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宝贝：琉璃里的光影 32.虚假

停靠在法易路岛某处河岸旁年代久远的大巴微微摇晃，坐在门口的黑发少年蜷起膝盖脑袋深深埋在了臂弯里，面前只有一处升起的篝火周围是无边的黑。

插在两端的鱼经过简单的处理和漫长的等待已经烤出了肉的香味，漆黑的猫爪闪电般得抓过放到嘴里迅速咀嚼而后熟练得把完整的鱼刺吐到一边。

『吃完这些你就离开这里。最好离黑暗龙卷山越远越好。』

无声的回答，黑迪路兽就像是没有听见又或者是故意无视。辉夜收回了停留在它身上的视线，一下子的尴尬让他有些恼怒与不耐。本来之间就没有多少关系，救它一命已经很不错了，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浪费时间，况且城堡里那只神秘数码宝贝的事情到现在还是个问题。

半响，站起身，运动鞋踩踏着失去阳光之后有些潮湿的土地，在听到身后轻微的脚步声时又略显不爽得加快脚速。

夜晚的时候很冷，辉夜伸手习惯性得去摸一下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却什么都没有触碰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那个东西在之前就被亲手交给了别人。

唇齿微张吐露出发泄似的语气词，冰凉的空气趁机侵入了咽喉，他把脖子上的围巾向上拉了拉，只留半张脸。

身后的声音并未被甩掉反而随着他速度的增加同样变得急促起来，他终于失去耐性得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两手紧攥着烤鱼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享受晚餐的黑迪路兽。

『你到底要跟我到哪里，很烦啊知不知道！？』

『我才没有跟着你。』黑迪路兽伸出舌头舔舐溅洒在嘴角的肉末残渣，不慌不忙得、没有任何犹豫得就加以否定。『我只是要去黑暗龙卷山而已。』

『你去那里做什么！？』

『咦，你不知道吗！？』迪路兽睁大眼睛望着目光警惕的辉夜，琥珀色的双眼好像蕴藏了丰富的心机并且洞察出他的内心所想，竟然让他产生一丝心虚的感觉。直到辉夜看上去快要无法沉默的时候它才装作回忆得抱住了自己的双臂，『黑暗四天王被打败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而早在之前，在黑暗龙卷山的黑暗区域莫名崩塌的那刻起我们黑暗系的数码宝贝之间就流传一个谣言，作为黑暗四天王之首的小丑皇可能被谁打败，并且那个打败它的家伙重新掌控了小丑皇的区域。新上任的黑暗之主是一个强大的‘人’，所以我想去投靠他来获得进化的力量还有地位。』它的眸子忽然露出了一丝阴狠忘了遮掩，也似乎是根本不想用别的情绪加以掩饰，就这样暴露出来，『一定得让哀家的黑暗充斥这片凄寒的苗圃，那些曾给我带来伤痛的数码宝贝一个都不能放过！』

『.......』辉夜淡漠得听着黑迪路兽喋喋不休的说辞，直到它在发泄完后大口得吸入空气时才再度开口：『然后呢...』

『那群可恶的家伙，每次只要一想到这些肺都要气炸了！！！』

『.......说完了.......？』

『呃...嗯，完了。这下你知道了吧，我只是要去黑暗龙卷山谁知道正好和你顺路了。』正处于兴奋状态的迪路兽被这么辉夜一句顿时失去了兴趣，带着哀怨得目光看了过去。

辉夜抬头看了看远处迷失星辰的天空，好似完全不在意得视线焦点移回到黑迪路兽身上。它不觉间跑到他的身下仰着脑袋，一双猫眼闪着希翼甚至可见晶莹的液体在其中荡漾微光。

少年的头上不禁落下了黑线，他有些牵强得扯开嘴角露出一副别扭的笑意，蹲下身，轻轻揉了揉黑迪路兽毛茸茸的脑袋，『小猫咪...我是打算去黑暗龙卷山的，你说你只是顺路跟着我这点可以理解...可是我刚刚走的路...不好意思与黑暗龙卷山正好是相反的。』

黑迪路兽一直保持冷静的表情在那一刻被打破露出了慌张，不知所措得退了一步，细长的尾巴在空气中凌乱摇荡，这正好照应内心的感情实质。

虽然力量和权势确实含有很大的成分，不过它也想跟在面前这个孩子的身边，因为能被他保护住，那种从没有过的安全感像凄寒深夜里释放温度的火光一样依赖上了就不想甩掉了。

但是，没想到自认为完美的谎言竟然这么简单就被说穿了，而且对面的人也是一副独自离开的打算，这怎么可以，要是错过了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隐藏于手套里的利爪窜了出来在稀薄的月光下微微晃光，在空中划出一道亮丽弧线，圆润的猫眼随着杀意的涌现眯出了危险的弧度，却没有攻击的预兆而是带有威胁性质的语调。

