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债 第四章 望断金笼锁，伤情处

我浑身打了个冷战，太子继续道：“儿臣今日得见了兆……”

韶意眼瞧着就要冲出去了，忽然有个小太监从门外进来，“皇上！启禀皇上，太后梦魇了，吵着要见皇上……”

皇上马上起身，太子也噤了声，尔后着急地问，“皇奶奶怎么样了？”皇上挥了挥手，道：“你们在这里继续吧，太子随朕去看看太后。”

太子妃也马上起身，跟在皇上和太子身后。

他们一走，我整个人几乎瘫在桌子上，幸好……

“喂！”不知道是谁敲了一下我的桌子，我抬起头，发现竟然是十三。

“十三爷吉祥。”我起身行礼，十三道：“行了，我问你啊，刚才跟十哥敬酒的人是你吧，怎么皇阿玛问话你也不吭声呢？”

我的身量矮了他一头，总觉得这样仰头说话别扭，索性坐下来不看他，“我干嘛要说话？”

他蹲下身，“哎，你要是早点说话，这十福晋的位置可就不是那个斓玥格格了。”

“我……十三爷，您回去吧，我没话可说！”本来看着斓玥闹这么一出，我已经很烦了，这个十三还没点眼力，非要问问问。

十三忽然笑道：“莫非，你喜欢十哥？”

我急道：“我才不喜欢他！”

十三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刚刚在席上，只有十哥看你你才有反应，还给他敬酒，我盯着你看了半天，你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说，你这不是喜欢十哥是什么？”十三还非跟我较上这个劲了。

“十三爷……”我都快歇斯底里了，“你没事看我干什么？席里那么多漂亮的姑娘你不看，看我干什么？”我叫道。

“哟！十三弟，干什么呢？”一个身穿天蓝色袍子的人走了过来，长得很像个姑娘，秀气极了。

十三笑道：“我来问问她，刚才为什么不吭声啊。”

那个人道：“我可听见了，这丫头说你一直盯人家看，你看没看？”

我郁闷的趴在桌子上，这个人一嚷嚷不要紧，招来了好几个人，饶是女眷们也频频看向我这边，只不过碍于礼数，不能来凑热闹，要不然，估计我这桌子旁边就全是人了。

“我看她是因为她盯着我看了好久！”十三突然道。

那个天蓝色袍子的人俯身问道：“你又看上十三弟了？哎，十弟虽然娶了，可我还有十三弟都没有娶，你不如考虑一下？”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试探道：“九爷？”

来人抿着唇，笑点了下头，我看了看凑热闹的阿哥们，郑重道：“我兆佳秋宁发誓，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我要嫁的人妾室不能超过三个！”

果然围着这里的阿哥都噤了声，九爷面色尴尬，十三倒是很坦然，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众人呼啦啦的散开跪地行礼，我跪在地上，暗暗祈祷，没有听到，没有听到……

皇上笑道：“起来吧，起来吧！刚刚是哪个丫头说的‘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出来让朕瞧瞧。”

众人落座，我秉着一口气，走到中间，跪下叩头，“臣女兆佳氏秋宁叩见皇上！”

皇上道：“起来吧，让朕瞧瞧。”

我尽量让自己的身子不发抖，微垂着头，却听见十三低低的闷笑。皇上并未在意，“秋宁，抬起头来。”

我慢慢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先是胡须，然后是下巴，有些塌的鼻子，最后一双隐带锐利的双眼，这双眼睛一点也不像八爷和十三爷的，也许是因为皇上不爱如八爷和十三那般发自内心地笑吧。

皇上边笑边说：“你发下了如此的誓语，难道是想与八福晋媲美不成？”

我低头，回：“臣女不敢，但……这是臣女心中所想，亦是今生所愿。”

皇上沉吟着，十三突然站起来道：“你是下一拨秀女吧？”

我不知道十三什么意思，只恭声回答：“正是，臣女明年三月入宫。”

皇上身旁站起一个女子，明眸皓齿，皮肤白得紧，但是还有有些老态，她笑吟吟的道：“秋宁，你读过什么书吗？”我长叹一声，“不曾读过，但臣女……略懂一点。”

“何为略懂？”皇上问道。

“臣女不才，愿做首诗。”我略略想了下，干脆把自己做的打油诗说出来。

“嗯。”皇上应了。

“春兰自来报，夏莲濯不妖。秋菊灿似耀，冬梅洁而高。”

