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五十六章 暗度陈仓

第五十六章暗度陈仓

当萧奕云把他的计谋说出来之后，在场的众人俱都呆了。

蔡寒渊最先反应过来，他笑着摇头道：“如此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策你也能想出来，也真是绝了！”

杨子陵大笑着拍了拍萧奕云的肩膀道：“这种事情，果然还是要靠你!”

萧奕云瞥了杨子陵一眼说道：“我想问问什么是这种事情？”

黄奉孝闻言亦是站起身来，拍了拍他没被占住的肩膀道：“当然是指这种事情了！”

见众人调笑萧奕云，冰凝捂嘴轻笑起来，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亦是让别人听见了。蔡寒渊早便见了她，自是不惊讶。而杨子陵和黄奉孝看见她站在一旁，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凝……凝儿妹妹，你怎么也在？”黄奉孝问道。

冰凝闻言脸上一红，不知道该怎么说。

萧奕云翻了翻眼睛说道：“她饿了呗！”

“云哥哥！”冰凝有些恼怒地看了萧奕云一眼，似乎是在怨他，为什么把这话直说出来。

萧奕云耸了耸肩，看了她一眼道：“那你让我怎么说？”

其实，在场的其他三人对冰凝是否饿了，并不关心。他们有些在意的是，为什么冰凝如此称呼萧奕云。最在意的要数杨子陵了，他看了看萧奕云，又看了看冰凝，想问问怎么回事，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开始有点担心起他姐姐来了。蔡寒渊也有些奇怪，这两人才见了几面，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如此熟稔了？黄奉孝虽然奇怪，但他并没有丝毫的担心，面上露出的却是戏谑的神色居多。他眉毛一挑，看向萧奕云道：“你们熟络得很快嘛！”

萧奕云一听，有些不好意思，面上微微一红。可冰凝听了却是一头雾水，她开口问道：“熟络？和云哥哥也才见了几面而已，不熟啊!”说话间，她还连连摆了摆自己的小手，手腕上银镯相撞，发出脆响。

杨子陵听了这话，有些放心了一点。而蔡寒渊却更好奇了，不熟还会唤得如此亲近吗？黄奉孝被她这么一说，有些摸不到头脑，他迟疑道：“那你还唤阿云，云哥哥？”

冰凝蹙了蹙眉，有些奇怪地说道：“云哥哥比凝儿大，有什么不对吗？”

看着冰凝面上表情，蔡寒渊有些明白了，这称呼怕是多半同苗疆的习俗有关。而黄奉孝闻言则是坏笑了一下，凑到冰凝身边道：“欸，那我年岁要比凝儿妹妹大，凝儿妹妹是不是也要唤我声哥哥？”

蔡寒渊闻言，把眼睛一闭，无奈地摇了摇头。

冰凝听了，开口说道：“那是自然，可……”冰凝扯了扯衣角，脸上有些红晕，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黄奉孝，小声说道，“可凝儿还没不知道哥哥的名字。”

黄奉孝“嘿嘿”一笑道：“小爷我叫黄奉孝，那你是不是要唤一声……”说话间，黄奉孝看向冰凝，挑了挑眉毛。

“孝哥哥！”冰凝想也没想，便接了一句。那声音天真可爱，让黄奉孝听了喜不自胜。

见到黄奉孝莫名得欢喜，冰凝不知道哪里让他这么开心了，只是个称呼，在南疆皆是这么叫得，也没见有人这样过啊！

杨子陵见到冰凝如此单纯，有些看不下去黄奉孝的嘴脸了，他清了清嗓子道：“冰姑娘，你可能还不知道，如此称呼，在中原是亲近之人方能用的！”

冰凝一听，脸上一下子又红了起来，“亲近之人，那不是……”冰凝有些不敢想象，她看了看黄奉孝欢喜的样子，却又不好改口，但她下意识地还瞥了萧奕云一眼，脸上红色更胜了。这“孝哥哥”她只唤了一句，可那“云哥哥”她可是唤了好几声。甚至还在杨子萱面前，这样叫过了。“云哥哥，怎么也不告诉人家！”冰凝心里有些恼，可便是恼，她还是在心里唤了一声“云哥哥”，转而一想到杨子陵说的话，她更是羞得把头低了下去。