『带我走，不然我就在你进化前结果了你！我说到做到，黑迪路兽从来没有说谎的前科！』

这句话与前不久才上映的画面之间的矛盾非但没有营造严肃的转折反而出现了反效果，少年忍受不住得笑出了声，即使眸子里反映出黑迪路兽已经恼羞成怒了却依然笑着，笑完了瞳孔深处的阴霾也淡化了不少，感觉内心沉淀的压抑一大半都被释放了出来。

他一时忘掉了黑迪路兽的威胁，右手伸出想抚摸一下那五官因为脸颊鼓起皱成一团的脑袋，却被黑迪路兽反抗性的一拍误伤了手臂。

那一下是无意的，连黑迪路兽都没有料到人类的身体对于数码宝贝来说竟然是那么脆弱，有些彷惶得朝后退甚至准备在对方进化成那个恐怖究极体报复时转身逃跑。

然而没有预料中的进化之光。辉夜像是没有在意到，停留在半空中的手臂三道抓痕里滴落着血液却没有半分收回，相反是趁机上前抱住了它。

怀里类似小猫的生物，隔着几层柔软衣料还能感受到它在瑟瑟发抖。手中的力道又不禁又加大了一倍，脸颊轻微蹭着它的脑袋。

『没办法了，只好养你了......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他小心又很柔和得抱着形似猫咪的生物，一直走回到大巴那里，那是这片寒冷的地方唯一能住的场所。

『我要去处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就不能带上你了。黑暗龙卷山那边对于你来说太危险了，不过只要你呆在这里...我就肯定会来找你的。这样总可以了吧。』

本以为搞砸一切的黑迪路兽难以置信得抬起头，可是在与对方的目光撞在一起时又心虚得撇开视线。

或许就是因为心虚了，所以没有多做犹豫得点头。在他临走的时候又上前勾住了他的外衣，『说话算数？』

『你呆在这里的话我肯定会回来的......』

这句说完了的约定，与他说这句话时认真的样子一起定格在了黑迪路兽的脑海内。

黑暗龙卷山深层，残破的古堡内，钟声摇晃着，空旷幽深的宫殿深处回荡轰耳的金属高音，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异化了轮廓，而后渐渐透明消失无形。

半小时后，辉夜推开了锈掉的大门，转过游廊走向自己曾被囚禁过得房间。

在太一他们离开后他本想去把无限龙兽的数据吸收掉的，但是过去的时候却发现空气中漂浮着的数据竟然全都消失不见，消散的速度快得有些奇怪了，死在它前面的数码宝贝们的数据还存在些许，身为究极体，资料怎么可能消失得比它们还要快。

这个房间算得上是整座黑暗龙卷山的能源储存区，当初由于浸泡过黑暗之海所以只是吸收了一半左右的黑暗力量就达到了饱和状态，另外一半...八成是被那只叫基米拉兽的数码宝贝夺走了，能找到这快隐藏的地方果然从一开始就是别有预谋的。特意留了一部分维持黑暗龙卷山继续运作的假象，之后去了钢铁帝国趁我分心的时候偷走了无限龙兽的资料，不出意外的话它已经知道我在一开始就决定杀掉它所以才会选择提前动手。

手指停留在悬空出现的仪器前，稍加思索按下了前面的开关。

斗兽场，没有...法易路岛，没有...滚球兽村，没有...

反光的屏幕稍加加载显示出了一副副熟悉的场景，辉夜的视线仔细在上面搜索着企图寻找到一丝踪影，但是基米拉兽好像凭空消失掉了，小丑皇拥有的所有领域，除了浓稠的黑暗与荒凉的景致其余一无所有。

『找到你了。』

很熟悉的音色，在离他身后不远处响起。反射到视网膜的轮廓逐渐染上了色彩，辉夜视线极度冰凉得看着巫师兽走出那光线照射不到的角落。

『我一直想跟你谈一谈，星辰辉夜。』

巫师兽急忙侧身躲过了辉夜飞来的匕首，手中的手杖举至头顶召唤出雷电控制住力道麻痹了辉夜储存力量的右手。

『你还是先冷静下来。』

『我怎么可能会冷静下来，我可是亲眼看到了，恶魔兽的资料，全部进入了你的体内！』他的声音到了后面渐渐小了下来，带着丝呜咽，其实他的内心很复杂，对于巫师兽既有治好眼睛的感激也有难以释然的矛盾情绪，『无论我怎么想都没法让这件事无所谓地过去……』