皇上听了后微微笑了，“没有平厇、韵脚，但是以四季节气为头，赞了四种花，不错了！”

那个女子道：“皇上，臣妾身边正好缺了这样一个聪慧的丫头，明年入宫，直接让她上我这里当差罢了。”

皇上沉吟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十三霍然起身，“皇阿玛，额娘最近一直在念叨身边少个伶俐人儿，儿子瞧着着秋宁姑娘真是不错，皇阿玛就准了额娘吧。”

半晌后，皇上道：“十三，坐下吧。德妃，朕准了。”

我浑浑噩噩，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德妃谢恩的声音，还有十三提醒我谢恩的声音。

我慌忙跪下叩头，“谢皇上、德主子厚爱！”

德妃笑道：“好了，回去坐吧。”

此后，宴席上仍旧是笑语宴宴，但我却失了兴致。斓玥像丢了魂儿一样，皇上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但给德妃敬酒的时候仍然不小心摔倒，狼狈离场，而十爷说是去更衣，却再也没有回来。

面对十三爷不时投来的目光，我无暇应对，移开眼神，却看见十四爷正笑看着这面的姐姐，姐姐低着头，而十四爷身旁还有个十三爷，因为我和十四爷都看姐姐，他也去看姐姐。

太子的目光在女眷这边晃了一下，又起身了，十四见状，倏然起身，抢在太子说话前道：“皇阿玛、额娘，儿子有一事相求！”

太子光杆司令似得杵在那里，干笑着不知说什么好，瞧他长得玉树临风的样，没成想这么花心，刚还想着我呢，结果我被德妃指名留下了，现在又瞧上哪位了？可惜啊，十四爷现在已经把姐姐定下了。

德妃瞟了眼太子，笑呵呵地说：“太子啊，你先坐吧，一会再向你皇阿玛敬酒也不迟，胤禵，你有何事相求啊？先起来再说吧。”

太子讪讪笑着坐下，从始至终一声不吭的一个阿哥，身穿墨色长袍，脸色肃然，此时微微露了笑意，向太子敬酒，太子也笑，像是有意向他身边错了错，结果那个人不动声色的移开些许，又与太子拉开了距离。

十四起身回道：“儿臣想向皇阿玛讨个赐婚的恩典，儿子恳请皇阿玛将兆佳氏的大丫头晨落赐给儿子做嫡福晋！”

德妃咯咯笑起来，眼神不明的游弋在十四爷与十三爷之间，笑完之后却没了下文。

皇上眼光灼灼的看了姐姐一瞬，道：“先把她的名字分到德妃宫里去，十四，朕准你赐婚之事。”

十四大喜，准备下跪谢恩之时，皇上却幽幽道：“但不是兆佳晨落，是罗察他的女儿，完颜氏。”

我惊讶的目光落在雪荆身上，雪荆也很震惊，倏然转头瞧着姐姐，姐姐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却还在佯装微笑。十四简直是瘫倒在地上，重重叩头，“皇阿玛，儿子不要……”

“十四弟！这是皇阿玛给你的恩典，你还不谢恩?”那个墨色长袍的人起身插话，最后半句话明明掺合着威胁的意味。

十四的脸涨得通红，又俯身磕头：“皇阿玛！儿子……”

德妃笑着慢慢的说：“雪荆，出来给本宫瞧瞧，早就听皇上提起过罗察，不知道他生下的女儿是什么样儿呢？”

完颜雪荆应声出来，向皇上叩头，声音都是颤抖的，“臣女完颜雪荆参见皇上，德主子。”

皇上面无表情，德妃笑着对她说：“胤禛你先坐下吧，胤禵也起来吧，你们的婚期……本宫看须得定在老十的后边儿了。”

胤禛……原来是四爷。我看着他慢悠悠坐下，脸上没有喜怒哀乐，简直不像个人的样子，而十四来不及回话，皇上已经说道：“甚好，就这样，十四，坐下吧。”

姐姐的头低得几乎要埋在桌子上，十四落座后就再没看过姐姐一眼，拉着十三不停灌酒，雪荆傻傻的看着姐姐，三个人都跟个木偶似得失去了生气。

回府的路上，最爱吵闹的斓玥和雪荆都没了声儿，姐姐靠在敏卿怀里，自顾自地抹眼泪，各人都在各顾各的伤心难过，似乎只剩下我和敏卿两个没有心情的闲人。

姐姐一进家门就把自己反锁在屋里，珩儿被姐姐的侍女攒说的急了，怒道：“没见二小姐也伤心呢吗！都出去！”

