都由阴转晴，花影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且说那韩少爷却是一直看着温羲和她们一行人进去船舱，他一双色眯眯的眼睛里闪过几分猥琐的光，嘴角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

“赖四，听见刚刚那个小女儿的声音了吗？”韩少爷朝着身后一个身材较魁梧的家丁，说道，“啧啧啧，那声音，软软腻腻的像水似的，听得本少爷都酥了。模样长得也水灵。”

唤作赖四的家丁，听得自家少爷的话语，看着少爷脸上喜欢的表情，会心一笑，拍着马屁，“听到了，少爷。少爷不用担心，让这小女郎时时在少爷身边说话，这是她几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啊！”

韩少爷看了赖四一眼，嘿嘿笑了两声。

……

夏日雨水多，江里的水也多，且流的十分湍急。温羲和一行人乘坐的船行驶的也是极快，到傍晚时分，船已经到了汉江的码头。船家将船在码头停下，船上的人稍作休整。

云水吩咐着小丫鬟从行李拿出备好的饭食，温羲和此时也是极为饿得慌，看着云水布置的饭菜，眼睛笑的弯弯的，“阿姐真真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让云水你随我去都城，真是再对不过的选择了。”

云水笑的温婉，“公子真是说笑了。我不过会做几道菜，也不如秋晓姐姐沉稳聪明，怎么就再对不过了。”

“你可是咱们山庄第一温婉之人，论性情温柔，谁能比得上你？再说了，若是不带你，我上哪吃这些好吃的。”温羲和夹起一筷子菜来，一脸满足地吃着。

云水看着她吃的极为享受的样子，心里也是极为高兴，温柔地笑了笑，“只是我让花影去将那瓶子玫瑰酱取来，怎么这会了还没有拿过来？”

温羲和听着云水这么说，也觉得有几分奇怪，“会不会是摔倒了还是…”温羲和还没说完，突然看见雁音撩起门口的帘子，一脸急切地说道：“公子，不好了。花影她，…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