『那次死亡，是恶魔兽故意要这么做的。』

辉夜的瞳孔放大，左眼的色彩因为情绪的带动充血显得更加鲜艳。

巫师兽垂下脑袋，好似在回忆，声音却显得底气不足可见心虚，『那天，在去天台的路上，恶魔兽曾经和我说过它想死。你可能不相信吧，不过这一切的确都是它设计好的，想让我心怀愧疚而后能全心全意得照顾你像照顾迪路兽那样。』

辉夜的双眼被挡在了刘海后，不明的情绪在其中荡漾，他不相信，可又不得不继续问着违心的问题：『它...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做...，开什么玩笑，恶魔兽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明明表现很正常怎么可能会选择……』

『在迪路兽为吸血魔兽卖命的时候，我们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相识的数码宝贝会突然间变得很凶暴获得了非常邪恶的力量，就像是电脑计算机里某个未知的病毒在渐渐发芽，小丑皇...估计也只是一个感染者而已，通过这种尚未成熟的力量扭曲了恶魔兽的思想，若是没有相对的疫苗来拯救，即使重生了，数码核也无法得到救赎只会渐渐迷失自我。小妖兽...原本就是那种很爱恶作剧又很活泼的数码宝贝，但我想它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一定很少说过话或者是沉默自卑的吧。』

一针见血。

的确和它说得一样甚至是完全符合。辉夜仔细回想的时候才觉得明明跟小妖兽相处了很长时间，一起笑过一起战斗过，说‘要理解它，理解它的世界’，归根到底对它的理解根本就是模糊的灰。

这就是一个阴谋，谁创造出来并且玩弄这份羁绊的阴谋。辉夜激动得感觉呼吸有些难受，仿佛是置身于泥泞的泥浆里无法游出只会越陷越深。

『它一直在...努力做到不被你理解，却也同时在守护着你顺从着你。』巫师兽紧贴腰边的双手不由握拳，『我可以感受到它很想呆在你身边，我也拒绝过，但是到最后它还是擅自作出了决定。我想它是...害怕关键的时候内心动摇，因为一旦动摇的话后果就会不堪设想甚至再度失去理智伤害到你。』

『失去...理智吗......』

辉夜喃喃着，他想到了那天最后的一幕，对方连告别的话都没有说就灰飞烟灭，恶魔兽...真的是那么急着消失吗...在和它一起冒险的时候，它也是一直，一直在抑制自己，抑制住那份想要杀戮想要破坏的欲望。

因为它知道黑暗的行为会连累到他。

『我终于明白它为什么会一度强调它自己无法融入到这份光明里了，因为得不到‘救赎’，即使想要改变也没有那种机会，道歉也得不到原谅。我一直在任性得要求它作出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改变...呵呵，我还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人啊，恶魔兽心里其实应该很讨厌我才对吧，如果再被病毒侵蚀，第一个对付得肯定是一度限制它给予它痛苦带给它压抑的我，它也是知道这点所以才会急着去死。』他突然笑了，自嘲得笑着，笑得很开心又很伤心，『和小妖兽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但我知道那也是...很虚假的，像梦一般短暂又不可思议。』

——单纯的认为迟早会招来报应...真的是这样......

他抬头看了看屏幕上忽然出现的几个熟悉的身影，那些人已经聚集了起来进入到了最后一道防线——黑暗龙卷山了。

他的目光不禁瞥到了那个女孩，与自己属性相反的那个女孩。

有些...羡慕啊，无论是被爱还是家庭。

『巫师兽，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些。』他快速得按下了身后的按钮启动机关，透明的墙把没有反应过来的巫师兽迅速关在其中。

巫师兽没有料到，本来想说服对方没想到竟然起了反效果。『等等，知道了这些你还要做些什么，你应该也知道……』

『知道得越多反而越是难过。我也...很累了，精神上给我的折磨...很痛苦，我果然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眼角在月光下多了一道泪痕，而后双眼中的感情越来越少最后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绝望的凉。『已经无所谓了...死了就死了，得不到拯救就得不到拯救，无法得到救赎那就继续自由堕落吧！』

他笑了，没有主管意识犹如被谁扭曲了思想一样地笑着。『反正这里只不过是一片虚假的乐园，赶走‘碍事者’之后，怎么改造怎么杀戮怎么摧残都会是我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