我摆了摆手，“珩儿，我伤心个什么劲儿？算了，我去看看姐姐吧，没得再出什么岔子了。”

珩儿应了，我换了衣服和鞋，去找姐姐，本想问问她是怎么结识十四的，怎么十四一上来就要康熙赐婚，肯定他们二人在入席之前就见过了。这古代人可真是省事，连谈恋爱的时间都略去了。

姐姐不肯开门，我屏退众人，问道：“姐姐难道就打算这么哭下去，什么也不管了吗？”

屋里没人应答，只闻短短续续的啜泣之声。

“姐姐，德主子明摆着不想让你嫁给十四爷做嫡福晋，不然凭着十四爷和德主子，你肯定就是十四的嫡福晋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姐姐，至少你还可以做他的侧福晋，位分是低了些，但十四爷的心是栓在你身上的，而且嫡福晋还是雪荆。”

姐姐忽然开了门，满脸苍白，但却无泪。“我知道为什么了。”姐姐哑声说。

“为什么？”我问道。

姐姐惨然笑道：“因为大哥是在八贝勒处当差的，我们的命运也许不会和八爷他们纠缠在一起。”

“什么意思，为什么大哥在八爷那里就会影响到我们？”我的脑子实在转不过来。

“我们活着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八爷，为了……八爷他……所以，我不可能嫁给十四爷做嫡福晋。”

我倏然醒悟，原来还有这么一层，那我们岂不是成了监视别人的摄像头了？可是我要是不乐意，谁又能控制我？

“姐姐，我们不能这样，既然你把话说开了，我也索性放开了说，就算是那又怎么了？我们虽然身为女儿，但也要为自己而活，为自己的心而活！如果让我去做一个棋子，和自己不爱的人虚与委蛇，我宁可一头撞死算了！……你喜欢十四爷吗？”

姐姐的眼泪又扑簌簌的落下来，“姐姐，你既然喜欢，就要努力摆脱自己的宿命，凭什么我们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八爷管得了我们的人，却做不了我们生死的主！姐姐，现在一切大局未定，还有机会的。”

姐姐的眼里终于有了些光彩，“……我不能这样，我要嫁他……除了他，我宁愿去死！”

我撇撇嘴，我这个人实在不适合劝人，好好的一个人被我劝得非十四不嫁，不然就去死……唉，可除了这样，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我有些诧异，我第一次劝人，竟然是劝姐姐去做侧福晋，我看的如此透了？

“姐姐，你到底什么时候见到十四爷的？”

“我出去方便，出去时有宫女跟着，到了地方之后，那个宫女被人叫走了，她本来给我指了路，但我还是迷了路，是十四爷遣了他手下的太监带着我走回去的。”

“好了，姐姐，你先回去歇吧，大哥住哪？”我心道早知道我也出去溜达一圈了。

姐姐道：“大哥一个月方才回家一次呀，我与他不是很熟悉，可你与他不是颇熟吗？他的住处你怎么不知道？”

“这个……”我笑笑，没有作答。

“算来还有一周便是他回家的日子，到时我领了你去便是。”姐姐看我不答，也不多问。

我点头，帮姐姐关上门。

回身走了几步，愕然发现阿玛就站在廊檐下，淡淡笑着看我，我吞了口口水，我刚才那番豪言壮语是不是全被这个老人听了去？

我驻足行礼，“阿玛吉祥。”

阿玛点点头，未置一言，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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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着日子，每日重复的练习着宫中的礼节，两周的日子转眼就晃了过去，我不禁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哥有了些许疑惑和期待。

帮着姐姐打理好了她新买的绸子，我哼着歌绕到厨房，厨房的初琳一见我来，忙对屋里的人说：“二小姐来了，你们留下两个人，一个烧火，一个炒菜，其余的人都退下吧。”

我溜达到案板前面，看见一条已经掏过膛，刮过麟的鱼。“初琳，今天是吃鱼吗？”

初琳帮我把刀子洗干净递过来，“是的，少爷最喜欢吃鱼了。”

我在鱼身上打了花刀，“大哥？大哥叫什么？”

初琳去帮炒菜的人端盘子，“少爷的名讳二小姐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把鱼腌好，“我考考你呀，看你知不知道少爷叫什么？”“二小姐又逗奴婢玩了，少爷名唤兆佳夜炽。”

我静了手，故意把水全甩到她脸上，她放下盘子忙着擦脸，“二小姐！”我问道：“那，这个兆佳夜炽多大了？”