冰凝的这番动作，萧奕云自是看在了眼里，他也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为了缓解尴尬，他只好出声喝道：“行了，阿孝，你还要不要吃了？再高兴一会儿，船就要到公安了！”

萧奕云话音一落，黄奉孝和杨子陵肚子俱都“咕噜”一响。蔡寒渊的也响了，只不过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把声音弄得微不可察。

冰凝听见声响，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脸上红晕渐淡，她亦是捂嘴轻轻笑了两声，可哪里知道，她的肚子也小小地叫了一下。

萧奕云翻了个白眼说道：“得了，我先要热水去。”话音一落，众人俱都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阿云这人，嘴硬心软。”杨子陵和黄奉孝的心里皆是这么想的。

众人依计行事，自是水到渠成，不过若说此策做得滴水不漏，却是有些夸大其词了。

就在黄奉孝去要第二桶水的时候，萧宇天便察觉到了，事情有一丝不对劲儿，不过他也没揭穿，而是事后和杨文泽聊了起来。

“泽少，今日他们四个怎么了？这洗个澡，也要一个个地来？”萧宇天看了眼杨文泽，开口说道。

杨文泽皱眉想了一会儿，忽然舒展眉毛，笑了笑说道：“子陵贪吃，怕是如此！”说罢，他还摇了摇头，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贪吃？”萧宇天也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开口说道，“你说他们饿了？”

杨文泽点了点头，算是句回答。

萧宇天“嘶”了一声，眯起眼睛道：“你说谁出的主意？”

杨文泽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没见奕云午时捧着个肚子？他定是不饿的。”

“可他却来要水了！好小子，还真鬼！”萧宇天一拍大腿道。也不知道他这是在称赞萧奕云，还是在恼怒他又来诓骗他这位叔叔。

“你们家奕云，还是块好料啊！”杨文泽见他如此动作，不禁笑了笑说道。他的这句，想来确是在赞。因为他在说话时，想起了他的女儿。

有两位家主高抬贵手，萧奕云自是为这几人弄来了吃的。此时，在蔡寒渊屋子里的一张小桌子上，放满了用牛皮纸包裹的食物。一打眼看去，鸡腿、卤牛肉、酱肘子……凡是能想到的怕是应有竟有。这桌子的周围，如今正围坐着四人，依次是杨子陵、黄奉孝、蔡寒渊和冰凝，萧奕云没有入座，正如他所说，他这时候还不饿。

因有冰凝在场，这其余三个男生虽然腹中空空，却也不敢吃相太过难看，毕竟这在面子上有些过不去。黄奉孝，用筷子夹起一块卤牛肉来，看向杨子陵笑道：“阿陵，你还真是哈，筷子、牛皮纸这些总带在身上！”

杨子陵拿起一根鸡腿，小小咬了一口，有些自豪道：“那是，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贪吃鬼？”

蔡寒渊本来正在嚼着一块酱肘子，听了这话，他差点没吐出来。他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冰凝许是有些饿急了，她虽然吃得很是小心翼翼，但速度却是有些快。她吃着吃着，忽然发现在座的诸人似乎中少了一位。于是，她咽下口中的食物，把头侧了过来。因为桌上的这些都是肉食，所以她嘴唇上沾了些油，微微发亮，样子娇俏可爱。她把头一扬，看向萧奕云，轻声问道：“云哥哥，你不吃吗？”

萧奕云见冰凝来问他，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饿，午时吃得多。”

黄奉孝听到这两人对话，亦是咽下口中卤牛肉道：“凝儿妹妹，你别管他！若非是他，我们现在能这么饿吗？”