初琳端了盘子向外走，我跟在她身后，她道：“我不知道，我十三岁来这里，那时候少爷就已经出府当差了，依奴婢这个身份，根本就是见不到少爷的。但碰巧有一次，奴婢去上菜的时候看见了，那时候奴婢……十四岁，但少爷，少爷看起来也有二十岁了吧……”

“我今年二十一，秋宁，你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年龄？”廊檐下果真是个能藏人的地方，上回被阿玛吓了一跳，这回又被大哥吓了一跳。

初琳吓得差点把盘子扔掉，还好大哥急忙出手接住，随后一只手猛的弹在我脑门儿上，“秋宁，跟我装哪门子傻？”

初琳见情势不妙，急急溜了，我把没盘起来的碎发撩开，仔细看着这个大哥。大哥长得很是俊朗，浓眉星目，鼻子坚挺，唇线凉薄。但为之不对称的是，大哥的鼻子上长了一颗青春痘。

我嗤嗤的笑出来，大哥不自然的用手摸了摸鼻头，又作势要打我，我心头忽然漫上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在现代，我是一个孤儿，只和陵婶儿相依为命，记得初中高中时，很多闺蜜都忙着谈恋爱，我却只能一心扎在学习上，几乎没有一个男生喜欢和我这个学霸聊天，他们笑谑、打趣的对象从来就没有我。殊不知，每当我听见他们笑闹的声音，我写字的手都会抖。为什么他们可以这样幸福？有父母供他们上学，有钱去K歌玩乐，无论考得多烂，还有男友或女友的安慰。

我呢？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连他们玩乐的圈子都进不去。

我什么都没有，陵婶儿一把年纪，我不可能让她打工供我读书，也不可能拿着自己玩命攒下的钱去玩乐，我害怕，如果我不学习，没有人可以帮到我。

记得在高二的时候，我认了一个哥哥。就在我打开了十几年的心锁准备倾诉时，他却在借了我五千块钱之后便杳无音信，从此后，我再不相信莫名关爱我的人，也不会接受。

可是这次，我感觉到不同了，他不是莫名其妙的关心我，而是因为我是他妹妹……虽然是个冒牌的吧。

他是让我感受到我不再是一个孤儿，不再是那个没人搭理的赵秋宁，而是兆佳秋宁，她有姐姐，有哥哥，有阿玛，有额娘。也许将来还会有朋友……在这里，我不用在为了生计而拼命跟自己较劲，我终于可以为自己做一回主。

从今而后，我就是兆佳秋宁。

“大哥？”我小心翼翼的开口，十几年，我从没有资格唤任何人这个称呼。

大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怎么今天变小猫了，你什么时候也下厨了？”

我伸手揽住他的胳膊，拖着他往厨房去，“大哥，你来看看，我学会做饭了！”

大哥随着我，边走边笑，“真的啊，那我可要瞧个仔细了，做了什么啊？”

我已经走到厨房门口，忽然又推开他，“不行，秘密，不许进来！等做好了，我再给你看。”说着推他离开，“你已经知道姐姐的事了吧？难道真的因为你和八爷的关系，姐姐就不能嫁给十四爷吗？”我想起姐姐的事，索性跟大哥问个清楚。

大哥收起笑容，“秋宁，这件事或许阿玛也出了力，我只能尽力劝说八爷，十四爷那磨人的性子，德妃是禁不住的，早晚会应了……我的身份虽然会影响到你们，但秋宁，你记住，不管你嫁了谁，正室也好侧室也好，做好自己就行，大哥不需要你的帮助。”

我眼圈突然就变红了，马上别过头去，笑道：“原是这样，大哥，你去看看姐姐吧，跟她好好说说。”

大哥道：“不用了，她……你帮我去劝吧，好吗？”我眼中水汽稍干，转头问道：“为什么？你跟姐姐她……你们有什么事吗？”

大哥笑说：“也就你还能跟我这样玩，她肯定还因为以前的事记恨我。”言罢转身要走。

以前的事？

我上前两步拉住他，“以前的事？什么事啊？不如把事情说开了，不然我夹在你和姐姐之间，我也不好做。”

大哥低头看我：“你怎么会不知道那件事？莫非，你也因此而记恨我了？”

我摇头，天啊，到底是什么事啊，我什么都不知道，记恨什么呀？看样子问大哥是问不出什么了，我装作惊慌的样子，“呀，我还烧着鱼呢，大哥你先去前堂候着吧，我这一边一会就好。”说完推了他一下，然后迅速打开厨房的门，退了进去。

这就是不好之处，我当时应该装装失忆，不然问我什么我什么不知道，是个人都会怀疑。

我窝在厨房将近一个时辰，把炖好的鱼往桌子上一放，看着阿玛和大哥的表情，我咬着手中拿着的筷子，“看什么？这鱼不是用来看的，是用来吃的，大哥，你先尝尝，有没有八爷府中的厨子做的好吃？”我把筷子递给大哥，大哥尝了一口，就呆住了，我推了他好几下，他才回过神来，看着我说：“真是和你额娘做出来的味道一样。”

我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呵呵笑着，又说到我不知道的事情了，干脆装傻吧。

阿玛眼中有说不清的忧伤，他坐在桌边，尝了一口之后眼中竟有水汽生起，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边残留着一丝笑。我命人去请额娘和姐姐，看见阿玛这样，很有默契的和大哥缄默不语。

姐姐和额娘来了后，阿玛已经恢复常态，姐姐看我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而额娘却是深沉还有忧伤，我不禁对这段往事更加耿耿于怀，到底是为了什么，致使大哥和姐姐之间的隔阂，阿玛额娘这样沉重的心情？

晚饭过后，我一路跟随姐姐，直至屋前，我才开口问道：“姐姐，你和大哥之间，究竟怎么了？”

姐姐满脸疲惫，看了看我，无奈道：“你进来吧，我本想着不告诉你，看你与大哥如此亲厚，瞒下去也就是了，可你……这件事我还是告诉你吧。”

我进到姐姐屋中，姐姐坐在桌子旁，倒了杯茶予我。她慢慢说道：“大娘出身不高，是汉军旗的，但阿玛很爱她，额娘嫁进府中时，大哥已然出生，她嫁进来时是个侧福晋，并不受阿玛的宠爱，但是额娘却一心爱着阿玛。当年阿玛的官职不高，一定要依仗额娘家的势力，为此就废了大娘的嫡福晋，改立额娘为嫡福晋。这件事发生时，大哥已经晓事，他们母子为此事对额娘不满，而我也略略懂了一些，额娘嫁进来本就不被她家人看好，但毕竟还是嫡出的女儿，为了额娘，阿玛的官职也升高了不少……但是，大娘对此心生怨怼，在额娘怀里你之后就一直给她下药，害得她在生了你之后体虚而亡……本来这也就是件府中的杂事，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罢了，额娘不过是命不好才会如此不济，一命归西。”姐姐淡淡说，并无悲伤，只是满心疲惫。

我暗叹道，这个未谋面的额娘真是个痴情女子。

“秋宁，你可知为什么，大娘现在对我们这样好？而大哥，也从未和你疏远？按理说，这种事情发生之后，我们姐妹的性命早就堪忧了。可我在大哥面前说，我已经将实情告知与你，但他却从疏远你，而我，是故意远离大哥的，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因为他是仇人的儿子。”

我拍了拍她的手，“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大娘心生愧疚不成？”

姐姐一叹，“因为额娘太爱阿玛了，她临死前，写了一封信给自己家人，认了大娘为了女儿，这下姓氏家氏都改了，也做回了嫡福晋，却是欠下了额娘的这笔生死债。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我愣了，原来不仅是痴情女子，还是烈性女子。爱一个男子爱得可以将自己的荣华富贵转送她人，只为了能让他过得好。

“罢了，你也别怨大娘，这十几年来，她对我们视如己出，事无巨细，虽然我对大娘还是心存芥蒂，但对大哥已然无怨，只是无法面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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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床上，反复想着，真是一段美丽却又凄惨的缘分。额娘能遇到阿玛，或许就是她一生的信念了，无所谓生或者死，只要自己还在他身边，那一切就都是值得的。为了他，她不惜把自己的身份转手他人，我相信她是有私心的，因为阿玛只要看见大娘，就会念起额娘的好，觉得愧对我们，愧对她，便会对我们更加好。这个女子，用她自己的半生性命去爱阿玛，用下半生的缺憾，成全了阿玛和大娘，更是利用自己的死，为我和姐姐换来了安逸。

唉……

明年三月入宫，现下还剩下四个月的时间，我到底要做些什么，才能引起八爷的注意呢？他是见过我一面的，那样的笑容使我不愿离开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那我要怎么样，才能使他趋祸遇吉，免遭雍正毒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