“就是就是，就给我剩了两个鸡腿，一盘卤牛肉，太不够意思了。”杨子陵亦是看向萧奕云，趁冰凝回头的时候，狠咬了一口手上的鸡腿。

萧奕云眼睛转了转，有些无奈，“这几个小子，还真是忘恩负义！”这是他心中所想，却并未述诸于口。因为他知道，便是他不说，他这几位弟兄也知他心中所想。“我不饿，你们吃吧，我去洗个澡！记着，少吃点儿，别一会儿让二叔和泽叔看出来了！”说罢，他便转身要出门。

蔡寒渊看了萧奕云一眼，心中有些莫名的感觉，不知是高兴，还是忧伤。不过，他最后还是笑了笑，因为他觉得这样也好。他挪开目光，看向一块卤牛肉道：“也好。”

萧奕云闻言，看了看蔡寒渊，以为他是指少吃一些也好，所以他也没有多想，便出门了。冰凝看他出门了，便也没再留意那个方向，而是回过头来，继续吃她的东西。反倒是黄奉孝和杨子陵对视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这小子，怎么没顶两句？”

出了门，萧奕云并未回自己房间，而是在外面走着，看样子似是往别处去了。就方向而言，倒像是冲着冰凝的房间。不过在那个方向里，住着的可不止有冰凝。

行了没两步，到了一处楼梯，却是转角之前的那个。萧奕云仰首看了看，淡淡一笑。这时，恰好一个淡粉色身影，在楼梯处探出头来，看样子是要下来。

“萱姐，你要出去吗？”楼梯上的那人正是杨子萱。

杨子萱见到来人是萧奕云，先是有些高兴，复又觉着有些不好意思，她开口说道：“啊，是……是小云啊！”

萧奕云笑了笑，走上楼梯，来到杨子萱跟前问道：“萱姐这是去哪？”

“啊……这个……我……呃，咳咳。”杨子萱用手捂嘴，轻咳了两声道，“有些冷，去向父亲要些柴生火。”

萧奕云一听，不禁莞尔。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虽然已有半数落入了江里，但天地间仍是红彤彤的，哪里来得丝毫冷意？他开口道：“萱姐，病了？”

杨子萱闻言，猛咳了两下，开口说道：“是，病了。感了风寒。”杨子萱说话的时候，声音十分沙哑，和刚才完全不一样。

萧奕云见她如此，不禁笑了。杨子萱一直盯着萧奕云，这表情她自然看在眼里，她轻轻皱了皱眉，开口道：“小云，你笑什么？”也不知道她是忘了，还是怎么，说这句话时，她的嗓子，一点也不哑。

“萱姐，你这病不是风寒吧？”萧奕云笑得更灿烂了。

杨子萱有些生气道：“我说是便是，别挡路，我要去找柴生火！”

“萱姐，此物比柴如何？”萧奕云见杨子萱有些恼，竟然丝毫不害怕，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件牛皮纸包着的东西来。那东西里面似是湿的，因为牛皮纸上，有一小块一小块的阴影。

杨子萱见到他手上物件，脸上先是一红，转而又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她伸出只手，想去揪萧奕云的耳朵，不想他竟躲开了。无奈之下，她双手掐腰，把头撇向一边，气鼓鼓地说道：“小云，你耍我！哼！”

见到杨子萱这样，萧奕云连忙堆出张笑脸，把手上东西递过去道：“小云哪敢啊！”

“算你有些良心！”杨子萱快手将那牛皮纸包裹夺了过来，便转身走了。

萧奕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笑着说道：“便知萱姐饿了。”

杨子萱闻言，心里一甜，却故作生气状，瞪了萧奕云一眼道：“还不是你，午时吃那么多！”说罢，她也不理萧奕云，走到一处屋子，便推门进去了。

萧奕云跟了过去，站在门外，傻傻地笑了笑道：“我那不也是饿急了嘛！”

杨子萱进了屋，在小桌上把牛皮纸摊开，里面露出了一个个香喷喷的凤爪来，正是她喜爱的吃食。她嘴角翘了翘，甜甜一笑，口中却有些严厉道：“傻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进来？”

萧奕云“嘻嘻”一笑，躬着背讨好似的进了屋。他也不客气，亦在桌旁坐了下来。

杨子萱见到凤爪，还是很馋的，毕竟，她也饿了。不过，萧奕云在旁边，她不好狼吞虎咽，亦不好意思直接吃。她摊开来只手，伸向萧奕云。萧奕云见了，忙递上双筷子，并说道：“不是阿陵的，在厨房时新拿的。”

杨子萱有些满意他的这番做法，她接过筷子，便细细地吃了起来。

萧奕云见她吃得欢，口中说道：“还记得小时候，我饿了，萱姐便会去厨房帮我偷拿吃的。”

杨子萱一边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一边满脸笑意地点了点头，看那样子很是开心。

她轻轻一咽，开口说道：“我记着那时小陵还问我，谁才是他的亲弟弟来着！”说罢，她笑着摇了摇头，又夹起了一个凤爪。

萧奕云亦是笑了笑道：“萱姐其实对我蛮好的，就是总来找我比武，有点儿烦。嘿嘿！”

杨子萱这次出奇地没有生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萧奕云用凤爪讨好了她。她抬头看了萧奕云一眼，说道：“终肯讲真话了？”

萧奕云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一声道：“比武自是好，天天比……”萧奕云说到这里，歪头看了一眼杨子萱，发现她似有要放下筷子的意思，于是赶忙改口道，“啊，这都不重要！”

杨子萱轻轻笑了一声，缓缓放下筷子，摇了摇头道：“小陵武艺不精，无法同你和小渊比肩，可他终要继家主的位置，没人从旁督促，自是不行。”

萧奕云听她如此一说，倒是明白了这些年来为何杨子萱一见到他，便要同他比武。杨家虽然身为山南道四大世家之末位，实力和名望上和其他三家相比要弱上不少，但他们的武艺却从没较那三家有丝毫逊色。杨子陵武艺不精，却要继家主之位，这样一来便会拉大杨家和其他三家的差距。身为杨子陵的姐姐，她自然要时刻督促他练武，以防他落下太多。而评判是否有落下，便只能通过比武为之了。想及此处，萧奕云忽然觉着，杨子萱缠着他比武，似乎也没有那么烦了。他笑了笑，开口道：“萱姐放心，小云回头自会和阿陵去讲，让他好好练武！”

杨子萱脸上一抹诡异的笑容掠过，她猛地伸出手揪在萧奕云耳朵上道：“看来你还真挺烦和我比武的啊？”杨子萱手上没有用力，也不知道是不舍得，还是怎么，或许是种威慑？

萧奕云见她把手落到了自己耳朵上，心中不禁一颤。看他慌乱的样子，想来杨子萱亦是曾动过手的。他讨好地看向杨子萱道：“不……不烦，一点儿也不烦，小云最喜欢和萱姐比武了。”

听着萧奕云一分真，九分假的话语，杨子萱不知为何，却把手松开了，她叹了口气道：“小陵资质不高，我也只求他别落下太多。好好练武对他来说，太累了。”

见到杨子萱把手拿走，萧奕云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而这些动作尽数被杨子萱看在眼里，她开口说道：“小云，你怕我？”

萧奕云闻声，把心一提，赶忙说道：“怕！”他说话的时候将目光看向杨子萱，想看出她脸上的表情，可哪里知道，这一次她的表情丝毫变化也没有。他想了想，忽又觉着这么说有哪里不对，于是他忙改口道：“不怕！”

杨子萱笑了，她问道：“怕是不怕？”

萧奕云皱起眉头，苦了张脸说道：“怕也不怕……”

杨子萱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瞥了萧奕云一眼，轻叹一声道：“是吗？”

她没有等待萧奕云的回答，而是自己嘴角微微翘了翘说道：“是吧！”说罢，她又继续吃起她的凤爪来，倒让萧奕云看得一愣。

萧奕云不解其意，杨子萱又何尝不是呢？有道是：

日暮斜阳腹身空，

剑南凤爪出蒸笼。

偶感前恩报情义，

不解情意是哪重。

萧奕云觉着，他口中的“怕”和“不怕”自是含了往日的情义在里面。而杨子萱却不知道，他口中那“怕”和“不怕”是否有情意含在里面。